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鎮 — 第 131 章 章節
鬧的把名字記下來！我看有誰敢無法無天了。”
李頭匆匆走出門去，班裏維持了一小段時間的沉默。
“叮鈴鈴~”早讀結束的鈴聲響了起來。
坐在門口的學生突然站起來，大聲說了句：“我剛才聽見了，是醫院打來的電話！說師娘要生了！”
班裏瞬間就炸了。
“……啊啊啊！不是說還要一兩天嗎……”
“你們說是男孩女孩？”
“不知道哎，最好是女孩，要像師娘一樣溫柔一點，經常給我們做點點心，不要那麽兇……”
“……你就知道吃！我覺得是男孩，我奶奶說酸兒辣女，前幾天我還看見老師的桌子上，放了好幾個檸檬呢……”
孟檬看着面前這一個個年輕的面龐，臉上洋溢着因為新生命到來而産生的喜悅。“轟隆——”一聲雷響，她忙看向窗外。本來只是陰沉沉的天空一下子變得黑雲密布起來，雲層之間閃動的電光似乎想傳遞什麽不好的信息給她。
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就在腦子裏，但是就是集中不了注意力，想不起來了……一只蝴蝶“啪”拍在窗戶上，随即又迅速地落了下去。窗戶上除了一小塊影子，什麽都沒留下。窗戶裏的人們讨論得熱火朝天，并沒有注意到，但她看見了。
突然有什麽東西崩斷了。
孟檬猛然看向牆壁上的倒計時日歷，六月二十四日。
對了，她想起來了，這是地震的日子！
快跑，得讓他們趕快逃！孟檬張嘴想要說話，但是怎麽都說不出。她所在的這具身體并不受她的控制，仍舊和身邊的人熱火朝天地說着話，你推我一下，我拍你一下，像所有無知的小孩一樣。
她看着窗戶裏的人，又看着窗外，她看不見，卻能夠感覺到，有黑色的霧氣正洶湧而來，帶着死亡與絕望的氣息，那些年輕而美好的身體會觸碰到的剎那——腐化成骨！
她忍不住歇斯底裏地尖叫了起來：“啊！”
突然空氣變成了海水，一下子填充了過來。張嘴，只湧出了一串串的氣泡，她捂着嗓子，慢慢往下沉入海底，眼睜睜地看着那一個個青春洋溢的年輕的身體，毫無畏懼地笑着鬧着離自己遠去……
“不要白費力氣，你只是借用了一雙眼睛，只是一個沒有資格篡改故事的旁觀者。”
周圍只有漾漾的海水，并沒有人，聲音是王程的，他在她的腦海裏，因而她不張嘴也能和他對話。
“誰的眼睛？”
“亡者。”
“為什麽？為什麽要讓我看這些？”
“有些真相，應該被人知道。”
第一百七十七話相冊
“沒用了，都那麽多天了，肯定挖出來也……”
“是啊，休息一下吧，你都連續挖了三天了。”
“別幹了！”
孟檬轉過頭去，及目之處，是狼藉的廢墟瓦礫。
天色一如既往的暗沉，淅淅瀝瀝下着針尖麥芒似的小雨。泥濘的磚瓦石塊堆之上，滿面泥漿的中年男子弓着身子，一塊又一塊地把殘損的牆快往外搬。頭上灰白的頭發已經分不清是塵土，還是真的一夜之間白了頭發。
身側，站着幾個同樣泥濘的男人，其中一個站得近的看不過去地去掰他的手，但是被用力地甩開了。
另外的人也來幫忙，但聽他冷冷說：“讓開。”
有人被惹怒了，朝着他啐了口唾沫：“啊呸，現在這樣做給誰看，早幹嘛去了？”
邊上人忙拉住人：“走了走了，吃飯去，別管他了。”
人們漸漸散開了，只有那人還站在廢墟之中，一下一下機械般地重複地挪着磚頭石頭。
突然，他的手指頓住了。
就在他剛剛移開的石頭之下，露出了一小點綠色的本子的封皮。他顫着手，穩重而輕巧地移開壓在邊上的石塊。男人不知道看見了什麽，突然好像瘋了似的，用力地将壓着的大石塊往外搬，尖利的邊緣劃破了他的掌心，泥漿和着鮮血留在了石頭上。
不知道刨了多久，失去了支撐的土堆瞬間塌了一塊，露出灰白僵硬的一只小手。
男人呆住了，顫着手不敢再往下挖。
“喂，這裏有人啊！”路過的人發現了這邊的狀況，大聲叫了起來。
他被跑過來的人推開了，被擠到了邊上。有穿着志願者衣服的人發現了他的傷口，拉着他到邊上的帳篷裏給他包紮。他沒有反抗，目光一直盯着那只手，似乎已經沒有什麽思考的能力了。
穿着校服的屍體被一具具地擡了出來，并列排在了地上，有人為他們蓋上了一層層的白布。
沒人勸得動他，男人不知道在邊上呆了有多久，才蹒跚地站起來。
他慢騰騰走過去，走到地上那本肮髒得看不出樣子的本子前。
本子是被最先挖出來的那個小女孩抓在手裏的，擡她出來的時候，落在了地上。
他撿了本子起來，一瘸一拐地踉跄地走到屍體邊上坐下。
他依稀記起，那天早上，剛剛還和他們因為這同學錄的關系，發過脾氣吧。他為什麽要沖他們發脾氣呢，明明就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衣服已經髒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但他還是挑着幹淨的內裏，将封面的泥濘擦了擦。
翻開本子的第一頁，他的表情就呆住了。
一張橫幅的大照片是學生們的集體合照，背景是他們的教室，他正背對着鏡頭，在黑板上寫着字。一衆的孩子笑嘻嘻地往後轉着腦袋看鏡頭，手齊刷刷地指着他。
照片邊上配着的文字一個個大小樣子都不一樣，看起來似乎是很多人寫的，拼湊在了一起：
李頭呀，知道您的寶寶就要出聲了，我們超級開心呀。做了這本相冊，祝寶寶能夠健康成長。我們從四十二個名字當中精心挑選出了一個，叫做“李念”：木子有禮，今下有心。您看着做備用呗。
紙條上的“聲”字還被圈了出來，邊上做了标注：“生（錯別字是王程寫的錯別字是王程寫的錯別字是王程寫的）”。
翻着一張張的照片，看着一張張的留言，這輩子幾乎就沒流過眼淚的男人，最終還是抱着冊子，放聲大哭着像個小孩。
孟檬站在他跟前，眼淚順着她的臉頰一顆顆地滑下，她喃喃：“為什麽要讓我看這些？”
身後很多人用不整齊的聲音說：“有些真相需要被人知道。”
孟檬轉過身去，坍圮的廢墟之上，一身狼狽的灰土血跡，面上的表情卻很寧靜的男生女生們圍站成一排，他們的目光遙遙落在哭泣的老師身上。
孟檬擦掉下巴上的眼淚，冷靜地說：“不，我問的是，如果，你不給我改變一切的機會，為什麽要讓我看見這些。”
他們窸窸窣窣交頭接耳地商議了一會，終于有人回答她了。
“生者。”女班長直直望着她。
“什麽？”
“請改變未來。”她向着她微微鞠了一躬。
“……時間不多了……”
“……幫幫他吧……”
“……不是他的錯……不要讓他變成怪物……”
這些是……之前在游戲裏聽到過的那些聲音。
孟檬問：“什麽時間？”
“他被壞小孩弄傷了，就在扶桑尾的醫院裏。”女班長有些擔憂地望向遠方：“你要比她更快地找到他。”
“你說的都是誰？”孟檬有些被她弄糊塗了。
咯咯咯，他們相互看看，竟然都笑了起來，七嘴八舌地說。
“他的名字叫李念哦。”
“木子為禮，今下有心。這可是我們投了好幾天的票才投出來的名字哦。”
“李頭看了我們給小朋友準備的禮物了，真給他取了這個名字哦。”
“學‘禮’、知‘心’，李頭上課常說的學中文的精粹，我們超級聰明有沒有。”
……
“李念。”孟檬默默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究竟我要做什麽？”
他們慢慢安靜了下來，目光一致地看向她的身後。
孟檬轉過頭去看，一個牛皮色的紙箱子就放在樓梯後的角落裏。不知什麽時候，周圍的場景突然轉換了。她好像站在了樓房之中。
“拜托，幫我們把禮物帶給他。”
“……拜托，請讓他知道，李老師沒有因為害怕而丢下我們，不要相信那些無聊的人……”
“……那天老師根本不在學校，他只是認為這是他的錯，所以不願意解釋罷了……”
“……對啊，李老師後來又回來救我們了，超帥地沖回來……”
“噓，說不得……”
“……這個不能說……”
“……她說不能說……”
“……會給別人帶來厄運的……”
“……我們要遵守她的規則才行……”
孟檬不是很能理解他們在說什麽：“不能說什麽？”
班長微微向她鞠了一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