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亞的征途 — 第 135 章 悲傷
“将軍，将軍，索菲亞攻城了！”士兵慌慌張張的叫起來。
“慌什麽？我看得見。”裏柯爾守将米勒呵斥道，随後他将視線轉向對面，目光中滿是無奈。
對這支連連勝利的軍隊，米勒知道自己勝算渺茫，但決定做一件事，并不是必須要有絕對的把握才去做的，身為一個光榮的裏柯爾軍人，米勒決意戰鬥到底。
怯懦者畢竟是少數，更多的裏柯爾戰士有着堅定的勇氣與毅力，即使強敵壓境，戰士們仍井然有序的堅守在自己崗位，沉默迎接即将降臨的死亡。
“殺！”茜莉佳舉起銀質杯子。
“殺！”雅木拉開弓弦。
“殺！”士兵山崩海嘯般的狂吼。
密密麻麻的索菲亞士兵冒着箭雨，用攻城雲梯、沖車、巨弩等器械向關卡發起進攻。守軍也用弓弩、落石、沸油回敬敵人。
悍不畏死，這是真的悍不畏死，戰鬥持續至今天，每一個索菲亞戰士的心中都凝結起了一個信念，他們堅信只要戰勝最後的敵人，一定就能迎來美好的生活。
這信念是如此堅固，簡直就和信仰一樣了，所以就連死亡的威脅也不能令他們畏懼，只有前進前進再前進，去擊敗敵人！
防線被突破，關卡被淪陷，索菲亞大軍一路勢如破竹。噩報接連傳到裏柯爾城這王國最後的國土，全城上下人心惶惶，他們還沒忘記自己不久前是怎麽對待索菲亞人民的。
而這一切事件的源頭，位于暴風眼中心的國王魯杜爾夫卻仍顯得鎮定，許多不明就裏的下級官員心中忐忑，生怕屆時王位易主，他們也會受到牽連。只有少數明白真相的将軍暗自為他們的君主哭泣。
一天一天，破關後的索菲亞大軍不斷逼近首都，接連傳回的報道裏寫滿的全是敵人的勝利。直到最終之日的到來。
是的，任何事情開了頭，總是要有一個結尾的。
茜莉佳終于來到了裏柯爾城。
這天飄着雪花，沒有風，兩國軍隊就在城外擺開陣勢，默默對峙着。
魯杜爾夫戴着象征裏柯爾王國的王冠，向所有在場人員宣示自己的身份。比起一個月前，他的容貌蒼老了許多，不過精神很好，所以并不顯老。
而茜莉佳也為這場會面做足了準備，她顯然也有修整過自己的儀容，頭頂也戴上了綴滿寶石的王冠。一段時間的戎馬生活沒有磨去她的美麗，反而在她妩媚的氣質中增添了一絲英武，光彩照人。
雅木冷眼旁觀着一切，沒有任何表态。
吉克激動地看着自己的國王，想呼喊，卻不得不忍住。想昂首，卻羞愧的低下頭顱。
氣氛變得詭異而微妙，只有雪花仍舊不停落着，和普通士兵一起做這見證之人。
終于裏柯爾一方先有了動作，一身戎裝的國王拍馬單騎來到場地中間，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高聲說話。
“索菲亞年輕的勇士們，你們能走到這，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很好，真的很好，是你們結束了這一切，我由衷的感謝，并欣然接受。今天是最後一天，我希望我死後，安蒂澤女王能善待我的子民，他們并沒有做過壞事，一切都是我的命令。”
這番話令裏柯爾大軍出現了一絲騷動。正當茜莉佳猶豫着是不是該出面與他交談，就聽魯杜爾夫繼續說道：“聽說索菲亞有個叫雅木的年輕人，你……能出來和我見見嗎？”
雅木驅馬向前行去。
當他走到半途，才有人發現，他的劍盾和銀弓都被留在了原地，身上什麽也沒帶就過去了。
兩人終于相見，國王眼神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對他的欣賞。
“歡迎回家，兒子。”魯杜爾夫輕聲道。
多瑪之塔。
入口，望着這雄偉的建築，東線軍團衆位将軍心中感慨萬千，真的來到了，真的來到了！一路艱苦，為的不就是來到這兒嗎？這座大陸上最重要的标志性建築，承載着萬千信徒信仰的源頭，神在人世間顯現的聖地，終于出現在他們眼前。
今天多瑪之塔的天空籠罩在一層黑色的雲霧中，雲中頻頻閃出可怕的雷電，就像神對這群亵渎者的憤怒一般，好不吓人。
索尼亞呆呆看着高塔，潛藏在心底的回憶忍不住浮現出來。多少痛苦，多少歡笑，所有的、相關的記憶，都是在這裏完成。
今天終于回來了。
她原本以為這輩子再也回不來的。
“一切都會過去的，舊的歷史結束，新的生活開始。”婕塔拍拍索尼亞的肩膀，安慰她。
“謝謝。”
另一邊，隊伍的最前方，路卡神色凝重地望着這座高塔。這裏是敵人的大本營，必然駐紮着最精銳的部隊，精英、強者決計不少。多瑪教歷史可追溯至國家還沒形成之前，這種傳承了千年的龐大組織的底蘊絕不容許小觑。
眼前是條荊棘路，注定要由鮮血鋪成，路卡已經看到接下來将面對的艱苦和血紅了。
婕塔似乎看出了路卡的糾結，于是走到他身旁說道：“将軍不必憂煩，多瑪教在進攻米拉神殿的時候已折損了大部分的精銳，他們現在的實力遠遜于鼎盛時期，我們一定會勝利的。”
“但願如此吧……走，我們出發，一定要攻下多瑪之塔！”
雪花仍在飄。
雅木如今剩下的，只有茫然，他不知道該用何種面目去面對親生父親，這一切竟然是真的，怎麽會這樣？
而在他出現之後，越來越多的裏柯爾士卒發現了他與魯杜爾夫在相貌上的相似，這是巧合？還是真相？
不，這不是巧合，這一定是真相。不然為什麽國王陛下單單就點了他的名字？而不是其他人。議論聲越來越大，許多追随魯杜爾夫多年的老臣子更是流出了眼淚。
“你的身體流淌着裏柯爾王室的血……沒錯，是我把你送給麥先撫養的。”
“為什麽。”千言萬語，只聚成了這一句疑問。
“因為……世界正在走向毀滅呀……雅木，當我意識到時，已來不及挽回了。所以我決定把自己變成一個破壞者，去把這舊的秩序毀滅，期待将來會出現一個勇者來重建它。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今天的下場，我別無選擇，只能讓麥先把你帶走……哈哈，沒想到今天你會出現在這裏。我的兒子，這也許就是命運的輪回吧。”
魯杜爾夫說完，忽然調轉馬頭，向裏柯爾大軍叫道：“你們聽好了！這個年輕人！就是我的兒子！是王國唯一的合法繼承人！我死以後你們要無條件向他效忠！！”
大軍一片嘩然。
茜莉佳閉上了眼睛，她感覺身邊以及身後正在逐漸沸騰的人群，那股熱量，多麽灼人！
雅木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在同一時間看向了他。
為什麽是他？
英雄麥先的孫子，戰場上冉冉升起的将星，真實身份竟是敵國王子？
率領敵人進攻故國，屠殺無數同胞的，竟然是本國流落在外的王子？
為什麽偏偏是他？
“不、不，我……啊？你！不不不……不要！”
當所有人都為這個消息所震驚時，魯杜爾夫突然拔劍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速度之快，叫人完全沒法反應。
之後他高大的軀體搖晃兩下，像是失去了力氣般墜落下馬，倒在潔白雪地之中。
“不————！！！”雅木終于醒悟，但為時已晚。流淌的血融化了雪，模糊了一片雪地，瀕死的王者口嘔鮮紅，眼神黯淡地看向天空。
“父、父親……你為何要這麽做？為什麽呀！？”雅木顫抖的手捧起父親高大的軀體，溫熱的血浸濕棉布，竟是他首次感受到的來自父親身體的溫度。
魯杜爾夫的軀體不由自主抖動起來，他艱難地看向兒子，眸光飛速流逝，“好好活下去……雅木，我的孩子……我一個人就好……沒必要、再多流血了……沒必要……再……”
“陛下！！”裏柯爾一邊的人終于到來，近衛将軍麥格納穆跪倒在雪地上，悲悸的放聲大哭。
雅木茫然看着已無聲息的父親的臉，不知何時流出的淚水滴在父親臉上，融化了一團雪花。
“雅木……”
茜莉佳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