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書 — 第 15 章
南江汜扶着牆露出一個頭，回身，展開手裏的折扇，問着畫上執扇的美人：“你确定太上老君有藥能救那老道士？”
“我确定”，那扇上的人說，“他書房的玄關上有一瓶金丹，可以解妖界百毒。”
南江汜将扇子合起，故作自然的移步向太上老君的宮殿，一邊小聲和少宮說：“你怎麽知道他身上有妖毒的。”
少宮沉默了一會，語氣有點僵硬：“因為我有眼，也有腦子。”
南江汜笑了一聲，毫不吝啬的誇獎道：“真聰明。那你怎麽知道太上老君有這藥的？”
“太陽星君說的。”
“你這樣坑自己人不太好吧。”
“坑的就是自己人。”
“噓……好像有人，我先躲一會。”
南江汜說着，閃身藏到了一處竹林裏，見一行人過去，才又對少宮說：“那答應妖王的天書怎麽辦？”
“你小命都差點保不住了，你還去找什麽天書？”
“可是……”南江汜說着，繞進了小路，翻進了院牆，這濃烈的藥香撲鼻而來，除了太上老君的院子，九重天上沒有地方能有這麽大的藥味兒。
“可是我也想活，我怕，我也陪不了你多長時間。”
少宮就不說話了。
南江汜這邊在偷偷摸摸又小心翼翼的去找太上老君的書房，扇子裏的人便一直沒有開口過，直到過了很久，直到終于找到了書房，南江汜一步邁過去，少宮才突然開口：“你不會死的。”
南江汜驚得差點扔掉了扇子，扇子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又被他一把攥住，他穩了穩心神，長籲一口氣，“……吓死我了，我已經進來了，要開始找了。”
南江汜湊近門口那玄關，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青瓷瓶就感覺頭疼，“這……這麽多？是哪一個啊？”
“金丹金丹，那應該是金色的。”
“你這邏輯真神了”，他覺得信少宮，不如信自己的嗅覺，于是挨個瓶子打開了看一眼、聞一下，再根據自己的經驗判斷一下，在太上老君公辦回來之前，終于找到了那瓶金丹。
但南江汜覺得冒險來這一趟不容易，于是私心順着走了一瓶別的，一瓶益于法力恢複的藥。
南江汜前腳剛走，太上老君後腳就回來了，老頭年紀那麽大了，沒想到眼神還那麽好，甫一進門眼一掃玄關，就覺得不太對，三兩眼掃過去，剛逃出太上老君殿的南江汜就聽到了背後憤怒的呼喊聲：“我的玲珑化玉丹呢？！”
“喔，原來那金丹是叫這個名字”，南江汜說完就飛快的溜了起來，一口氣溜回了自己的宮殿。
他關上門，晃了晃手中的折扇，“出來吧，到了。”
少宮想了想，說：“我覺得不必了，反正過不多久還得再進來。”
院門外有敲門聲，南江汜去開門，見是天兵，心裏已經有了猜測。
只見那天兵對他恭敬行禮，然後說：“太上老君殿裏舉報，說天宮有賊人，還請殿下注意安危。”
南江汜一點都沒感覺心虛，從從容容道了聲：“多謝。”
回身他對少宮說：“此地不宜久留，看來我得快點走。”
少宮沉默了一會，才慢半拍的說道：“哦對，你是天宮太子，那我們為什麽不光明正大的和太上老君要丹藥呢？”
“呃……”南江汜卡了一下殼，“對哦，為什麽？”
又打着哈哈說：“我久不在天宮，時常忘了自己的身份，習慣，都是習慣。”
少宮：“……”
兩個時辰之後，黃煜終于把神帝給搞定了，“按照規矩，去給神帝行個禮，然後趕緊下去吧。”
南江汜一個躍步跑出了門，又突然返回，将扇子扔給黃煜，“師傅先帶她出去，我随後就到。”
見南江汜跑遠，黃煜看了看手中的折扇，良久才開口：“冥王說，若你生命受損，六界會與你一同陪葬，天書上就是這麽寫的。”
“嗯，怎麽你想試試？”少宮覺得這話有點不妙，隐含威脅。
黃煜無奈，扇了扇風，“我只是想不通，為何天書如此護你，它就算要挑一個守護神，也不必如此護短吧。你說，若我把扇子丢進火堆裏會怎樣？”
少宮語氣平平，“那九重天就該塌下去了。上一世，我是說我的上一世，有人将匕首刺進了我的心髒，然後在我斷氣之前，眼睜睜看着他凍結成冰，連同那房子、那刑具一起碎裂成了齑粉，在我合眼之前，除了山川，其餘一切皆化為了風雪。”
黃煜搖着扇子走向南天門，“被這樣一件鬼東西操控命運的感覺，可真不是滋味。你說是不是？十萬大川、六界四合，皆寫于一本小小的絹帛之上，它掌控操持着所有人的命運……”
少宮出言打斷他，“你們神不也是操控着人界的命運？你覺得不公平過嗎？”
黃煜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能想出什麽話去反駁她。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得意的人永遠不會覺得不公平。
半個時辰以後，南江汜一路小跑了過來，一點沒有身為太子殿下的端莊儀态，他樂得開了滿臉的花，“走走走，快走”，他拽着黃煜的手飛也似的往下跑，似乎生怕後面有什麽鏈子把他給勾了回去。
一落到黃花谷，南江汜就像掙脫了籠子的鳥兒，阿洛跑過來迎接他們，緊緊抱住了南江汜的腿，鼻子剛拱起來，感動人心的話還未開口，南江汜已經迫不及待的一揮扇子，将少宮放了出來。
少宮活動了一下脖子，剛剛那一下揮的太猛，差點閃了她，“你趕着搶命呢，急什麽。”
南江汜卻一把撈了她滿懷，黃煜一口酒噴了出來，少宮也覺得有點尴尬，何況旁邊還有小孩子，她随手擋住了阿洛的眼，又推了推南江汜。
南江汜放開她，說：“我們再也不回去了，走，去人界，那裏人多他們找不到我們。”
“你知道麽，我以為我再也下不來了，真是急死我了……”
黃煜看着走遠的三個人影，他的愛徒手裏敲着一把折扇，正興高采烈的同身側的姑娘說話，那姑娘手裏牽了一個半人高的小孩子，遠遠還能聽他徒弟說，“我每次上去都是一段心酸歷程，從小都給我落下陰影了，不磨個百八十年的根本不讓我下來……”
黃煜看着那走遠的三個背影搖搖頭：這算什麽組合？一個神、一個妖，還有一個怪物？
可畫面怎麽看着還怪溫馨的？
路上，南江汜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玉瓶遞給少宮，“我從太上老君的書房裏順來的，是一種益于法力恢複的藥，你試試。”
少宮滿臉的不信任，“我這是天劫，不是重傷所致，這養元氣的東西有用嗎？”
“總歸試試，這藥沒有害處，吃了也無妨”，南江汜塞給她。
玉瓶在手裏颠了兩下，拇指敲開了紅蓋子，少宮仰頭，将藥丸悉數灌進了嘴裏。這要是換個人給她，她是決計不會吃九重天上的東西的。
這藥不苦，她在嘴裏嚼了兩下，感覺有點酸。
南江汜微低頭，一臉熱切的看着她，“感覺怎麽樣？”
少宮搖搖頭，嚼完咽下去，“什麽感覺都沒有。”
“……行吧”，南江汜說，“那就當補品了。”
話剛落下，少宮彎腰嘔出一口血來，只感覺頭暈目眩，渾身發熱，整個人向前栽去，南江汜扶住她搖晃的身體，攬在懷裏，“少宮？”
“姐姐！”小豬妖搖着她的胳膊，胳膊上的觸感在急速的離她遠去，那雙細膩稚嫩的手觸摸的好像不是她的皮膚，最後只剩下神識是清明的，搖搖晃晃中，也不知何時昏過去了。
少宮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到達了人界，眼見處是一片木質裝潢，推開門，是酒樓裏的熙攘聲，南江汜正端着飯菜從樓梯上上來，見她倚立欄杆旁，仰頭看着她笑。
少宮心魂蕩漾了一下，然後才想到，以南江汜的腳程，拖着一個孩子，拖着一個昏倒的她，他是費了多大功夫才來到人界的？
她昏了多久了？
南江汜過來，擡了擡手裏的飯菜，“先吃點東西。”
少宮沒好氣的吐出兩個字：“庸醫。”轉身進門了。
“這你可冤枉我”，南江汜跟上，“那藥我吃了是沒事的，興許是你一次性吃的太多了，身體又扛不住，不信你瞧瞧”，他施了個訣，瑩瑩金光團在他手上，“我法力是不是确實增加了一點？”
少宮懶得計較這些了，懶懶道：“阿洛呢？”
“在和掌櫃的孩子玩鬧呢，難得你惦記着。”
南江汜繞到她背後，下巴墊在她的肩上，聲音缱绻，“可能要等你身體适應一段時間，那丹藥才會起效。”
少宮心道：她本不是六界之人，吃這六界的東西能有什麽效果？這是天書在整她呢，這是天劫，哪是幾枚金丹就能化解的掉的？
少宮擡手指尖刮了刮他的臉，感覺上下眼皮又要打架了，“怎麽這麽困？這得困到什麽時候。”
“沒多久，再睡個三五天就好了。”
“我之前睡了多久？”少宮已經閉上了眼，感覺再費勁也睜不開了。
“半月有餘，是阿洛帶我們來……”
少宮往桌子上一趴，不省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