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豐年 —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閱覽室從古到今都是一個人群非常密集的地方,從前的人是坐在裏面看實體書,而現在的電子書時代,基本就是從閱覽室裏下載書籍,就算是這樣,依舊人山人海。

方康江岳此時就擠在人堆裏,幸好還是亂而有序,匆匆忙忙下載了一本《絲綢之路》就馬上離開了這一是非之地。

在等到他晚上在寝室裏關上電子本,他才發現,同寝的那個人根本就沒有回來。

一時之間,不知從哪裏來的落寞感一下子湧上他的心頭。就像是學校裏剛告訴他,他有一個單獨寝室的時候。原本他也是一大幫子人住在一起,有說有笑,總比現在自己一個人來的快樂。

人嘛,曾經擁有過的東西又被釜底抽薪,總會感覺這兒不對,那也不對。

方康江岳這個時候才想起自己可以用手環給他通個話,但是好不容易翻出手環,查找聯系人的時候才醒悟自己根本就沒有穆定夫斯基的聯系方式。

習慣了呀……

人總該在學校的吧?方康江岳這麽想着,說不定是自己回來早了,人家還有事沒回來呢,那就躺床上等一會兒吧。

時間一步一步邁向了深秋,風也逐漸大了起來,樹葉之間的相互摩擦制造出有規律的白噪聲,方康江岳的眼皮也越來越沉,十點鐘剛過就入夢見周公去了。

在夢裏方康江岳看到了一個女生,她說她叫多爾戈盧卡娅。

這個名字怎麽那麽熟悉呢?哦!是早上黃信·傑斯跟他說要搶他寝室的那個姑娘。

她的嘴角帶着挑釁的微笑,再輕蔑的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了。

他又聽到穆定夫斯基在叫他,他回過頭,穆定夫斯基就站在那裏,帶着一絲憂傷的神情,他對他說:“我沒有家了。”

有的夢是可以自主控制的,而有的夢是無意識的。方康江岳做的這場夢,就是可以自助控制的,他很清楚的知道,這樣的場景基本是不可能的。他努力讓自己脫離了這場夢,接着又陷入了昏睡。

當他的生物鐘促起方康江岳清醒時已是第二日的早上了,又是習慣性的看一眼對面的床上。

人呢?

床上被子枕頭的擺放俨然還是昨天的一番光景,絲毫還沒有變過。夜不歸宿可不是一個好的行為,但看那似乎呆呆的學弟,并不像是會有這樣行為的人啊。

方康江岳瞬間清醒,他近乎是彈起來的,這麽個大活人就不見了,該不會是真的出了什麽問題吧?

方康江岳第一個想到就是周教授,管不了那麽多就用手環給周教授打了個電話。

“喂?”電話那頭沙啞的聲音響起。

“是我,方康江岳。”

“哦,”周绮華教授看了一眼表,現在才六點半,她按耐住自己的起床氣,“小方,你有什麽事嗎?”

“跟我同寝的那個同學穆定夫斯基他昨天晚上一晚沒回來,我要不要報人口失蹤啊?”

“啊?”周绮華教授同樣也是吓了一跳,嗓音都變得清晰了許多,“你別急噢,我幫你查一下考勤。”

考勤系統被打開,在穆定夫斯基的名字後赫然寫着“事假”。

周教授長舒一口氣,“那個,小方啊,他請了事假出去了,沒事的噢。”

方康江岳表示明白了就挂掉了電話,他又冷不丁的想起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夢,算了,還是好好學習,争取把這個寝室保下來吧,就算是為了他……

“方康江岳。”

周教授的聲音突然入了方康江岳的腦海,他才反應起來,現在是在上課,不知道為什麽,剛剛他在發呆。

方康江岳聽到後面有一個人姑娘在笑,他回頭瞟了一眼,看清了那人的模樣。

“你來說一下絲綢之路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周教授盯他有好一會兒了。

方康江岳回過頭,看向周教授,道:“基本上全球化所帶來的消極面都有很多的共性。比如說疾病加快傳播,在不同的地方導致新的變異;因由經濟而導致的軍事争端;不同種族與宗教信仰人群之間的矛盾等等。單把絲綢之路一個拉出來說,一個值得關注的點是——樓蘭古城,在其生态環境具有脆弱性的情況下,因商業而人口急劇膨脹的鄉鎮資源耗盡導致惡劣的環境問題,終使其成為一抔黃土。”

“嗯。”周教授點點頭,但她的神色中透露着一絲絲的不滿,不知道是因為對答案不太滿意,還是對她愛徒走神的行為不太滿意。

一份愧疚湧上方康江岳心頭,他努力把雜念腦海中趕出去,卻忍不住陷入了另外一段回憶。

還記得小時候,他不小心失手把近古代的一個電風扇葉片打破,導致這整一個古董失去了價值,從此被父親禁止碰古董。

一日,父親與友人喝茶,拿出了一套棋子,在陽光的反射下,散發出的光芒不像是直面的陽光刺眼,也不像是夕陽西下時的萎靡,而是一種潤澤的光芒。

方康江岳很想看看父親收藏的那一套瑪瑙圍棋古董,也是在課堂上走了神,而且持續時間很長,導致成績下降的特別快。

被母親狠狠地說教了一頓,可那又怎麽樣呢?方康江岳還是那副德性,他在上課時還是忍不住去想自己心頭所珍視的那一間件家夥什。

直到某一天下午,父親的友人再次來臨。那一套棋子又重建光日,方康江岳也站在旁邊觀察了好一會兒,甚至還上手摸了摸。這塊心結總算是了了。

如今的方康江岳仍是很擔心穆定夫斯基,從見面的第一天起,他就不知道為什麽覺得這個小學弟異常的不靠譜,有一種想要罩着他的沖動。

方康江岳異常艱難的一天終于結束了,他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寝室。

“穆定夫斯基?”方康江岳一推開門,便看見他坐在床上。

穆定夫斯基擡起頭嘶啞道:“方哥。”

此時穆定夫斯基頭發濕濕噠噠的,顯然是剛剛回來後洗過澡,就算洗滌了這兩天的風塵,也難以掩蓋出他身上所透露出來的頹廢感,他左臉的臉頰上甚至還挂着一絲烏青。

一股火氣湧上心頭,方康江岳卻用冷靜的語氣說道:“臉上,誰打的?”

穆定夫斯基一愣:“沒有,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自己不小心磕的,能磕到那?”

“呃……在牆角磕的。”

方康江岳長吸一口氣,半晌才吐出來,挪開與穆定夫斯基對視的目光,把門帶上後向浴室走去。

這能不是被打的?估計不僅被打了,還和人吵了架,沒吵贏的那種。方康江岳心裏打抱不平,但穆定夫斯基又不願意說,只能作罷,這種揭人傷疤的事情……

再等方康江岳從浴室裏面出來,穆定夫斯基已經睡了,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此時才八點,這是平常穆定夫斯基看紀錄片的時間。

所以他這兩天到底經歷了些什麽?不得而知。

蟬鳴聲透過窗戶,平時都是助人好眠的白噪音,而方康江岳現在才覺得它們為什麽那麽聒噪,擾人清閑。

方康江岳很少生氣,追求修身,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是今天這一遭,讓他莫名其妙的出了這場自己導的戲。怎有什麽真正不會生氣的人,只是他還沒有碰到能讓自己生氣的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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