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和暖心雨微涼 — 第 54 章 ☆、遞交辭呈
馮紹輝再次來看她，已經是三天之後。孟心陽開門的剎那，看到門口大包小包提着的馮紹輝，臉上沒有半點驚訝。畢竟這個家，除了她跟斯雨，馮紹輝是第一個登門拜訪的友人，連杜越澤都鮮少來過。
“怎麽樣？看你今天的氣色比上次我走的的時候要好很多”
孟心陽給他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的茶幾上。
“我沒事了，公司那邊…讓你為難了吧？”
馮紹輝若無其事的笑笑
“放心，公司沒事，我給你報了一個月的病假，工作讓曉蘭和小張幫你暫時代理，你就放心吧”
“這段時間，謝謝你”
對于馮紹輝，她除了感激，也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才能讓自己的心裏好受點。
“嗨，跟我這麽客氣幹嘛？”
他看着她眼窩深陷，雖說氣色比前幾天好了一些，可神情上依舊憔悴虛弱的她，擔憂的問道：
“對了，這幾天感覺怎麽樣？能不能吃得下東西了？”
心陽勉強笑了笑
“比起之前，已經好了很多”
他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輕輕問了句：
“那個斯雨他…什麽時候回來？”
他知道，目前的情形，只有等到他回來，她才肯做決定。之前在醫院裏，高主任已經把話說得再明了不過。放棄這個孩子雖然令人痛心，她由衷的不舍，可事關她的生命安全，想必斯雨也絕對不會讓她冒任何的風險，流産手術勢在必行。
“可能，還要個三五日…”
自從那天晚上，跟他在電話裏哭過之後，她就刻意躲避着與他的聯絡。每次電話響起，她不得不接聽的時候，也是寥寥數語，就借故把電話挂斷。她知道斯雨一定預測到了一些事情，也一定夜以繼日的擔心着她，可每次想起高主任的話，她就不寒而栗，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斯雨。
“那你有沒有告訴他了？”
害怕再次觸碰到她的傷口，他總是問的小心翼翼，謹慎有加。
“還沒有…”
好幾次，她都忍不住想要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可他知道了又會怎麽樣呢，如她一樣，先是驚喜，緊接着就會陷入痛苦的境地，最終他會為了保全自己而選擇殘忍的剝奪掉這個生命。她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為什麽老天要這樣對她？那是她跟他的孩子，他們愛的骨血，天知道她有多高興懷了他的骨肉。那個義無反顧的生命，是為了見證他們的愛而來，他們憑什麽要選擇她（他）的去留，掌控她（他）的生死？她沒有這個權利，斯雨也沒有這個權利。但是她知道，斯雨絕不會放任她的安危于不顧，為了她，他會不顧一切，甚至不惜犧牲他們的孩子。
“那你這些天，可有想通了？”
她知道馮紹輝的意思，明白他閃爍其詞的背後，是他不敢提及不敢觸碰卻又不能忽視的關鍵，那就是勢在必行的人流手術。
這麽淺顯的問題，貌似每個人都懂，抉擇也不應該有那麽難。只是，在這看似淺顯的表象下，有誰真正替她考慮過，手術以後呢，她面臨的是終生無法生育。她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像全天下所有的女子一樣，她渴望有愛她的丈夫，有溫暖的家庭，有他們共同孕育的生命。
斯雨傾盡所有，幾乎用盡了全部的熱情和生命來愛着她，可她能給他什麽？連一個完整的人生她都給不起，這讓她情何以堪？讓她今後如何還能坦然的接受他的愛？她做不到，斯雨越是對她全心全意的付出，她就越是覺得自慚形穢。如果，她沒有辦法給斯雨一個幸福的人生，那麽，她情願離開他，情願他忘記自己，情願他愛上別人，圓圓滿滿的過他的一生。可她每次想到這，心就疼得無法呼吸，生命仿佛下一刻就要支離破碎、分崩離析。于是，這些天，她在生與死的徘徊間，在愛與恨的掙紮裏，在失與得的□□中，萌生了一個大膽而又令她篤定的想法。
“紹輝，如果我現在去公司辦理離職手續，最快幾天可以辦理下來？”
她一反常态，不答反問，反倒把一向鎮定穩重的馮紹輝給驚住了。
“離職？為什麽突然要離職？”
她一臉不容置疑的鄭重，
“紹輝，你先回答我”
馮紹輝想了想
“如果有應急替補人員的話，遞交了辭呈，領導批下來，然後再到行政部門辦理離職手續，最快也要三日吧”
“我明天就去公司遞交辭呈，紹輝，你能幫我盡快批示嗎？我沒有再多的時間耽擱，越快越好”
馮紹輝看着她認真又急切的眼神，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心陽，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要幹嘛？”
在他看來，流産術後休息一個月基本上就可以上班了，辭職？從何說起呀？
“紹輝，我知道你幫了我很多，我也非常感激，但這一次，我恐怕又得請你幫忙，而且，事關重大，此事也非你不可”
馮紹輝更加的狐疑，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接她的話。
“這個孩子，我非要不可”
他定了定神，幾乎不假思索就直接駁回了她剛剛說的話，
“你想铤而走險？別說斯雨不會同意，連我都不會幫你”
“紹輝你聽我說…”
看到他剛剛的反應，孟心陽顯然也有些激動
“我不能讓斯雨知道，更不能任由他決定我孩子的去留…”
“紙是包不住火的，他早晚會知道”馮紹輝對與她的想法，不屑到了極點。
“即便瞞不住他，但是，如果我告訴他，這個孩子不是他的，他還有什麽權利來左右我的意見？有什麽理由來幹涉我孩子的去留？”
馮紹輝當即愣住，難以置信的看着她，就如同他的面前不是一個人，而正面對的是一個怪物。
“你想讓我幫你，想讓他誤認為孩子是我的？”
說出這番話，都足以讓他震驚的不行，他真的匪夷所思，這種荒謬到極點的事情孟心陽究竟是怎麽想出來的？
她貌似很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在他驚恐錯愕的神情下，默默的點了點頭。
馮紹輝用了幾分鐘的時間，才慢慢消化了她的這番說辭。他冷靜下來的第一句話就是
“我看你是瘋了…”
“你真以為他會相信嗎？他跟你共同生活了這麽多年，他會不了解你？退一萬步講，即便他相信了你口中所說的是事實，但是，出于對你的保護，他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任由你铤而走險。更何況，他那麽愛你，你這麽做，他會怎麽想，會怎麽絕望，你真的忍心嗎？”
淚水已經悄無聲息地再一次蔓延上她的雙頰，那一臉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讓她看起來生命與她是如此的無望和蒼白。
“你以為我願意看到他傷心看到他難過？正因為我不想看到他痛苦，不想他為了我抛下一切，不想因為他愛上我而從此無緣幸福，所以我才要這麽做…”
她的淚水一發而不可收，馮紹輝坐在她對面沒來由的心頭一陣陣心酸。
“你們不了解斯雨，他是那種看似冷淡實則熱情內斂的人，別看他平時對誰都淡淡的，輕易不與人交心。但是，他一旦付出感情，就是拿整個生命做賭注，傾盡所有來愛。我愛他，更不想辜負他。那天高主任的話你也聽到了，如果跟他不能有一個好的未來，我情願他愛上別人，可是他會嗎？他不會。對，我是想铤而走險。為了他，也為了我，我願意拿自己的生命與這不公的命運做一場賭注。如果我輸了，這早就注定了不幸的人生就讓我一個人承擔吧，又何苦因為他愛上我就無端的增加了另一個人的不幸。如果上天對我還有一絲絲憐憫，讓我贏了這場賭注，那麽生下孩子之後，我會告訴他所有事實和真相，與他這一輩子再也不分開。他會理解我的，他會的…”
馮紹輝聽完她的哭訴，再也無力反駁。
他還能說什麽呢？兩個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來扞衛和守護彼此的人，在自主的命運面前都不肯低頭服輸，還有什麽人，什麽理由可以阻止他們的愛，阻止他們的付出？
第二天，孟心陽果然到公司遞交了辭呈。令一衆同事匪夷所思的是，她們的部門經理馮紹輝沒有約談一二居然當即應允，并将辭呈直接簽送到了行政部。孟心陽一天都是行色匆匆，辦理着手頭各種事物的交接事宜，根本無暇其它。一向直來直去的曉蘭，此刻卻怎麽也坐不住了。她看着孟心陽抱着一大堆東西正要往樓下行政部去，想也沒想就把她手裏的東西奪了過來，然後拉起她的手沒好氣的說
“孟心陽，你給我出來”
心陽被她死拖硬拽，一路踉跄着到了外邊的休息區，還不等她把氣喘勻，那劈頭蓋臉的痛斥就迎面而來
“孟心陽，你到底跟我說說，為什麽不聲不響的就要離職？我知道你前幾天病了，生病就請病假呀，馮紹輝不是已經給你上報了一個月嗎？幹嘛今天一來，坑都不吭的就遞交了辭呈？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朋友？還是轉身出門之後，走街上就當誰也不認識誰了？”
孟心陽看着她鐵青着一張臉，一口氣說完這麽多話，眼睛都不帶眨的，只覺得好氣又好笑。
她把曉蘭強行按到身後的長椅上，半嗔半笑着說
“瞧你急的，我哪裏敢忘了你。今天要交接的事情多，我想把所有的都處理完了再告訴你的…”
話雖如此，她無心相瞞，可太多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如何說起。
曉蘭看着她微微的嘆了口氣，忍不住又脫口而出
“那你說，你為什麽離職？”
她看了看她，眼神落到了遼遠而又空曠的某處虛空
“曉蘭，我懷孕了。醫生說，我目前的身體極不适合生育，可是，我想留住這個孩子，迫切的想…”
她頓了頓
“所以，今後的十個月，我沒有辦法留在這裏繼續工作，因為我可能要長久的在醫院裏度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