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鎮 — 第 17 章 章節
賴過吃的。
現在她想吃什麽都能自己買了，有時候會當犒勞自己一樣買很多很多，有時卻不注意會保留那時候的習慣。
鼻子有點酸酸的，孟檬卻笑：“我真去搶你是不是會裝作不認識我。”
“怎麽可能？我是那麽不講義氣的人嗎？不過我們商量下能不能不要那麽丢臉。”他将手裏狗啃一樣的冰淇淋遞過去：“我的給你好了。”
孟檬推開他的手扭頭就走：“嫌棄。”
身後的人顯然不是很服氣：“巧克力味的很不錯哎，不信我們交換試試。哎，你還想吃什麽味道啊，我給你去買啊。”
“我們今天是要冰淇淋吃到飽哦？”冰淇淋在嘴裏化開涼涼的，心裏卻是暖暖的，孟檬回頭笑：“走了，看看別的去。”
時佑追着孟檬往前走，一高一矮的兩個十多歲的小孩拿着糖葫蘆跑着與她們擦肩而過，拐進邊上不起眼的住人小巷裏。
青石板的小路被踩得叮咚作響，他們說的都是扶桑尾的地方話。
“……吓得我拖鞋差點掉海邊侬。”
“姆媽說這樣不好，容易把游客們吓跑。”
“但每年這個時候不都要發作一次的，他們外鄉來的就是麻煩咧。”
“別管他咧，動畫片要開始了。”
“我還有兩塊錢，去前面小店再買點辣條。”
“好哇。”
兩人只顧着對話，沒注意，一不小心就和前面拐角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哎呦。”
兩個人都跌坐到了地上。
“叮叮當——”有硬幣掉在地上的聲音。
“我的屁股。”高個子的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矮個子的忙拉他起來。
看清撞上他們的是誰，高個子氣不打一處來：“外鄉佬，你怎麽走路不長眼睛。”
“分明是你們撞過來的。”白衣服的小男孩也拍拍屁股站起來，他拉拉衣服，看看印在胸口的紅印子皺了眉頭，卻也沒多說什麽。
他看起來只有六七歲的樣子，圓臉圓眼睛，看着比面前兩個瘦小了很多，說話的聲音也是弱弱的。
“不管，就是你撞的我，賠我糖葫蘆。”高個子的耍賴道。
小男孩走過去，撿起地上的糖葫蘆站起來，吹吹上面的灰塵，遞過來：“給你。”
糖葫蘆卻被一把拍掉了。
“都掉地上了怎麽吃！”說着，高個子就去撿地上的硬幣：“這些賠給我吧。”
小個子也幫着撿：“就是。”
小男孩忙上去搶：“不行，這是媽媽說要買冰糖的錢。”
他個子小，很輕易就被推開了。
高個子笑：“糖葫蘆要五塊錢，我都便宜你了。”轉頭笑着看着矮個子：“再買兩根冰棍去。”
小男孩有些生氣了：“還給我，不然對你不客氣了！”他沖上去，對着抓着高個子拿硬幣的手就掰，但他哪是他的對手，很快就被抓着頭發按着腦袋動憚不得。
小個子拉着高個子的手：“算了，把錢還給他吧，別鬧了。”
“憑什麽啊。”
“媽媽說他沒有爸爸，很可憐的。”
提到爸爸，小男孩似乎更生氣了，掙紮得更用力了。
高個子卻笑着對他說：“喂，外鄉佬，你知不知道，你爸爸不是失蹤了，是不要你們了。”
“你胡說！”男孩伸手想撓他，卻怎麽也夠不着。
“地震的時候抛下別人自己跑了，所以現在也一樣，抛下你們，自己單獨逃跑喽。”
“不準你這樣說！不準！”小小的身子因為生氣而顫抖，聲音也變得歇斯底裏起來。
高個子看他發紅的眼睛，心裏也有些害怕起來，他一把把他推到地上：“這樣就生氣哦，真小氣。我們走。”
兩人轉頭，卻被吓得退了一步。
第二十二話爸爸
一個留着過耳學生頭皮膚白到似乎能發光的女生，就站在離他們不足兩步路的地方。
娃娃臉上肉嘟嘟的，看着很可愛。齊劉海下的眼睛大大的，正聚精會神地盯着手裏橫屏手機，大傘靠在肩上用手臂壓着，糖葫蘆的簽子棒子叼在嘴裏，雙手指頭不住動着，似乎是在……打游戲？
高個子嘟哝着：“吓我一跳，走路也沒點聲音。”
兩人正要走，卻聽她說：“留下。”
高個子有些發愣：“什麽？”
“把錢留下。”她的眼睛還盯着屏幕，手指的動作加快，說話的聲音不喜不惱。
“多管閑事吧你。”高個子不想理會她，徑直從她邊上的路繞着走了過去。
女生沒有理會他們，繼續動着手指，就任着他們從身邊走過去了。
本以為會有人替自己出頭的……小男孩有些失落地站起來，他看了一會那個大姐姐，她似乎并沒有想要理會他，一門心思全在手裏的手機上。他只好默默轉身往回走。
路過糖葫蘆的時候，他的腳步停住了。看着那紅色的糖衣，他舔舔嘴角，最後還是把東西撿了起來，跑着回家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女生的手指終于停了下來。她“呸”一聲吐了嘴裏的簽棒子，高興伸手比出一個“Y”的手勢：“贏喽！”
她開心地舉起手裏的傘，跳舞似的原地優雅地轉了個圈，然後蹦蹦跳跳地往前走。身後的小道裏突然“哇哇”叫着狼狽地跑出來兩個人影。
“走開啊，別跟着我！”
“救、救命啊。”
剛才還很嚣張的高個子男孩這時候堪用屁滾尿流來形容，他推開扒着他腳的矮個子，踉跄着也摔倒在地上。
兩人恐懼着縮着腳向前爬着，面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似乎看到了什麽難以接受的事情，被吓唬得不輕：“怪物，怪物啊！”
對于身後的聲音，女生卻像完全沒聽見一樣。她單腳跳着踩着地上的青石板“叮咚叮咚”玩得起勁。
高個子踉跄着爬起來，向着女生的方向跑過去，他想推開擋路的她，卻好像碰到了一面透明的鐵板，被重重彈回到了地上。
他有些錯愕地坐在地上喘氣，怎、怎麽回事？
剛剛站起來的矮個子也愣住了：“她、她，和它們是一起的。”
“我說，”女生轉過頭看着他，太陽傘在背後轉着圈：“把錢留下。”
她的眼睛出奇的大與黑，臉色又是那種從來不見太陽的白，身上穿的校服是早就不用了的款式，配上歪着腦袋面無表情的樣子，看得他們背上發毛。
矮個子看害怕地跑過來，拉拉高個子的衣袖：“給她啊！”看高個子還在發愣，他搶過他手裏的硬幣顫巍遞過去。
素白的手伸過來，接下了硬幣，卻沒有收回去。黑亮的眼睛還盯着他們。
矮個子默默将自己兜裏的兩塊錢也掏出來給了她，但她好像還是沒有收手的意思。
矮個子回頭看看身後，他又聽見剛才那些怪物垂涎的聲音了，便“哇”一聲哭了出來：“不是都給你了嗎？”
黑亮的眼睛眨了眨，一字一字吐道：“還有吃的。”
矮個子忙将将自己口袋裏的糖都掏了出來，還從高個子的口袋裏摸出了半包話梅，一股腦都遞了過去
她突然彎起眼睛如花一般地笑了起來：“謝啦。”
背上的傘一轉，女生一把抓過吃的揣進斜跨的小包裏，開心地轉身，一邊剝着糖紙，一邊往前走去，背上的傘旋開一朵花來。
矮個子忙起身要走：“快走！”
但衣服卻被人一把扯住了：“好像不用了，”高個子拉着他的袖子，喘氣看着身後的巷子拐角：“聲音都不見了。”
他安靜聽了一會，确實，聲音都不見了。
兩人松口氣，癱軟在地上，鬼知道他們今天經歷的是些什麽。
“你說說給爸媽聽，他們會信嗎？”矮個子問。
“說什麽，一個瘋女人帶着幾十頭歪嘴吐舌的喪屍狗追我們，為了搶我們五塊錢和一把糖果？”高個子回。
矮個子認真點點頭：“還有半包話梅。”
高個子按着他的腦袋站起來：“你先試試說給同學聽，他們信不信。”
破舊的樓房斑駁的黑板公示牆上貼着很多的紙，大多是殘缺不全的招租招聘的信息，都被太陽曬得泛了黃，剩下的紙片邊角起了皺皮。小男孩站在底下，手裏拿着糖葫蘆，昂着腦袋看角落裏那殘損得都已經快看不清字了的那張紙。
紙頁擡頭的字跡已經模糊了，但明顯能看出是一張尋人啓事，上面的人面貌模糊卻隐約還是能分辨出是個男人。
“嘩啦——”有水潑在地上。
出門刷鍋的中年婦女看見她，甩着鍋裏的水：“念念，你站在那做什麽，冰糖買回來了嗎？”
“媽媽。”李念轉頭向着她跑過去，遞上手裏的糖葫蘆：“這個。”
王燕有些哭笑不得，她笑着摸摸兒子的腦袋：“不小心買錯了嗎？”
李念搖搖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