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殊途 — 第 29 章 人為的轉機
在之前的幾年裏,顧順業動過幾次手術,身體已經在慢慢恢複了。但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在旅途中他又突然昏倒。他本就帶有嚴重的基礎病,回到一直治療的醫院才能更好的檢查分析,顧思北找人幫忙把他送回了醫院,找到原本的主治醫生。
顧思北和媽媽覃芳在急診室外等候,看着醫院的一切好像生活一下子又回到了從前。沒有錢,整日奔忙于醫院和生活中。
不同的是,他感覺這樣的付出并不是和之前一樣讓人心懷希望了,更多是一種壓抑的痛苦,有失望,有迷茫。
在等待的幾個小時裏,他至始至終都沒有和覃芳說一句話,也不去過問他們旅行的錢是從哪來的。
終于,醫生出來了。
“之前就說了患者沒有完全康複,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他是不是沒有規律作息?”
醫生是看着顧思北問的,以前也是他照顧爸爸更多,覃芳不認得幾個字,在這樣的智能時代她也搞不懂醫院裏各種機器的操作。所以在醫院的手續流程都是他來辦理的,對于顧順業的身體情況他也更加清楚。
可是這次他沉默不答,在父母變臉之後他已經許久沒有回家了,他确實也不知道他們這些日子到底做了什麽。
醫生無奈,繼續說:“患者之前摔傷頭部也有後遺症,這次就是高原反應引發的并發症。現在我們只能盡力……”
這些話猶如晴天霹靂,覃芳瞬間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顧思北也不好受,縱使已經對父母失望,但在生死面前之前的一切似乎沒那麽重要了。
覃芳情緒已經崩潰,護士扶着她到旁安慰,顧思北一人去聽醫生詳細的治療方案。
從醫生那裏出來他只覺得腦袋脹痛不能思考,這些年所有的努力仿佛都回到了原點。治療顧順業要花費一大筆錢,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多的錢,可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更好的收入,又要陷入看人臉色借錢治病的生活。
因為父母的虛榮炫耀,現在親戚大概都覺得他發達了,不可能再幫他了。況且出來治病這些年和老家的親戚聯系也不親近了,還可以找誰?
難道要找封憶南借錢嗎?
這個念頭剛起來立刻就被他壓下去,她是可以幫他,但他不想。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再想別的辦法。
居住了十來年的城中村小屋還沒有退租,父母搬去了更好的小區,當時他根本不想和他們同住一屋,這裏變成了他一個人的家。回去的時候剛好碰到要出門的房東吳嬸,她對他還是那麽熱情。
“回來看我呢?”
顧思北笑笑:“嗯。”
“你小子出息了,借錢也沒幾年就還上了,還多給我了利息,比存在銀行值當。當初也是咬牙借給你的,一切過去就好了。算你有心,在外面買了大房子也不舍得這屋子,不住也租着給我交房租,我總算沒虧待你。”
“這麽多年謝謝吳嬸照顧。”
“什麽謝不謝的,以後別忘了吳嬸就行。”
回到小屋裏吳嬸的話一直回蕩在他腦海裏,他從沒說過自己在外買了房,不用想也知道是父母在鄰裏間吹噓他們兒子賺了多少錢。這些年他是賺了錢,在還債治病之後哪裏還有錢買房。
更重要的是,在別人眼裏有出息的他現在根本沒有穩定的收入。全靠着父母的兩張嘴維持着表面的榮光,實在可笑。
想着這些,腦袋更加脹痛。心緒雜亂,囫囵睡去,怎麽睡都不安穩,天沒亮就醒了。一整個晚上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不能再這樣下去,真沒出息。
天一亮他就聯系了馬小奇:“你認不認識比較有影響力的記者或者狗仔?”
這還真讓馬小奇吓到了:“你想幹嘛?!”
他說:“我需要錢。”
……
這幾個月封憶南都待在劇組,她飾演的女主是社會邊緣人物,原生家庭的不幸讓她天生叛逆,剃光頭發就是她性格的縮影,是深埋心底的脆弱。
這個人物讓她感同身受。
同樣的場景穿插着小時候和長大的故事,小時候的角色是另外的六歲女孩飾演。
小女孩衣服破爛,像是剛挨過打,踉踉跄跄的走在街頭。烈日炎炎,太陽對她沒有一點憐憫,炙烤周遭的一切,讓人喘不過氣。
小女孩剛停在一棵樹下,就有一個大叔靠過來,蹲在她面前笑眯眯的問:“小妹妹渴不渴,要不要吃冰棍叔叔買給你。”
她沒吃過冰棍卻看別人吃過,他們吃的時候總是笑得很開心。她望着眼前的陌生人,怯生生的點了頭。
“冰棍在很遠的地方,讓叔叔抱你去。”
就這樣,還沒有真正認識這個世界的小女孩就被陌生人給帶走了,可悲的是,她到最後都沒有從他那裏得到過冰棍。
拍攝還在繼續,封憶南和導演坐在攝像機前看拍攝畫面,她看過完整的劇本,知道後來小女主經歷什麽,眼淚毫無征兆的浸濕眼眶,模糊了視線。
胃突然疼起來,疼痛讓她不自覺用手臂擠壓着肚子,眉頭緊皺以緩解疼痛。這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痛意侵襲全身。
“卡!過了!”
這一條拍攝順利,導演轉過臉想和封憶南探讨劇情,見她臉色煞白,忙問:“憶南你怎麽了?病了?”
她擠出一絲笑,搖頭說沒事。
導演讓她來一起看拍攝就是想讓她了解自己角色的而是經歷,以便更好銜接長大後的表演。導演又把剛才的小女孩叫過來,幾個人又聊了好一陣,讨論了劇本的細節。
回到保姆車上周珊就給她交代馮元的給她的工作安排,沒發覺她不舒服,封憶南根本聽不進去,緩了口氣才說:“我的胃藥帶來了嗎?”
周珊仔細看她的樣子才反應過來:“憶南你胃又疼了嗎?你不是早就好了嗎,我好像沒帶胃藥過來。我找找看……”
“那個包今天好像沒帶,真的沒在車上……”
周珊邊說話邊翻包找,碎碎念,封憶南只覺得吵,挨在座椅裏閉上了眼。
經過調理她的胃是好了一些,但是這部戲女主形象消瘦,她需要節食減肥,這一下又把她的老毛病帶出來了。
到酒店時她還是疼的受不了,周珊翻了半天沒找到又出去買藥了。她忍着疼痛去給自己倒了杯熱水,突然看見自己的行李箱有一袋東西,她覺得熟悉。
過去一看,原來是自己常吃的胃藥。她突然記起來這是顧思北給她的,仔細的放到包裏和箱子裏,胃病好長一段時間沒發作了,她就忘了。
過去的一年多裏他們雖然不常見面,但他總是隔一段時間給她寄來或者自己給她帶來,說是有備無患,他還跟當初那個醫生有聯系,這是那醫生推薦的藥。
她第一次打開袋子,裏面還有一張紙條寫着吃法,還有一行字——按時吃飯好好吃飯,就是最好的藥。
這一行字讓她想起周珊車上的樣子,腦袋更加嗡嗡的響,突然意識到真正關心她的人似乎真的只有顧思北。
這真諷刺。
她吃了藥就躺下,胃藥還沒發揮效用裹在被子裏的她還是難受得睡不着。一閉上眼睛腦海裏不是今天小女孩就是顧思北模樣,也許是剛吃了他的藥的緣故,他就莫名的揮之不去。
不應該這樣的,應該不會想他才對,這樣矛盾的內心活動瞬間又占滿了身體,使得她更加難受。
在她迷迷糊糊将要睡去時,手機不停震動讓她驚醒,居然是顧思北的電話。看着那號碼,她猶豫了好一陣才接,接通了也沒說話。
“憶南?”
她輕輕應了一句。
确定她有在聽那邊才繼續說話:“你是不是不舒服,新戲拍的很累嗎?”
“也沒什麽,有點困我都躺下了。”
“不知道你會睡那麽早,吵醒你了?“
“是啊,我本來都要睡着了,都怪你。”
“怪我怪我,你睡吧,我不吵你了,晚安。”
“你想跟我說什麽啊?”他們還是地下戀情,早就約定過他不要主動聯系她,今天突然打來肯定是有什麽事。
“也沒什麽……”他突然停頓,過了幾秒鐘才又有聲音,“就是突然想你了,想和你說說話。”
這下輪到封憶南不說話了,安靜的兩人都思緒萬千。
“你睡吧,晚安。”
“嗯。”
挂了電話先前那矛盾的心理更加強烈了,這讓她煩躁不安。
沒過多久電話又響了,是媽媽。這幾年忙,因為拍戲她已經很久沒回家了。在自己和關昊明說之後,她和父母的關系就更加冷淡了,這幾年父母甚至沒有主動找過她。
只有她主動服軟,過年過節回家的時候,他們才看起來像一家人,這次媽媽電話是讓她受寵若驚
“憶南,過幾天你關伯父要辦壽宴,你回來和我們一起去參加。”
“媽,我還要拍戲。”
“拍戲可以請假,這次你一定要回來。”
方敏态度強硬,封憶南只好答應,和劇組請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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