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和暖心雨微涼 — 第 27 章 ☆、突發意外

心陽聽他說完,臉上的表情突然有些暗淡,她依舊把目光投向遼遠的湖面

“其實,我并不是不想參加,恰恰相反,我很高興今天能來”

她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

“在我很小的時候,生過一場大病,幾乎差一點就要命喪黃泉。後來,我被無數的好心人救了回來,可一種可怕的病毒永遠的留在了我的體內。它就像是一個惡魔,只要稍不留心,稍不如它的意,它就要爆發出來折磨我。為了不觸怒它,我每天小心翼翼的生活。不敢跟朋友一起吃飯逛街,不敢像她們一樣肆意快樂,甚至,不敢在烈日當空下出來行走…”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鬥篷防曬衣,自我解嘲的笑說

“你看,我身上穿的鬥篷,是我特地為這次旅游準備的。曉蘭她們笑着打趣我,說我防曬工作做的太嚴密,其實她們不知道,我多麽想享受一下陽光的溫暖,肆意在陽光裏散步、微笑…”

這麽多年了,除了斯雨,她從不曾向任何人提起這些。她的過往,她的身世,她曾經一切的一切…她不願提及,甚至一味的想要忘記。那是她內心的傷疤,她沒有勇氣将自己最隐晦的一面拿到陽光下晾曬。她也沒有勇氣承受別人異樣的目光和可憐同情。

然而今天,她竟然不由自主的順着馮紹輝的話說出了久埋在她心中的結,用如此平和的口吻,就像在講述一個跟自己無關的故事。她自己也不明白,或許是因為今天,她看到了久違的夢中江南,或許是因為眼前的美好讓她短暫的忘掉了命運多舛的曾經,也或許只是因為對面的人值得信任使她安定。

“心陽,對不起,我不該…我不知道…”

馮紹輝的臉上,除了震驚,就是一覽無餘的歉疚。

從第一眼看到孟心陽開始,馮紹輝就覺得她有些與衆不同。她的不同來自與她的簡單,她的善良,她的真誠和友善。當他每一次走近她,她總能讓他感受到最真實的一面,生動而美好。可讓他想不通的是,為什麽偏偏是這般美好的女子,卻要被命運被病魔脅迫。在他看來,她應該像所有平凡的人一樣,肆無忌憚的快樂,熱情而努力的享受生活。都說人生無常,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或許,這就是為什麽,他每走近她,每靠近她,就控制不住的想要去保護,去擁有,去心疼的原因。

“沒什麽,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這麽美好的一天,我竟然說這些令人掃興的事”

馮紹輝只是怔怔的看着,他淡漠的表情陡然因為轉念想到的什麽而變得熱情而又拘謹

“心陽,你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一直單身到現在?”

他灼灼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臉。而此時的心陽,不知道他因何會有此一問,正駭然的長大了嘴巴。

“心陽,我問你,如果有人願意跟你一起承接這不幸的命運,願意替你遮擋風雨,心甘情願的守護你,呵護你,你願不願意給他一個這樣的機會?”

她的臉上驟然挂滿了錯愕和驚訝,就在前一刻,她還在為他的第一個問題而感到驚恐,沒想到的是,在她迷茫模糊之際,他接下來的第二個問題就更讓她心驚肉跳,猝不及防。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問話。

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從她放在膝蓋上的背包裏傳來兩聲震動,她像是就要窒息的人,突然找到了出口,再不敢看向他,只是一味的慌忙拿出手機。

“那個,不,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

她轉開身,把手機胡亂的放到耳邊,剛才那道灼灼的目光此時仍舊如芒在背。她不由自主的跨步出去,盡量躲避開身後那道觸目驚心的視線。可就在她的雙腳用力接觸到地面之時,就驟然感覺到一陣不适感。因為之前走了太多路,剛剛又坐了太久,她的雙腿此刻麻木的失去了知覺。

她踉跄着走了兩步,努力讓自己的身體保持平衡,突然,在聽到電話裏傳來的熟悉聲音的同時,腳下一滑,整個身體前傾,瞬間倒在了兩個亭子相銜接的階梯上

“啊…”的一聲,右腳腕一陣吃痛。

呆坐在石凳上的馮紹輝一個箭步沖了過來,趕緊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她,緊張的臉上再無半點血色。

而此時,電話另一端的斯雨,原本正在辦公室裏處理着事情。因為擔心她在這麽炎熱的天氣裏身體吃不消,便打個電話過來問問情況。沒想到,電話剛被接起,話都沒說上一句就先聽到了她一聲驚悚的呼喊。他不知道孟心陽在那邊發生了什麽狀況,在聽到她那一聲後驟然從座椅上彈了起來

“心陽,心陽,出了什麽事?回答我…”

他在這邊心急如焚,一顆心七上八下。可電話裏出了一些斷斷續續的雜音,什麽也聽不見。

“心陽?孟心陽?”

他在辦公室裏焦急的走來走去,可那邊依舊沒有人回答。

這麽些年來,孟心陽就像是他整個宇宙的中心,他的每一根神經都牽系在她的身上。自從聽到她那凄厲的聲音之後,他的大腦肢體便再不能自由支配。他轉身到辦公桌前拿了車鑰匙,急匆匆的出門而去。

這邊的孟心陽,因為腳下重重的一滑,而扭傷了腳腕。現在寸步難行,腳只要連到地就痛得呲牙咧嘴。不過慶幸的是,還好她身邊有個馮紹輝,在她斜倒在石階上的時候,馮紹輝過去扶起了她,并及時查看了她腳上的傷勢。

他看着心陽痛苦的神情,雖然從外表也沒看出傷口在哪裏,但是他能感覺到她這下一定傷的不輕。左右環顧了一圈,也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醫務室或是診所。幸好,身邊游玩的一些旅客看到他們突發的意外,都好心上前來幫忙。經過一番詢問之後,馮紹輝立時将心陽打橫抱起,向着旅客所指的方向走去。

斯雨此時已經一口氣開出S市十幾公裏,一路上他不停的反複撥打着孟心陽的電話號碼。在一陣急促緊張的等待之後,電話終于被人接起。

“心陽?心陽?到底怎麽回事?你快告訴我?”他的聲音急切、慌亂。

“我是馮紹輝,心陽的同事。她的腳崴了,現在不能行走,我們此刻正在瘦西湖就近的一家診所”

“傷的嚴重嗎?我現在正在去揚州的路上,麻煩你發個具體的地址給我。還有,謝謝你們幫我照顧她”

挂掉電話之後,斯雨右腳用力踩向油門。

縱使如此,等他終于趕到診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鐘。直到在診所的觀察病房裏親眼看到躺在那裏的心陽,他的一顆懸着的心才總算安放下來。

孟心陽這麽些年以來還是頭一次走這麽久的路,再加上剛剛醫生的一番揉捏,筋疲力盡的她此刻正躺在病床上安然入睡,對于斯雨的到來全然無知。

斯雨細心的查看過她的腳傷,醫生已經在傷處做過了處理,可他依舊不能完全放心。當他轉回頭,準備去主治醫生那詳細詢問一下情況時,這才發現病房的門口擠擠的站了很多的人。

像是看出了他接下來的打算,馮紹輝走過去,向他詳細轉述了醫生的診斷結果

“醫生說她并無大礙,腳腕處軟組織挫傷,沒有傷到骨頭。受傷的部位會有短暫的淤青和浮腫,只要休息一段時間,會慢慢消退。只是這段時間需要有人照顧,盡量不要行走”

斯雨這才徹底松了口氣。他看着對面站着的男子,有些似曾相識的熟悉感,才恍然意識到,這個人就是在公交站臺送心陽上車,在新港餐廳同她一起吃飯的馮紹輝,也是她的頂頭上司。

“聽心陽說,她們部門新近來了一位領導,想必您就是馮經理。我是斯雨,今天有勞你照顧,多謝了”

他禮貌的伸出手,恭敬的與他相握。太過标準化的謙和背後,總讓人感覺到刻意疏離的涼薄。

“應該的…”

在他意簡言駭的感謝中,馮紹輝一瞬間平增了些許的落寞。對于孟心陽,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生出了愛慕之心,尤其是在聽到她對自己說出那番坎坷的經歷,和身遇不幸之後,更加的激發了他的保護欲。可很顯然,這是他單方面的一廂情願。孟心陽是一個很不錯的女孩子,也值得他這麽去做。可她到現在為止,并沒有對自己生出過男女之情。今天在亭下的那番談話,他略顯直白的表露,無疑吓到了她。此刻他才恍然覺得,自己太過輕率和魯莽,甚至,他都還不曾真正了解過她。比如,就眼前而言,這個憑空冒出來的人是她的誰?為什麽他盯着孟心陽的時候會如此的緊張?難道真的如門口那些女同事們口中竊竊私語所說的,他只是她相依為命的弟弟?僅此而已?

斯雨走向門口,對心陽的同事們一一表示感謝

“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給大家添麻煩了,我在這裏向各位深表歉意。現在心陽也沒什麽事情了,我想等她醒了,就先帶她回去。也感謝你們對她的關心和照顧,希望沒有打亂你們的行程和安排”

随後,曉蘭和其他的幾位同事緩緩告辭,逐一離開了病房。只有馮紹輝依舊站在病房門口,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送走了衆人,斯雨擡頭看了一眼馮紹輝,再怎麽說,這次他也幫了大忙,既然他不打算離開,他也沒理由出言相趕。他重新走回心陽的床前,在她床頭的凳子上坐下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熟睡中的面孔,對門口站着的人視而不見。

短時間的沉默之後,病房裏的兩個大活人都感到了空氣中的些許壓抑,馮紹輝有些不自在的輕咳了兩聲,讪讪開口

“那個,聽她們說你是心陽的弟弟?”

斯雨依舊保持着剛剛的姿勢,仿佛沒聽到一般。

看他沒有要回答的意思,馮紹輝沉了沉臉,顯得有些無所适從。他看了看窗外,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繼續說道

“怎麽從來沒有聽心陽提起過”

他話音剛落,接口道:

“我們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不知馮經理還想了解什麽?”

馮紹輝明顯一怔,他看着床邊那張冷冽到沒有一絲表情的臉,眉目瞬間扭結到一起。

沒有血緣關系?既然沒有血緣關系為什麽大家都說她們是姐弟?那他們又是以什麽樣的身份相處至今?馮紹輝百思不得其解。孟心陽就像是個謎,越接近未知就越多,越好奇就越是想去探索。

他這裏還在雲裏霧裏的假設猜測,病床上的孟心陽正幽幽醒轉。

她睜開眼,看到斯雨坐在自己的床前,一臉的錯愕:

“斯雨,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一邊疑惑着,一邊就要起身。腳腕一吃力,疼痛立即襲滿全身。她“哎呦”一聲,這才想起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斯雨霍的起身,慌忙的扶住她。

“你不能亂動,趕緊坐好”

她知道他擔心自己,在電話裏她那一聲尖叫,肯定把他吓得要魂飛魄散看了。于是她忍着疼痛,努力的向他擠出一個笑容,安慰道:

“醫生說只是輕微的扭傷,休息幾天就沒事了,而且我現在都不覺得疼”

“還說不覺得疼,那剛剛是誰在鬼叫?” 斯雨佯怒

“還有…”

他低下頭,湊到她的耳邊,故作嚴肅的小聲斥責道:

“我剛剛給你收拾東西,才發現我給你準備的小藥箱你居然沒有帶來?你膽敢騙我,知不知道後果多嚴重?”

她好不容易征得同意出來痛痛快快的玩一次,沒想到居然受了傷。現在倒好,連她自以為是的小聰明也被識破了。她苦着臉,一副怨天尤人的模樣嘆怨道:

“我想我已經知道了,以後我是再也出不了門了…”

他苦苦僞裝出的認真嚴肅土崩瓦解,眉間嘴角掩飾不住的溫柔。在他的世界裏,他早已習慣了用冰冷的外表示人,卻唯獨面對她,他不但冰冷不起來,還一味的被她的情緒牽引、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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