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書 — 第 13 章
黃煜帶着南江汜及一行人去了九重天,少宮便也不得不跟着,如今她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這幾個天宮中的人出現之後,她的心裏便有種不妙的感覺——她和那南江汜他爹、九重天的主人可是有着深仇大恨。
雖說因着天書的力量,她走後,那天宮中的人該不會記得她的模樣、她的事跡,可少宮總覺得如果仇深到一定份上,那怎麽着都有辦法記得的,尤其是南江祗這種睚眦必報的陰險小人。
南江汜平躺在他那只挂着個虛招牌的宮殿裏,聽黃煜說,這宮殿南江汜自小上來的次數十個指頭都能數過來。黃煜不希望南江汜回來,可他那遭了詛咒的爹偏偏只有他這麽一個短命的兒子,這帝位根本無人繼承。
衆神來天宮探望、送禮,這天上的規矩就是多,少宮藏在後花園的魚塘邊釣魚。衆仙女走過路過的都對她議論紛紛,不知這天宮怎麽冒出來一個……凡人?
好像不太像。
一個怪物。
太陽星君從後面尋她過來,看見少宮正百無聊賴的一手托着腮,一手扯着竹竿。
太陽星君湊上前坐在她旁邊,頭往前一伸,看着她的臉,“哎喲,我的祖宗哎,你怎麽又回來了?你……”
太陽星君将她上下掃一眼,察覺到有點不對。
“你……”
“太陽星君”,少宮說,“十萬年前我賣你個面子沒殺那南江祗,如今你是不是應該還了這個情?”
“神女,你這……”
“都是天書搞得,不知道它又要做什麽。”
“我大抵是要倒大黴了”,少宮說,“若是讓那南江祗看到我如今沒有法力,定不會放過我。”
太陽星君疑惑道:“他應該不會記得才對呀,你難道給他畫了解語符?”
“我給他畫這個做什麽?吃飽了撐的?”
“可是按照天書上寫的,除非你畫了解語符,否則沒人能記得你。”
少宮眉頭微皺,看着湖中心,“那陸亦莊有古怪,把自己立成了靶子,招衆人去搶天書。那弦午明明知道裏面沒有天書,又為何這麽做?是誰在背後操控他?我懷疑,這事兒跟神帝有關,那畢竟是邊界,可竟然有人容他存在,除了神帝,還有誰最值得懷疑?”
“可、可是……”
“他如果不記得,又為何如此費盡心思去尋天書?”
“這……”
“什麽這那的?雖然沒有足夠的證據,但我又不是來斷案的,要這麽充分的證據做什麽?他一定記得點什麽,所以太陽星君,你知道我的秘密,如果你不想這天下蒼生跟我一同陪葬的話,那你得看好我。”
“額……”太陽星君啞了片刻,“我老太陽恐怕是要落下山頭了,你跟我來,先去我殿裏藏着,黃煜那裏我去說。”
走了幾步,又回頭施了個禮,“恐怕要委屈神女藏在我這袖子裏。”
于是少宮丢下魚竿,太陽星君施了個法将她藏進了袖子裏,帶去了自己的宮殿。
十日後,南江汜醒來,拉着他師傅的袖子就要去尋少宮,黃煜的目光有些深沉,因為太陽星君只同他說,萬萬不能讓九重天的人看見少宮,尤其神帝,卻尚未來得及解釋其中的原因是什麽,搞得黃煜有點摸不着頭腦,眼下連扯謊都不知道該往何處扯。
“師傅?”南江汜揪着他的袖子,坐在榻上,面帶疑惑的看着他。
“哦……她,她沒上來天宮,還在我的山上同阿洛玩兒呢。”
南江汜似乎松下一口氣,掀開被子穿上鞋,“那我這就下去。”
“哎……”
十萬年了,南江汜每回來九重天,不經歷一番千難萬險,神帝是不會讓他下去的。
黃煜就這麽攔了一聲,好巧不巧的,門外這就來人了。
“殿下”,那排成兩排的小仙女進門行禮,将南江汜堵了個正着,南江汜的眉頭也跟着皺了起來。
“神帝有請殿下郎雲閣喝茶敘舊。”
南江汜心裏想着:我跟他沒什麽舊好敘的,但不管等着的那位是身為神族之主,還是身為父親,他都不得不過去一趟。
等南江汜被伺候着套上衣服走了,黃煜這邊都沒機會提醒一下他別把少宮抖出來。
扇子在手心砸了兩下,他對着南江汜的後腦勺施了個訣,一道金光鑽進了他的腦袋裏,南江汜毫無知覺。黃煜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轉頭去找太陽星君盤問去了。
彼時,少宮正坐在太陽星君的後院嗑瓜子,太陽星君親手炒的,還熱着。太陽星君平日裏愛養花弄草,将這天宮宮殿弄得跟農家小院似的,他掌管着陽光,因此院子裏的草木生機勃勃,花香陣陣,與她那蒼白的雪山,可是截然不同的。
黃煜進了殿門,見太陽星君竟然遣散了殿裏的所有仆從,心裏疑心更重,進門,正看到少宮扶着石桌翹着二郎腿嗑瓜子,嘴上還挂着瓜子皮。見他進來,少宮從盤子裏抓了一把遞給他,問道:“要麽?”
明明是個小姑娘的樣子,可為何看着竟讓人心生敬畏?
黃煜在門口立了片刻,擡手對她施了施禮,少宮将瓜子重新放進了盤子裏,看着他,等他開口,心裏已經猜到他會問什麽。
黃煜說:“太陽星君如此慎重,可我竟不知神女的身份,實在是白在這六界混了這麽久。”
少宮繼續百無聊賴的嗑着瓜子,聽那鳥兒叽叽喳喳叫着,落在了她的肩頭,說:“你在六界混的再久,可我卻不是六界之人,你又如何得知?”
黃煜愣了一愣,靜候着她的下文。
少宮說:“我是天書的守護神,如今遭遇天劫法力盡失,我本就沒有元神,你又如何看得透我呢?”
郎雲閣那裏,神帝等候已久。南江汜被迫披了一身周正的天家衣服,好不華麗。他登上亭臺,對着神帝施禮,神帝趕忙扶他起身。
“幾年不見,竟長得如此出落了。”
“父神過譽,竟讓父神等,是兒臣不孝。”
神帝一張嘴咧到了耳根邊,他說:“聽黃煜說,你去了人間歷練,可有何逸聞吶?”
“哦……”南江汜正要說些什麽,卻發現腦袋裏一片空白,一時竟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怎麽?”神帝瞧着他的顏色,面露擔憂,畢竟他這唯一的兒子命太薄,他怕一不小心就被天劫給打死了。
南江汜拍了拍頭,疑惑道:“奇怪,話就在我的嘴邊,可我一時怎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可能是因為那毒,躺了幾天竟給病糊塗了。”
神帝面色有些不自然,擡手倒了兩杯茶遮掩,說道:“病還沒好,就多養幾天。”
南江汜心裏一抖,“還是回師傅的黃花谷比較好,那裏藥材也齊全。”
“诶,這九重天有什麽是那黃花谷沒有的?”
南江汜接過面前的茶杯,捏的指尖有些泛白,這才低頭抿了一口。
他們在這兒敘舊,一敘就是大半天,也演了大半天的父慈子孝,南江汜感覺躺了幾天剛恢複的那點元氣,又盡數消耗在這裏了。
等忙完一天的太陽星君歸來,看到的就是院子裏二人有些劍拔弩張的氛圍。他拍了拍黃煜的肩膀,“你們這是做什麽呢?”
“不知道”,少宮抓了一把瓜子握在手心裏,“黃……黃神仙自從知道我身份之後,就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了。”
“你……你明知道與他沒有結果,又為何去招惹他?”
太陽星君疑惑道:“什麽?招惹誰?”
少宮将瓜子皮扔在地上,“我沒想招惹他,主要是我也沒想到,在那個緊要關頭竟然有人過來救我,我本以為我們就要一起死幹淨了。”
“神……神女,他什麽都知道了?”太陽星君說完,又轉頭看向黃煜,“你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你還不管好自己的嘴,想法子帶她下去,杵在這擺臉子幹嘛?”
他們立場不同,說不到一起去,太陽星君向着少宮,惦記着将她帶離這危險之地,而黃煜向着南江汜,憤怒于自己的愛徒不過是別人的一道情劫而已。
只是那埋在山裏的那場戲太陽星君是不知道的,黃煜那時離着近,卻是算的清清楚楚。他知道南江汜對她說了些什麽,也知道少宮是怎麽回複的。
“你倒也不必如此擔憂”,少宮看他這張臭臉擺了半天,也開始沒好氣了,“等我法力一恢複,自會讓你們一切歸于平靜,就算我想讓他記得,天書可也不同意呢。”
黃煜微微施禮,甩甩袖子轉身就要走,太陽星君還在後面叫他的名字,“诶,你把她帶下去呀!”
轉頭道:“神女。”
少宮拍了拍手,也回房間裏了,徒留太陽星君一人茫然的留在院子裏,左右來回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