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的火焰 — 第 174 章
那一天之後,霍亦揚仿佛就從冰場上絕跡了一般,沈千舟只是跟着助教容穎一起訓練,她的短節目已經練習的差不多了,現在主要是進行表演滑的水袖動作。
雖然為了降低難度,水袖的寬度和長度都比傳統的要窄和短很多,也使用了更輕便的材質。但是當她在冰面上滑行或者旋轉的時候,風鼓動水袖,阻力還是很大的,甚至還會影響重心。而整段表演滑中,雖然只安排了一個跳躍,但是難度卻并不小。
整個表演滑下來,論辛苦程度并不比以前的自由滑要輕松。不過,或許是因為一直穿着水袖在冰面上滑行的緣故,水袖所帶來的阻力使得沈千舟不得不更多地使用冰刃,才不至于在速度下降後,使得整個滑行慘不忍睹。而當沈千舟脫下水袖的時候,她原本就已經很出色的滑行顯得更加圓融自如,這倒是意外之喜了。
而就在沈千舟基本掌握了表演滑之後,霍亦揚終于出現了,與此同時,他還帶來了自由滑完整的編舞。
之前就說了,霍亦揚采用了這種前所未有的編舞方式,所有人都覺得根本就不可能,如今見霍亦揚真的編出來了,許多人都好奇地圍在冰場上,等他将整支節目表現出來。
沈千舟也是同樣的好奇,甚至說,她比其他人還要好奇,畢竟這也是她第一次真正看到自己的自由滑節目。
音樂響起。
鼓聲和低音提琴宛如噩夢來臨,一下子就将人的心髒攥緊。一段極富特色的探戈步法和手風琴相得益彰。
霍亦揚選擇了皮亞佐拉最原始的版本,和管弦樂隊的合奏,比起2014索契冬奧會時金妍兒所采用的爵士鋼琴與手風琴的合奏版本,這個版本少了一份灑脫如風的随性,卻讓情緒積壓地更為深重。
《再見諾尼諾》的節奏變化十分複雜,當年金妍兒采用了這首曲子作為自己運動員生涯的最後一曲,幾乎表現到了極致,不管是技術難度、節奏把控、表演張力,她将這支節目表演成了絕唱,除了她,或許再也沒有人能夠再表現出這麽好的《再見諾尼諾》了,所以在她退役後二十年裏,這支曲子再也沒有出現在花滑的比賽現場上。
當霍亦揚替沈千舟選了這首曲子作為奧運賽季的曲目的時候,許多人都是為她捏了一把汗的,珠玉在前,一旦沈千舟的表現不夠精彩,恐怕都會被冰迷的嘲諷送上審判臺。
但霍亦揚卻并沒有因此而放棄,沈千舟也是。
他們如此固執地選擇了這首曲子,并且用了這樣前所未有的編舞方式。可是當霍亦揚在冰面上将節目表現出來之後,再也沒有人多說什麽。
就如瑪麗所說,每一個人對于樂曲的理解都是不一樣的,她表現出了抗争,可沈千舟卻在裏面看到了愛。
而霍亦揚看到了她表達的愛,或者說,他理解了沈千舟的愛情,勇敢而包容的愛情。
而當這一切在冰面上表現出來的時候,那種令人動容的感情幾乎一下子就擊中了所有的運動員和教練。花樣滑冰一直就被稱作是技術與藝術的完美結合,對于運動員的要求也不低,不僅要有高超的身體素質,最好還有一顆細膩的心。
可是這一切看在沈千舟眼裏,卻讓她心都在顫抖。
沈千舟很清楚自己是喜歡着霍亦揚的,或許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對方的,也無法确定自己有多麽喜歡他,但是她知道,只要霍亦揚站在那裏,她目光就會一直追随他。這和花樣滑冰是不一樣的,縱然在花滑比賽上她會失敗,但是她永遠都能夠知道自己的目标,多少失敗,都只是成功路上一個小小阻礙。可是對于霍亦揚,這一切卻是不一樣的,她永遠不知道自己的渴求究竟是什麽,她只是希望離他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可是這些連沈千舟自己都不能完全理清的感情,霍亦揚卻看明白了,他在冰面上的這支《再見諾尼諾》就是他給予的回答。
“小船,你……你怎麽哭啦?”
阮萌的聲音喚醒了沈千舟,她茫然無措地抹了一把臉,果然觸到了一手水漬。
“雖然的确是很好啦,但是你也沒必要被感動哭了吧……”
阮萌還在絮絮叨叨,但沈千舟的目光卻完全放在了正逐漸朝她走來的霍亦揚身上。
霍亦揚穿着簡單的訓練服,略長的頭發垂在了眉眼之間,汗珠布滿額頭,有兩滴順着他挺直的鼻梁滑了下來,卻更添幾分性感。沈千舟從來都是知道霍亦揚長得好看,卻從未有過這麽一刻,完全被他的容貌攫取了心神,連眼睛都無法移動片刻。
霍亦揚似乎也想明白了什麽,他不再壓抑着自己的情緒,整個人看起來輕松了許多,他也不再像從前那樣一直躲着沈千舟,甚至連看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走到呆呆的沈千舟面前,他微微一笑:“你覺得怎麽樣?”
沈千舟還沒反應過來:“什麽……怎麽樣?”
阮萌連忙推了她一把,沈千舟這才窘迫地低下頭,聲如蚊吶:“挺……挺好的。”
霍亦揚笑了笑,似乎明白了她突如其來的羞澀究竟是來自哪裏,和聲道:“去換衣服吧,一會開始訓練了。”
沈千舟“哦”了一聲,卻仍舊沒有動,直到被霍亦揚催促了一聲,才又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地跑掉了。
其他人看完了熱鬧也就三三兩兩地散去了,只有阮萌一邊嘀咕着沈千舟越來越奇怪了,一邊被裴陽給拉走了。
霍亦揚擡起頭,初夏的陽光從體育館的玻璃照進來,将瑩白的冰面上照出斑駁的光影,霍亦揚像個孩子一般将手掌放在光影之中,嘴角輕輕地揚起,仿佛從未有過一刻,讓他的心這般雀躍,卻又這般安寧。
他想,或許這就是心靈有了歸宿的緣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