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豐年 —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喂,姆媽。”方康江岳選擇了用耳麥和他媽媽通話。

剛剛走時,他只需要拖一個大行李,而現在他要拖一個大活人回家了,方康江岳望了一眼穆定夫斯基,他淡金色的頭發再添光的反射之下,閃爍着白色的光芒,幾朵雪花落在他頭上,倒顯得他有些狼狽。

電話那頭傳來媽媽熱情洋溢的聲音:“崽诶,你快到屋了冇,我要搞飯恰了嘞。”

“冇嘞,我今天還拖一個人回來噢。”

“啊,是哪個咯?”

“就是我那個室友,”方康江岳有些無奈,“就是我給你講過的那個噻。”

“你把他帶屋裏幹麽茲喽?”

“他一個人住校,我把他帶回來過年算噠。”方康江岳不知道該如何和他解釋,畢竟穆定夫斯基就站在旁邊,方康江岳也不知道他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在電話跟媽媽講,到時候戳了人痛處也不太好。

好在他的媽媽也沒有多問,抛下一句“随你便”就挂斷了電話。

其實,即便是方康江岳說說也無所謂,因為穆定夫斯基的翻譯器裏一直在下載小衆的湘語,還在分辨是哪一種話,直到他們的對話結束好一會兒之後才下載完畢。

穆定夫斯基訂好了車去機場,某個人總是不記得這種瑣事,而方康江岳改簽了機票,還另外訂了一張。

當今的航空技術,不管是刮風下雨還是電閃雷鳴都沒有關系,起飛就是。最主要是飛機不僅僅只是靠空氣動力起飛了,還輔助了當代人最依賴的磁懸技術,使穩定機身有了更大保障。

出租車直接将穆定夫斯基和方康江岳送到了飛機門口,通過小通道進入機內。

在全球智能交通系統的指揮下,本機的乘客在五分鐘內到齊。

飛機在跑道上呼嘯而過,卷起了千仞雪,懸浮在半空的房屋逐漸變小。再往上飛透過玻璃可以看到一點若隐若現的影子,那很大機率是太空軍的近地浮空基地,他們安裝了光反射裝置以達到隐身效果。

為了最大程度緩解人地矛盾,人類擡起頭,将視野放向了遼闊的天空,那是人類千百年來的心之所向。

原本占了大量空間的不同系統衛星被列為太空垃圾行列,取而代之的是統一的太空衛星,滿足了世界人民的需要,統一的管理工作也為航天事業的發展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穆定夫斯基坐在窗邊,他對于這個世界的一切還是有那麽大的好奇,好像他從來不屬于這個世界。穆定夫斯基又看向身邊的那位,方康江岳似乎也不屬于這個世界,但他的氣質更多像是不屑與這個世界為伍。

機身與雲共舞,又淩于雲上,調皮地把完整的雲拉出一條長長的尾巴,又在風的推搡之下散開來,成為淡白如棉花的小個體。

穆定夫斯基今日心中原本心力交瘁,他本覺得寰球文明學院可以當成他的家,可今日同學們一個個開始回家,逐漸人去樓空,往日熱鬧的走廊沒有了活力,使穆定夫斯基毫不習慣,就算是在拓遠新村,也可以聽見村民的走路甚至是吆喝聲。

所以家是什麽呢?

穆定夫斯基一直思索,也一直令他感到極大不安的問題。

不知不覺中他便睡了過去,再一睜眼時,飛機已經是準備俯身擁抱大地了,其正在雲層之中翺翔,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但它正在慢慢變淡。

不多時,地面的模樣越來越清晰,綠色和藍色被薄紗蒙住似的,但已經能看出那是山麓與河水了。

穆定夫斯基突然想起來他曾經專門去查過方康江岳的名字是什麽意思,想必是和他的家鄉有關系吧,一個有山有水的地方,養出了他這樣的人。

穆定夫斯基回過頭去看方康江岳,只見他睡得正香,一條長長的口水從嘴邊連到衣服上,衣服上被染了一大灘水漬。這麽說來,穆定夫斯基觀察到方康江岳的衣服和他平時穿的一點也不一樣,他們平時都是黑配白,而方康江岳今天穿得非常花,上面配了一堆椰子樹、菠蘿、漂流瓶之類的花紋。

穆定夫斯基還在分辨這是一種什麽樣的風格時,方康江岳毫無預兆的睜開了眼,然後接下來這一幕讓他再次在自己的舍友前大囧。

方康江岳把嘴唇快速在肩上一抹,結果那一線口水在衣服上越擦越明顯,在此中途方康江岳還接過了穆定夫斯基遞過來的紙。

“完了,”方康江岳想,“我方哥的一世英名在他面前碎得連渣也沒有了!”

方康江岳沒有扭頭去看穆定夫斯基的勇氣,他用餘光可知穆定夫斯基正盯着自己。

好在飛機終于落地,兩人坐在椅子上,自動就被轉移到水陸兩栖車上,目的地設定為湘江河西,靈麓峰腳的方康江岳家的位置。

為了緩解尴尬,方康江岳下定決心為穆定夫斯基介紹了他的故鄉——潭州。

湘江奔流不息,将潭州劃分為了河西與河東,之前河東因地形更平坦一馬當先建成了懸浮建築,而河西因為地形及歷史文化原因成為了本地派的地盤,一小批的低層院落建在了靈麓峰的周圍。

說方康江岳長在山裏也毫不為過,童年時期在靈麓峰上他幾乎将每一顆石子踩在腳下,喝過小溪的水,泡過野外的池塘。遙想近古代時期的人們通過來到當地旅游來觀賞風景,到了近代愈發少了,人們足不出戶,只需要用利用全息投影創造虛拟現實場景就可以感受山清水秀,鳥語花香了。

方康江岳在車上七裏八裏的時候,穆定夫斯基只是聽着、看着,聽着他講山間的風,看着車外的魚從窗邊游過,這一切都是那麽的不現實。

在穆定夫斯基眼中,“家”從來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仍何靠近他家的人基本就沒懷着什麽好心思,之前大概就是到他家取走葡萄糖塊什麽的,而到今天,村裏人已經取走了他的思念。

方康江岳卻樂意讓人住他家去,這令穆定夫斯基完全不能理解。

車停了下來,穆定夫斯基心裏莫名其妙的一緊,他望向方康江岳有些不知所措,方康江岳臉上看着雲淡風輕,實則下一秒把穆定夫斯基一把拉下了車。

“那什麽,”方康江岳掰了下自己的耳廓,“不用拘謹,就當自己家一樣就好了。”

穆定夫斯基點頭,不過怎麽看都像是方康江岳更加緊張些。

本地派的地盤可以稱得上古色古香了,街道上是古色古香,有零零散散的院落在空地上,這年頭,在地上有塊地皮全是大戶人家,方康江岳家也正是屬于這一類。

街道上店鋪賣的東西穆定夫斯基一個也沒有見過,還有那些晦澀難懂的漢字繁體簡體字書籍。這時書店老板一臉興奮沖他們這邊喊道:“跳皮鬼,到哪裏客玩噠咯!”

穆定夫斯基被老板一嗓子吓了一跳,走在他左邊的方康江岳又嚎了一嗓子:“嗲嗲,我大噠,讀書噠。”

“我曉得嘞,”書店老板臉上洋溢着笑容,皺紋笑得像花兒一樣,“快點回,寒假快樂嗷!”

“要得。”

不得不說,潭州人民的調子真的很高,嗓門真的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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