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七兄妹 — 第 18 章 ☆、無劍(番)

從我記事開始,我便是一個乞丐了。

我坐在小鎮的街角邊,不期望有誰能施舍一個銅板,只希望來往的人,能施舍一些吃食,好讓我能吃頓飽飯。

但那一日,我卻遇見了這樣一個人。

他雖面容俊秀,衣冠楚楚,卻居然坐在了一個小攤上吃着雞肉,而且吃相也極為不雅,和他本身的衣着氣質很不相符。

由于昨日沒有要到吃食,今日便有些餓昏了頭了,那人的吃相則更讓我饑腸辘辘,我忘記了身為乞丐應該遵守的事——那便是不要盯着別人吃東西。

我曾經因為這樣沒少挨過白眼,更有甚者,覺得我影響了他的心情和食欲,上來對我拳打腳踢。

當我對上那人的目光時,我才發現我做錯了大事。

看他的表情,顯然,我的行為影響了他的食欲,本以為他會給我一個白眼,但是他卻沒有,他眼神和其他人不太一樣,并無惡意,這讓我稍稍放下了心。

本來以為他不會将我怎樣,卻見他忽然站起了身,向我走來。

正當我以為我又少不了一頓拳腳時,他卻站在了我的面前,将手中的紙包放到了我碗裏。

油香已經順着紙包溢了出來,我的口水早已翻湧了起來,他是一個好人,他居然把自己的要吃的吃食給了我,我很是感動。

我對他道了一聲謝謝後,拆開油紙抱着雞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由于餓極了,常年沒有吃過這麽多油腥的我只顧抱着雞一陣猛吃,雖然聽見了碗裏清脆的聲音,但是我卻沒有來得及去看。

待我吃了一陣之後,才注意到碗裏多了一塊碎銀和幾個銅板。

平時連銅板都要不到的我,居然會有人給我碎銀,我欣喜萬分。這時,我才想到了那個給我雞的人,定是他給的。

他真是一個好人。

剛準備将碗裏的銅銀放入自己的荷包,一只手卻端過了我的碗。我大驚,擡頭發現正是我們這裏一帶的丐霸。

他道:“小子,居然有這麽多錢,也不來孝敬孝敬老子。”

說着,他便要伸手将碗裏的錢往外取。

我怎麽可能給他,這可是那個好心人給我的,這些錢可以夠我吃一個月的飽飯。我沒有回應他,直接沖上去搶碗。

他并沒有想到我會天不怕地不怕的沖上來,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将碗從他手上奪了回來,并且護在了身下。

他大怒,對着我一頓拳打腳踢,但我并不服軟,仍舊将碗死死地護着。

不知他為何突然停了一下,待我正要擡頭看時,卻見他的腳直接向我臉上襲來。我一個不及,就被他踢摔在了地上。

從我記事開始就伴着我的碗應聲而碎,碗裏的碎銀和銅板也飛了出去。

我心急着想起來去撿,卻沒有一絲力氣。頭上疼痛難忍,我卻連擡手的勁都沒有,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只是感覺到我的身子越來越冷,眼皮越來越重。

眼前泛着黑,周圍也圍了越來越多模糊的人影,地上的溫熱濡濕讓我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

我怕是活不了了吧,我想,但是我卻并不悲傷,因為常年的風餐露宿讓我覺得這世間也确實沒有什麽可以留戀的,倒不如就這樣了卻。

還好,死前吃了一頓飽飯。

在我将閉眼的最後一瞬,我又看見那位給我雞和銀錢的身影,他正一臉焦急地看着我……

真好,還能見好人最後一面。

我想對他笑一笑,表示謝意,但是我卻反抗不過黑暗,直到它将我吞噬。

我并沒有直奔天堂,也沒有去那地獄。醒來時我正躺在一個溫暖的……

床上?

我有些震驚,這就是床嗎?原來床是這樣的感覺……

溫暖,柔軟,還泛着淡淡的馨香。

我忍不住悶在被子裏好好感受了一番,但是随後我卻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為什麽我會在床上呢?

正當我疑惑的時候,門開了,走進來了一位白衣飄飄的人,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可對上他的臉時,我呆了。

這不是那個好人嗎?我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但是事實就是,他救了我。

他果然是個好人。

他看了我一會兒,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從旁邊水盆裏拿了一個濕毛巾,對着我的臉就是一陣亂抹,活像是在擦桌子。

我的臉被他擦得有些疼,但是我不敢吭聲,他抹了一會兒後又看我了一會兒,然後繼續抹,邊抹邊道:“我已經向掌門師兄要了你當我的徒弟,以後我就是你師父,你就是我徒弟,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我,師父我會給你好好解答的。”

随他的話語,我逐漸睜大了眼,不敢置信。徒弟?師父?以後他就是我師父了?

那我還是叫花子嗎?

這是丐幫嗎?

他似看見了我的疑惑,笑了一下,很是溫暖,他道:“這兒是劍心派,一個修仙門派,我是這兒的恒劍長老,以後,你就我恒劍的徒弟了。”他說着說着似想起了什麽,皺着眉思索着,完全沒有先前的仙風道骨。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人劍合一,劍心無我,你以後就叫無劍吧。”

他聲音清朗動聽,我不禁被他随和的笑意所溫暖,只是點了點頭,就應了下來。

雖然我是一個叫花子,但是我仍然依稀記得我曾有一個名字,好似叫做“墨清”?我不知道我一個叫花子印象中居然會有這種名字,覺得實在可笑。

反正這名字也從來沒人喊過,如今,我有了師父給我賜的名,至少,師父他會喊我。

在我傷好之後,師父便将我裏外洗了個透徹。我換上了師父給我的道衣,開始了無劍派的修煉生涯。

我從未想過我一個小叫花子會有如此機緣,我也從未想過那個人前仙風道骨,人後吊兒郎當的師父居然那麽厲害。

然而我更未想過的是,我的靈根居然如此之差。

雖然有師父給我壓着,但是我還是聽到了許多不滿的聲音。

的确,我的靈根連一個做飯的雜役都不如,師父是怎麽看上我的呢?

為了不給師父丢臉,我沒日沒夜的刻苦修煉,上帝給你關了一道門,就會給你開一扇窗,的确也是,我的悟性确是極好的。

要不有了這悟性,我怕是在這修煉之路上舉步維艱。

自從我來到無劍派,師父他老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但是我覺得他這眼神并不是想看我,而是想從我的身上看到其他人影子。

我有些心慌,若是師父某一日并未在我身上發現那人的影子,他會不會不要我了呢?我不敢想象。

直到幾個月後的一天,師父忽然說他要出去一趟,我便有些憋不住了。

師父見我眼眶紅紅的,安慰我說只幾個月就回來,并告訴我男子漢不能哭鼻子,我便強忍着難過,與他道了別。

師父走後我也沒有松懈一刻,每一日都在不間斷得修習。但自從師父走後,關于我雜言碎語就越來越多了。

我也知道師父收我為徒是不合情理的事情,所以我也一直沒有惹是生非,但是有些事你不惹,不帶表它不會自己跑你頭上。

一個身材高大的師兄将我攔住了,他低眼輕蔑地看着我道:“小叫花子。”

我沒有理他,我還想多留點時間練劍,我從他身旁穿過,想往練劍臺走,但是沒走幾步,他又将我攔住了:“小廢物,你師父不要你了。”說完,周圍響起了哈哈大笑聲。

我的心揪緊了一瞬,師父他說他會回來的,我搖了搖頭,思緒煩亂如麻,氣惱地将擋在面前的人刨了開來,繼續向前走去。

那人見我将他刨開,有些驚訝,随即将我的衣領揪住:“小廢物,說你你還不高興呢?叫你廢物都是擡舉你,你以為你是誰,一個叫花子罷了,長老收留你是見你可憐,到時候長老在山下尋個小嬌妻,可就沒有心思管你咯,別以為你是長老的徒弟就……”

“你……,你居然打我?”他震驚地捂着臉,抖着手指着我,眼裏滿是不敢相信的目光。

是啊,一向不惹是生非的我,居然打了人,不過我并不後悔,我道:“打的就是你。”

他随即怒了,拿着劍便向我劈來。既然打了人,接下來要發生什麽,我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我拿着劍和他對峙着,但是我才來沒多久,靈根又差,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不多時,我就落了下風,開始不敵起來,但是我仍然不後悔打他的那一拳。

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師父居然這時候回來了。

我怎麽也沒有想到我打架的事會被師父看到,我內心忐忑不安,後悔萬分。

師父臉上帶着怒意,将事情原委搞清楚後,便将我拉回了小院,雖然那人給我道了歉,可是我并沒有覺得高興,師父臉上的怒意讓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擔心。

師父,真的會不要我嗎?

本以為師父會訓斥我一頓,但是師父卻只是摸了一下我的頭,拿了一包雞肉遞給了我。

看着那一包溢着油漬的雞,所有的害怕擔心剎那間化為了委屈難過,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決堤一般落了下來,即使師父一再強調讓我不要哭鼻子,我還是控制不住。

在我将自己的委屈難過以及擔心道出來後,師父竭力安慰了我一番,并保證了不會不要我,也不會給我找師娘,我終于安心了下來。

在無劍派的時間過得很快,師父雖然時不時的出去,但是我卻無之前的不安。

今日是我第一次出門歷練,師父将他的飛劍給了我,讓我很是感動。

他唠唠叨叨地給我講着注意的事項,我卻并無不耐,反而很是高興,因為師父他是關心着我的,但是時間不等人,在其他人的催促下,我只得同師父道了別。

我們出去游歷無非就是去人間斬妖除魔,最近聽說合家口出了一樁案子,我們一行人覺得有疑,便打算去看看。

在合家口呆了幾日,果然被我們查出了名堂,抓到了一只狼妖。

這只狼妖很是精明,費了我們好大的勁才抓到。

他和我們剛下山抓的小妖小魔不太一樣,好似厲害許多,我們将他貼上咒符,綁了起來,打算帶回門派問問掌門該如何處理。

但是當日晚上,卻出了事情,那狼妖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居然給逃了。

我們一行追着狼妖的蹤跡,一路搜尋着,不知不覺便進入了一個幻陣,我們這才意識到自己上了當,頓時焦急萬分。

一路在幻陣裏小心地走着,時不時出現一些幻影,幹擾着我們破陣,找了半日,都沒有找到陣眼。

待我們都精疲力竭地時候,狼妖終于出現了,由于耗費了大量的體力,加上又身處幻陣,我們便開始不敵起來。

眼見着一個弟子被狼妖險些削了頭,我拿着師父給我的劍向狼妖的手砍去,狼妖本想抵擋,但是師父劍和其他劍想比,好了不是一個層次,狼妖立馬就被我砍傷了。

狼妖被我的那一劍激怒了,也不管其他弟子的攻擊,直接向我襲來。

我驚嘆我居然能在狼妖的那一襲攻擊之下,還能留下一口氣,後來不知怎麽的,幻陣居然自己解開了,狼妖也發覺情勢不妙,轉頭跑了。

見大家都安好無事,我的心便放了下來,下一秒,昏迷了過去。

待我醒來之時,我便在掌門的房子裏,身上傷口全無,完好如初,我正震驚地看着這一切時,卻見師父趴在床邊睡着了。

我心裏一陣溫暖,師父還是擔心我的。

下午,我就被師父帶回了小院,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但是又說不出來,反正安靜的空氣中似乎彌漫着一種尴尬,我有些摸不着頭腦。

傷口一夜之間恢複完好,雖然讓我很是震驚,但是我并未過多的關注。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師父用了他僅有的寶物,救了我,怪不得那日空氣如此安靜,想必師父還是心疼他的寶貝的。

為了不讓師父失望,我更加努力地修習了起來。

最近老有弟子出門歷練受妖魔襲擊,于是師父決定出去看看,這讓我很是擔心。但是師父去意已決,我也留不住師父,只得将師父的劍還給他,希望能讓師父有一把趁手的武器。

在師父離開的這段時間裏,我如往常一般努力,這一日天有些陰沉沉的,空氣也有些悶,正當我打算回小院的時候,卻發現一大團黑氣向山間襲來。

黑氣漸漸聚集,形成了一個輪廓,紅眸紅發,邪魅狷狂,整個人都像血中走出來一般,帶着嗜血的氣息,他身後則是黑壓壓的一衆的小妖小魔們。

幾個意欲上前的弟子才跨了一步,便被一陣黑氣襲過,碎成了肉渣。

我們從未遇見過如此厲害的妖魔,瞬間呆愣了。

他看着我,臉上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笑,聲音穿透着整個門派:“還想活幾日的話,便乖乖束手就擒,若是立馬就想死的,就提着頭來吧。”

幾個才趕來的弟子不明情況,被他的那襲話激怒了,其他弟子還未來得及攔住,便先一步被碎成了肉塊。

在如此壓倒性的差距下,掌門決定放棄反抗,至少這樣,還可以活幾日,說不定還有什麽希望。

然而我此時只是在想,還好師父沒有回到門派,還好師父在外面,至少師父是安全的。

但是當我再次看到師父的時候,我不知道該用什麽心情去面對他,我只是很急,為什麽他會來到這裏,為什麽……

這裏這麽危險。

師父看到我焦急的神色,卻只道他答應了那妖魔一件事,待他辦完事後,我們便可以回去了。

那妖魔的條件會是什麽,如不是什麽很難辦的事,我不信他會就這樣輕易放了我們,師父,他會有危險嗎……

可是師父還是去辦了,我并攔不住他。

第二日一早,不知道那妖魔打的什麽主意,他居然将我召到了大殿,他說他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我很是疑惑,但是還未等我疑惑多久,我便被敲暈了。

一陣疼痛使我清醒了過來,我覺得我胸口似破了一個大洞,痛到無法呼吸。

我緩緩的睜開了眼,但當我眼前出現的是師父的臉時,便激動了起來,可是師父為什麽眼中滿是心痛呢?

我又注意到了我胸口的疼痛,低頭一看才發現,胸口正淙淙地往外留着血,原來這是真的啊,我胸口有個洞。我有些難過,難道這次真的就要和師父分開了嗎,我喊了一聲師父,喉頭的腥甜卻在張口的同時湧了出來。

世界漸漸黑暗,師父,大概是再也見不到了……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只見到陣法中央那模糊的紫色身影,漸漸飛散了開來,那不是別人,那正是師父。

我奔跑着想去抓住最後一絲光暈,卻被陣外的結界擋了開來。

我從未想過師父就會這樣離我而去,直到一白胡子老頭出現在我的面前,在我渾渾噩噩中給我喂了一粒不明物什,然後便是劇烈的疼痛向我襲來……

疼痛中,我不僅恢複了神身,我還記起了所有。我的師父,那眉眼,不正是小柒嗎……上一世我辛辛苦苦護着的玉瑤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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