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鬼道 — 第 25 章
城東天宮闕,據傳由本朝高宗下旨所建,巍峨聳立,金碧輝煌,絲毫不遜色于皇宮宮殿。
每三年一次的拜仙會,地點均定于此地。
故而,這天宮闕,便被世人稱作,龍門。
而手持請帖的與會考生,便是一條條鮮活的鯉魚。
這拜仙會,與那科舉、武舉,均被時人合稱作鯉魚躍龍門。
三者之中,以拜仙會為首,科舉次之,武舉最末。
三年一輪,生生不息,為大宋選拔人才,提升國力,造福萬民。
守在天宮闕門口的,是身着铠甲的官兵,個個面冷若霜,威懾力十足。
只有将請帖給領頭的看了,才能進這天宮闕大門。
但若遇到那名門公子,個個都恨不得化身彌勒佛,言笑親近,陪着小心,不敢再擺弄半點譜。
若是遇到普通人,如宋玥沈暝這等穿着樸素的,那是眼睛都爬到了腦頂,滿嘴的吐沫星子,張嘴說話兇巴巴,感覺下一句便要大罵起來。
一身布衣的宋玥,心裏對這些門兒清,不就是看人下菜碟嘛!
來日方長!
心裏不斷這麽告訴自己,宋玥的臉上什麽都看不出。
只是在走進大門內時,回過頭陰恻恻地瞟了那統領一眼。
走入大門內,繞過雕着仙人指路
照壁,來到寬敞空曠的平地,邊牆角落裏是一盞盞落地宮燈,哪怕是清晨白日,也依然點着燈火。
這處寬敞的院子中,在宋玥他們進來前,早已有不少人等着了。
雖說拜仙會的請帖,極為難得,而皇族世家在修真界的權勢也越來越大。
但是,作為大宋選拔修行人的考核,在朝廷操控和皇族世家讓步下,每年拜仙會發放的請帖,其中大部分還是落在了平民子弟手裏。
所以,像宋玥二人穿着樸素粗簡的,不算少數。
進來之前,心裏還有些不安,但當環視一周後,宋玥終于放下心來。
人越多的地方,平時招眼的俊才,更是鶴立雞群。平庸普通的家夥,自然便淪為了天縱驕子的背景板,絲毫不起眼。
而這,便是宋玥的目的。
對于旁人來說,這拜仙會是他們的龍門。
但,對于她來說,卻是個報仇殺敵的絕佳機會!
等宋家村大仇得報後,宋玥與沈暝說好了的,要到天南海北,去好好看一看這村外的世界。
想到這,在周圍窸窸窣窣談論聲中,宋玥動了動大拇指,在沈暝虎口處,輕劃了幾下。
這是他們共享獨有的小動作。
很快,對方便在她的手心,勾了勾,以示安撫。
在他們的周圍,有的人在高聲論道,有的則倆倆結對交換信息,有的則冷眼旁觀。
很快,在衆人嘈雜議論時,三個身穿青色官袍的,從那樓閣推門而出。
接着,南北兩側角門同時開啓,從外走入兩列官兵。
當官兵站好後,這群與會考生,就像那甕中之鼈,插翅難逃。
很快,四周寂靜無聲。
所有人的視線,都像鉚釘一樣,牢牢盯在高臺上的三名官員。
這是三名有些歲數的官員,每一個人都出自京城世家,祖上都為大宋立過汗馬功勞,他們自身也是大宋的股肱之臣,每一位都身居要職,貴為內閣閣老。
在衆人期待緊張目光中,三者之中,楊閣老率先開口。
“爾等今日為請柬而來,需謹記,勤敏好學,克制守禮,以興盛大宋為己任,莫負家鄉父老期許…… ……”
幾乎是閣老話音一落,臺下衆人整齊地回應着。
剩餘二位依次說完後,這三位閣老再次退入樓閣之中。
沒一會,又有兩名官員從角門而入,每人身後跟了一列侍衛。
這兩名年輕官員,分別将一張白紙黑字,貼在了高臺左右兩側牆上。
接着,在侍衛統領保護下,兩位官員從左右臺階,上了高臺,站在其上,為衆人宣讀第一局的比試規則。
無論是科舉還是武舉,都是要現在地方筆試,經過選拔排列名次後,再從中擢出優秀之人。這樣一步步篩選後,十年寒窗苦讀者,方能走到進京趕考這一關。
但拜仙會卻不同。
雖也三年一考,但因其考究的,不是需要積累才能做出來的學問,反倒是無法以筆試評測的,玄乎其玄的修行天賦。
再加上,每三年一次的拜仙會,只需花上半個月的時間,便可從中得一個結果,無論好壞與否,就其效率和回報而言,遠勝于其他兩考。
所以這拜仙會,無論是對于埋頭苦讀的學子,還是整日奔波讨生活的市井百姓,都成了一條登天捷徑。
與抱着投機心理的平頭百姓不同,世家商賈子弟,憑着自家勢力和財力,比旁人要早早了解并進入修真界。
如果說,普通百姓來這拜仙會,是為了改換門楣。
那麽,對于已經了解修真界,或者已經是一名修士的與會考生而言,拜仙會便是他們揚名立萬,成為修真界的機會。
拜仙會的第一輪比試,說簡單也不簡單,說多難也稱不上。
至少,對于那些早就接觸修行,會些法術的人來說,這第一場比試,不過就是一道開胃菜罷了。
宋玥人嬌小,看着圍在前方烏壓壓的人群,咽了咽口水,決定不往裏擠了。
雖然她的視力極佳,也不能穿透這些人,看到他們擋住的文字。
于是,宋玥偷偷開了個縮小版的鬼感,意在用感知去讀那牆上白紙黑字。
瞬息之間,鬼感開啓,宋玥的雙眼,乍一看沒有什麽變化,但若細細來觀察,總會發現變得陰森幽怨,好似鬼上身。
但又因宋玥和沈暝自來低調,所以本該沒什麽人關注的。
然而,這世上總會有意外發生。
每隔百年,萬萬人之中,總會有那麽一個對幽冥鬼修極其敏感的人。
比如說,太虛派大弟子,嚴信霖。
站在天宮闕牆樓上的他,在宋玥開啓鬼感之時,不過相差須臾,嚴信霖便順着感覺,低下視線,皺着眉頭,盯着樓下場中繁雜人群,似在其中找着什麽。
當宋玥記下了兩張白紙上的法決,将将要收回鬼感之時,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冒了出來。
于是,順着直覺,宋玥擴大了鬼感範圍,只是一個念頭閃過,便‘看’到了牆樓上的嚴信霖。
宋玥拉着沈暝的手,微微攥緊,将人帶到角落宮燈旁,席地而坐。
在鬼感之中,一身白衣的嚴信霖,出塵清隽,真不愧是世人口口稱贊的仙長。
見嚴信霖看過來一眼,便掃到旁人,宋玥心裏微微松了口氣,知道對方雖能察覺這鬼感,但卻沒法精準确定是何人使用。
于是,心裏輕松許多,宋玥将鬼感收回,給沈暝說那白紙黑字得來的信息。
“師兄?”一頭紅發宛若熔漿烈焰,少年姚鄭走了過來。
收回視線,心裏為那尋不到來源的鬼物而懊惱,但一向過于嚴肅古板的嚴信霖,臉上自然還是那副冰冷的樣子。
嚴信霖收回手,離開欄杆,問他師弟:“陣法檢查完了?”
姚鄭拱了拱手,便與師兄嚴信霖細致地交代起來。
而場下,宋玥也将這第一輪比試規則和題目,給沈暝複述了一遍。
首先,這第一場比試,便是大範圍篩選出有悟性之人。
那牆上白紙黑字寫的,不是什麽雜七雜八的規則,而是五花八門的基礎法決。
比試通過要求也簡單,只要能發揮出法決應有的效果,哪怕只是萬分之一,便也算成功通過。
于是,牆上白紙黑字前,一直圍着人,久久不散。
這些人打的主意,便是将上面所有的法決,統統背下來。哪怕他們不會用,使不出來,但只要等出了這天宮闕,便能将這些法決賣出去。到那時,什麽金山銀山,不都統統來了嘛!
直至宋玥再次挑了個法決,又失敗了第一百零十八次時,那牆前圍着的人也沒少,反而變得更多了。
“唉”宋玥沉重地嘆了口氣。
她就知道!這法決她必是使不出來的!
就跟以前在宋家村時,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符咒,她再怎麽照着畫,也完全不起作用。
仿佛,這些修士的玩意,天生跟她作對似的!
宋玥慵懶地趴在少年神瘦削的肩膀上。
與她相比,被世人歸類為邪神的沈暝,那白紙黑字上的法決,卻沒有一樣能難倒他。
都不用細想,只是掃一眼,便能将這些法決,完全使出來。
若不是他身份特殊,他們又得保持低調,宋玥真想嘲笑全場,他們都不如沈暝聰明厲害!
當然,這個他們裏,要屬她墊底了。
唉,真是人比人能氣死人啊!
哪怕沈暝是她心中獨一無二的神明,也讓這半天一直失敗的宋玥,半點好脾氣都提不上來。
“阿玥,你看!”
沈暝攤開手,讓她看自己的手掌。
沈暝的手掌上,是一條蜿蜒扭着身子的小黑蛇,因太過細小,還不如蚯蚓大呢。
宋玥記性很好,也擅長腦補,一看便猜到了。
這是高臺左牆上,寫着的‘變物術’。
沈暝的本意,是想讨好身邊這個少女的。
誰料,宋玥她心裏更氣自己愚笨了。
于是,沈暝只能無措地,看着宋玥的後腦勺。
末了,那只吐着分叉舌頭的小黑蛇,被沈暝手手掌一攥,便瞬間化為一團黑霧,剎那之間消散在虛空之中了。
左右兩邊牆上的法決,宋玥挨個都試了個遍,卻沒有一個起作用的。
最後,一言難盡的宋玥,盯上了高臺上,決定看看能不能鑽些漏洞。
她開始仔細觀察上去的考生,對方是如何給考官展示法決的,每一步都牢記着。
就這麽觀察了十四五個,宋玥那一直緊皺的眉和鼓起的臉蛋,也都放開了。
“只要生效就行了,也沒說,怎麽做呀!”
想到這點,偏僻角落裏的宋玥,終于甜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