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的火焰 — 第 148 章
霍亦揚趕到體檢中心的時候，沈千舟正好在檢查室，外面只有翟劍輕一個人。
“發生什麽事了？”霍亦揚問。
翟劍輕将他拉出來，面色嚴肅地問道：“你是小船的教練，她沒有發現自己發育關到了，難道你也沒發現嗎？”
“我……”
“我聽她說，在此之前她跳躍的失誤率已經達到了50%以上，這麽明顯的數據，你都沒有發現不對勁嗎？”
霍亦揚被難得如此強勢的翟劍輕給問住，臉色蒼白，不知該說什麽。
“你……”翟劍輕還想再說些什麽，可是看他這個樣子，還是将那些過于傷人的話咽了下去，轉而問道，“你最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霍亦揚沒說話。
“你不說也行，我就問你，你怎麽突然開始決定給別人編舞了？”
雖說編舞是霍亦揚的自由，但翟劍輕卻是清楚內情的，當初在他決定來北京之前，兩人曾經聊過這件事，霍亦揚明明白白地說自己只會收沈千舟這一個弟子，等到她退役，不管結果如何，都當作是完成了他的心願，那時候他會放下自己這麽多年的不甘心，才會認真考慮以後要走的道路。
如今霍亦揚這麽突然地做出決定，翟劍輕都想不明白，所以才特意等在這裏，要問霍亦揚一個究竟。
霍亦揚卻只是搖頭：“你別問了。”
“你……”
“我會注意的，今後絕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聽着霍亦揚的保證，翟劍輕只覺得滿心煩躁：“我又不是在責怪你……算了，你自己清楚就行，別忘了我們約定過的，別毀掉了小船。”
霍亦揚抿緊嘴唇，用力地點點頭。
翟劍輕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麽，就和他一起回到了檢查室。
沈千舟換好衣服走出來，發現兩位教練并排站在那裏的時候還愣了一下，随即就喊道：“翟教練，霍教練。”
隊醫正拿着剛出來的檢查結果，見到沈千舟來了，才開始說注意事項。
等到從訓練中心回去的時候，翟劍輕開車，霍亦揚坐在副駕駛上，沈千舟坐在後排，整個車廂裏都彌漫着一股尴尬的沉默。翟劍輕好幾次想要打破沉默，都沒能成功，最後也不自讨沒趣了，專心致志地開車。
霍亦揚靠在椅背上，雙眼盯着不斷晃動的雨刷，心思卻飛到了更遠的地方。
他本以為自己表明了态度，以後就不會和那個自稱是他父親的男人有半點瓜葛，可事實卻證明他太過天真。他并不想要的東西卻是別人渴求無比的東西，他那雙兄姐原本為此鬥得不可開交，可是當他們發現父親有意将這些交給霍亦揚的時候，立刻就握手言和一致對外。
霍亦揚的身邊有陳其恪派來保護的人，只要離開訓練中心，就有人在暗中保護。那兩人發現沒有辦法直接對他做什麽，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沈千舟頭上。霍亦揚可以忍受他們對自己做什麽，卻無法接受他們會傷害到沈千舟，那一次他急匆匆出門，正是收到了對方發來的威脅信息。
當時他看着面前趾高氣昂，一點也不為曾經對他做過的事而愧疚的兩人，心中湧起深深的仇恨，他甚至第一次有了動搖，如果他接受陳其恪的要求，對于這兩個人來說才是致命的打擊吧！
這些情緒一直困擾着他，讓他深夜都無法入眠。他幼年時的确是希望得到陳其恪的肯定，所以他凡事都争先，可是後來他明白了，不管他多優秀，他也只不過是一個私生子。他一夕之間忽然長大，不再去追求所謂的父子緣分，他将全部的心力都投在了花樣滑冰中。
當他拿下世青賽冠軍的時候，那一刻收獲的感動和滿足他永遠都無法忘記，他總算明白自己這一生的追求究竟是什麽，他甚至暢想着未來，如果能夠走上奧運賽場，與全世界最優秀的選手們一起比拼，那該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只可惜這一切都被毀掉了，他一直苦苦藏着的秘密被大白于天下，他看到他的隊友和教練都露出了震驚和鄙夷的神情，他看到那個記者嘴邊惡意的笑容，那一刻，他心裏一直繃着的那根弦斷掉了。
在拘留所裏的十五天或許是他人生中最漫長的十五天，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過來的，他知道自己的花滑生涯已經毀掉了，這讓當時還只是個少年的他惶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以後應該去做什麽，還可以去做什麽。帶着這樣的心情他走出拘留所，他還沒有走出這個噩耗，就被另一個更大的噩耗給淹沒了。
之後那些年霍亦揚徹底變了，曾經桀骜飛揚的少年不見了，他變得冷漠寡言，如果翟劍輕沒有找到他，他或許就會在那座小城裏如此渾渾噩噩度過一生。
他最初只是想和翟劍輕開個玩笑，畢竟難得見他這樣緊張，可是到了後來，他自己卻走不出來了。他看着沈千舟從一個小姑娘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天賦過人卻勤奮努力，她每一次拿到冠軍都好像是在彌補自己所錯失的那些東西，他希望她站上奧運會的領獎臺，就像自己實現了夢想一般。
霍亦揚原本以為自己只是将自己的夢想強加在了沈千舟的身上，可之後他才慢慢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陷了進去，在沈千舟表白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應不是震驚和拒絕，而是一種竊喜，這樣的發現讓他無比恐慌，他們是師生，他們足足相差了十二歲啊！
在沈千舟去莫斯科的那段時間，他一直在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态，他不能夠讓任何人毀掉沈千舟，哪怕這個人是他自己也不行。所以他主動提出要給淩芷曦編舞，他想或許是他一直以來做的事情讓沈千舟産生了誤會，她還小，等到她長大了，或許就會明白這是她少年慕艾的錯覺，等到她明白了，或許就不會喜歡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