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鎮 — 第 106 章 章節
的耳朵邊，好像有兩根紅杠子，下面的長，上面的短。正想問是什麽，外面突然傳來嘶吼聲。
她才意思到自己呆的地方有些奇怪，看起來像是個櫃子。她學着龍蛋的樣子，探腦袋到門縫處去看，就見一只人熊和一只花背鱷魚鱷魚撕咬在一起，人熊咬不動鱷魚的外皮，反而被鱷魚咬掉了一只耳朵。它大叫着撕扯着鱷魚的嘴巴，活生生把它的嘴巴撕開了，随手扔開了。
孟檬吓得倒吸一口涼氣，不敢作聲，她做着口型問他：“什麽狀況。”
他往前指了指。
孟檬的目光繞開那啃食着鱷魚屍體的人熊，就看見了他。
山神端坐在栅欄之外，支着腦袋，頗為無聊地看着打鬥。于她不過一天，于他卻已經是一年了啊。難道是因為衣服的緣故嗎？看起來，他和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樣……
他似乎覺得這樣的表演很無聊：“他們這樣藏着，沒意思。”
轉頭，他的眼睛直直盯住了她的。孟檬只覺得心裏一顫，手不自覺推了門，沒有支撐地摔了出去。
這地方好像垃圾廢棄場一樣的，到處都是斷壁殘垣，破碎肮髒的布條，還有……血肉淋漓的骷髅。們更正好摔在屍骨邊上，她吓得忙推着身子往邊上挪開點，一掉頭，卻又是剛才被扭斷下巴的鱷魚，她想尖叫，卻發現自己完全發不出聲音來。
邊上的野獸們被這邊的動靜吸引，謹慎地瞄着她挪動這腳步，這是發動攻擊的前兆。孟檬坐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她害怕地看向他，他卻支着下巴，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孟檬想要向他求救，卻喊不出聲，只能瞪着淚汪汪的眼睛希望他能認出自己來。
但聽他說：“性子那麽野，這種狀況了還能瞪人，勇氣可嘉。”他努努嘴，似乎是示意栅欄裏的野獸上去。
她沒有瞪他好嗎？她是在求救！這都看不出來嗎啊？
喬遇突然撲過來，将她撲倒在邊上，自己挨了剛才那只人熊一巴掌，瞬間吐出口血來。他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來，身體發出微微的光亮。
龍蛋好像又不行了，孟檬抱他在懷裏：“現在怎麽辦？”
“等我”他又化為金幣，消失在了她的懷裏。
人熊拍着胸膛，剛想上前，突然邊上卷過來一條蔥綠色的尾巴，将它絆倒在了地上。
有鈴鈴的聲響伴随着“嘶嘶”的吐信子聲音傳來，孟檬仰起腦袋，難以置信地看着碗口大小的一條大蛇纏着人熊鬥了起來。她吓得腳有些發軟，但還是趁着那邊在打鬥的時候，順帶用邊上的大骨頭猛捶開了撲過來的一只狐貍。
求人不如求己，她虎口發麻地拎着棒子站起來，作出兇惡的樣子和徘徊的野獸們對峙着。不都這樣說嗎，當你發現無路可逃的時候，就要站住，擺出用眼神殺死它們的氣勢，這樣……能夠死得有尊嚴一點。
但是她的硬氣只堅持了一秒，下一刻，看見那響尾蛇吐着杏子松開已經被它捏成肉醬的人熊，向着自己竄過來的時候，孟檬很不争氣地吓得掉了手裏的大骨頭，手腳發軟坐到了地上。
她轉身爬着想逃走，卻被那蛇用尾巴纏住了腳腕。孟檬手忙腳亂地伸手，想要抓住點什麽，揪開邊上髒破的白布，竟然發現了一個碎成兩半的石像腦袋。
她說這裏怎麽感覺有些熟悉，這不是那天不小心發現的石像屋嗎？面前這個碎成兩半的石像腦袋是和她長得很像的新娘，那那些骷髅頭是……孟檬望過去，就瞅見被血肉模糊得快分不出樣子的嫁衣。
她們都是這些日子裏被嫁過來的新娘！
孟檬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栅欄外頭。
山神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她，看到她面上露出的驚愕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大蛇緊緊纏繞住了孟檬的身體，閃着紅光眼睛的腦袋就矗立在她的面前，“嘶嘶”的杏子吐在她的臉上，貪婪地盯着她。孟檬每一次吐氣，都能感覺大蛇的身體收緊了一點。她被勒得有些不能呼吸了，意識模糊中又聽見女孩的聲音在唱：“一只小貓跑過來，嘴巴吻在嘴巴上呀，哎呀呀，小主人，你的嘴巴真可愛，麻煩一直陪着我……”
孟檬來到了一個昏暗的老房子裏，準确地說，應該是回到。這是她兒時住過的地方。
小孩清脆的歌聲正從她自己的嘴裏傳出來：“一只小狗跑過來，嘴巴吻在眼睛上呀，哎呀呀，小主人，你的眼睛真可愛，麻煩一直陪着我。一只小猴跑過來，嘴巴吻在耳朵上呀，哎呀呀啊，小主人，你的耳朵真可愛，麻煩一直陪着我……”
她低着腦袋盯着掉在地上的剪刀，面無表情地唱着歌：“……小雞小鴨跑過來，對着小主人啊，瞧呀瞧，小主人，你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都不見了，該用什麽陪着我，該用什麽陪着我？”
一曲終了，她轉身走到堆雜物的小房間裏，拿了個髒兮兮的鞋盒出來，然後蹲在地上，一個個地，撿起娃娃斷掉的胳膊，和身體就剩一條線連着的腦袋，被踩出來的棉絮……放進盒子裏，然後抱着它們慢慢走出門去……
突然腳下一空，孟檬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掉進了水裏，将自己緊緊包裹的海水似緊繃的塑料薄膜，纏得她沒有辦法呼吸了，潛意識裏卻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對啊，如果是她的玩具，就應該這樣報複她才對啊……
頭頂似乎有聲光亮劃過，她不能動，卻好像看見是大顆大顆的流星。
她陷落的小河上有成片的荷花池，小船在上面輕輕搖曳着，有人的對話聲傳來：
“你、你叫什麽名字？我總不能和別人一樣，一直叫你山神吧。”
“我沒有名字。”
“每個人都該有名字，你為什麽沒有？”
“就是沒有呗，要不你給我起一個，我勉強用用。”
“叫你阿惑怎麽樣？”
“好啊。”
對啊，她給他取的名字，她好像從來沒叫過。
“阿惑。”她意識模糊地顫顫嘴，沒能叫出聲來。
第一百四十三話回憶
突然好像有人劃開了纏着她的塑料膜，所有的束縛一下子解開了，空氣一下子灌了進來，孟檬忙張大了嘴巴，大口大口用力呼吸起來。模糊的視線裏看見聲紅黑相間的禮服站在被開膛破肚的大蛇邊上，赤紅着眼睛的人冷冷地将她望着。孟檬摔下去的時候，卻倒在一個溫暖的胸膛上。
她記得這溫度。
小時候，在大冬天卻只有一層薄薄的棉絮被子可以蓋的時候，她就是這樣依偎着那些個長手長腳的木頭人抱枕睡着的。
他冷冷地看看懷裏的她：“你憑什麽，總是把我們說丢就丢？”
他們是她小時候的玩偶，帶着所有和她有關的記憶守在這裏。他們不知道是怎麽來的，也不知道是從何開始有了意識，更不知道在這裏等了多久。
滄海變成桑田，荒蕪的山地有了村落。
某天突然發現村子裏的小丫頭和她長得好像，他等她長大，娶她為妻。別的玩偶也很高興，雖然知道不是她，但至少像是她。但是，人類會老會死，他們亘古不變。不知經歷了多少代，他有些厭煩了，想要死，但是有神對他說不可能，他存在的意義在于遇見她。
原來他還能再見她的，早說，他才懶得死。他不再等人一輩子，每過一年，他就重新娶一個新娘，希望有一個會是她，但是都不是。村落成了城鎮，賣藝說書人開始講起她曾經說過的那些故事。他成了花果山的山神，讓他們進貢和她長得很像的姑娘……終于，在一個個厭倦無聊的午後，在茫茫人海中發現了束起頭發的長大了的她。
她和他設想的樣子完全一樣，就好像預先就有人将她的樣子刻在他腦子裏一樣。
他的人生開始迎來了一個全新的階段。
他給她她最喜歡的星光，讓她實現兒時的夢想，把最喜歡的零食當早飯吃到飽，送她好看的衣服，将世界上所有的動物都請到家裏來輪流給她做表演……雖然知道她的目的是逃出山神府，甚至殺了他，但他給她所有的一切，希望幫她實現所有的願望，但她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一年，她消失了整整一年。
一開始，他想是自己不好，不應該對她生氣的。他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卻沒有發現她的蹤影，好像她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他記得她的話，他應該是守衛一方的山神，而不應該為禍一方。他盡力讓周圍的莊稼豐收，讓野獸不吃人，讓她所謂的百姓安居樂業。
但是四方的稱頌并沒有讓她回來。
也許，也許給她的最後一樣禮物，能夠讓她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