新豐年 — 第 9 章
第九章
想當初,康埠英前幾天剛剛搬進來的時候,他表哥全程都在幫忙,幫完他的忙,還幫他的室友搬東西,這就幫他與室友打下良好的關系基礎。
沒承想這還沒過幾天呢,表哥竟然搬到他們寝室裏來了。
“哥,你的寝室多了個人,為什麽不打電話給後勤部啊?你要是沒帶手環,我這裏可以借給你。”
“不要!現在後勤部的人肯定下班了,明天再說吧。”方康江岳使勁搖頭後避開他表弟的目光。
康埠英心想:這肯定是他哥尴尬癌又犯了。
其實方康江岳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和周教授特別像,但周教授可能更加“人來瘋”一點,而方康江岳看到陌生人卻避之而不及,最怕與人溝通,除非是熟絡了,才會與人笑逐顏開的。
“哎,哎……哥,哥,哥,”康埠英見着他哥開始拉他的被子了,一個箭步向前壓住了他的床鋪,對着哥哥可憐的眨巴眨巴眼,“我能不和您睡嗎?”
“那有什麽,你小時候還和我睡過呢。”方康江岳去拉被褥,還是被他表弟死死的摁着。
“就是小時候我跟你睡過,所以我才不敢跟你睡了呀。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半夜,一腳佛山無影腿!嚯,就那一腳,就把我踹到了床下,我的屁股一下就嗑在了地上,我現在還一邊屁股大一邊屁股小呢。”
“滾,那明明就是你自己坐姿不端,天天歪起個屁股坐,現在還賴在我頭上了。”
三個室友在一旁看起了笑話。
“哥,要不這樣?我給你六十幣,你去學校外面的賓館裏住一晚,好不好?”
一個室友起哄道:“那你哥明天上學可不方便了,你還是跟他一起睡吧,我們不介意的。”
“你可快別說了。”康埠英哭笑不得,他直接麻溜的把錢打到了他哥的賬戶上,又對他哥擺擺手表示讓他快走。
方康江岳見他如此抗拒,還是踱步走出了門。只聽見‘咔噠’一聲,門被關了,還被鎖死了。
方康江岳突然眉頭一皺,轉身拍門,“表弟,我沒帶手環啊,給我錢也沒用啊!”
一邊無人應答。
一邊欲哭無淚。
沒有辦法,生存或毀滅,這是一個問題。方康江岳只能硬着頭皮往自己的寝室裏走。
在門口站了良久,在心裏給自己做了一百零八遍的心理建設,方康江岳以光速打開門,這次他看到了兩個模糊的身影,他都沒有看清楚,就直接光速帶上了門。
坐在裏面的周教授看到那個門飛快的打開了一下,甚至有了殘影。這時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來這裏是幹什麽的了,“方康江岳——”
方康江岳聽到熟悉的聲音,條件反射性的打開門,“周教?”
穆定夫斯基也站起來,這就是剛剛開門的那個男生,原來自己沒有猜錯,他就是這個房間的原主人。
“你看看,你又不帶手環吧。人家後勤部聯系你,一天都聯系不到,這不派我來了,”周教授指了指穆定夫斯基,“這個人以後我跟你住了,沒意見吧?”
方康江岳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穆定夫斯基:“我随便嘞。”
周教授還是很懂他的,除了觸及原則上的問題,他基本很難拒絕別人,一個典型的老好人,但她還是更加喜歡争取自己應有的利益。
周教授笑了笑,與他們寒暄幾句,就揮手告別了,留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呃……”還是方康江岳先打破了僵局,“早點洗洗睡吧,明天還要上課呢。”
穆定夫斯基麻木的點點頭,然後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方康江岳見他這樣,于是準備自己先洗,當他打開衣櫃,他發現衣櫃裏面似乎多了許多自己很不眼熟的衣服。
他呆滞了一下,突然意識到可能是自己設置的管理系統把另外一個人的衣服也收到了自己的櫃子裏。
真是禍不單行,好事成雙啊!
他又做了一分鐘的心理建設,從櫃門那裏探出頭去,準備問一問另一個人,結果發現另一個人也正看着自己。
沒辦法,只能問了:“你還認得哪些是你自己的衣服嗎?我之前在公學上課,每天都要穿校服,還是到了大學裏來了之後,還需要自己的衣服,結果我媽一口氣給我買了春夏秋冬一共七十八件衣服,褲子,我到現在還沒認全呢。”
“啊?”對方回答了,“我們那邊也穿校服,我那幾套衣服都是我臨行前,我校長給我送的,我甚至都沒來得及看上一眼。”這簡直是穆定夫斯基組織語言最快的一次。
“對了,你有多高?”方康江岳似乎是想從身高上面找出二人衣服的不同,“我有189。”
“我……二點六七。”
兩個人的文化差異,使得兩個人都不能正常交流了。
方康江岳嘆息一下,接着對他說:“那我們倆比一下身高,看看能不能在身高上找出衣服的破綻。”
穆定夫斯基耳朵裏的耳麥突然傳出了電流音,他并沒有聽懂對方說的是什麽,只看見對方向自己走來,而自己卻呆呆地不敢動。
對方一步一步向他走近,他聞到了那個人的味道,一股淡淡的體香加上一點汗味。除了他已經淡忘的父親的味道,他從來沒有這麽近的聞到過其他人的味道,不令人排斥也不令人反感。如果放在拓遠新村的同學身上,他一定有多遠逃多遠。
方康江岳靠近他和他比了比,發現他們倆的身高差不多。實際上他們倆近得可以聽到對方的鼻息,呼出的氣流能到對方的身上。
此時方康江岳終于退開一步,攤開手,無奈道:“那……我們共衣服穿吧,反正也分不清楚了,你的衣服是新的,我的也是,不存在有味道的問題。”
穆定夫斯基還是點頭,方康江岳心想:這個人是木頭成精嗎?對了,他叫什麽名字?
“我叫方康江岳。”
穆定夫斯基突感他的笑容似乎擁有來自東亞平原風的輕撫,有吹動千裏金色麥田的力量,那片養育了方康江岳的土地,擁有千年歷史的積澱,是不同于其他文化的味道……
“我……叫穆定夫斯基。”
“哦……是高加索那邊的人?”
“沒有,我是西伯利亞那邊的。”
簡直就是尬聊的最高境界。
方康江岳決定打破尴尬先去洗澡,他在衣櫃裏找了半天,發現一件疑似自己的衣服後,就進了浴室。為了給對方留下一個好點的映象,他開了自動洗浴,就像幾百年前人們弄的自動洗車機一樣,流水過一遍,所以很快就洗完了,方康江岳十分慶幸于自己還認得自己的毛巾。
等穆定夫斯基也洗完,方康江岳準備打響指讓宿管系統關燈了,突然想到現在才十點半,雖然說他平常十點就睡了,但是今天多了一個人呀,這麽武斷總不太好。
“你平常什麽時候睡?”
穆定夫斯基沉默一番:“不太清楚。”
“那我熄燈了,可以嗎?明天有開學典禮。”
穆定夫斯基還是點頭,一個響指過後,寝室陷入了黑暗。
穆定夫斯基聽到對方呼吸聲,就算是以前自己從來一個人住也并沒有感覺到奇怪,反而心安。
他又有家了,這個家叫寰球文明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