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豐年 — 第 7 章
第七章
穆定夫斯基并沒有因為他考了世界第二十一名而變成風雲人物,相反,同學們都更将他視為異類。
其實以前的時候,校長以薩迦還會找他來說說話。現在校長被調走了,說話的人沒有了。曾經擁有過卻又失去了的東西,總會讓人感覺到有哪裏不太對勁。
穆定夫斯基還是像以前那樣生活着,家裏和學校兩點一線,與他的土豆為伍,他甚至翻到了家裏曾經府廷配的耳麥開始擺弄,他的身上開始有了更多的牽挂,更加有了人間的煙火氣。甚至他真正種出了土豆,并且開始用土豆為自己做吃的。
到了第二年,他一樣報考了大學選拔考試。
但這一次的感覺遠沒有上次好了,這次的試題裏,有很多需要他死記硬背的東西,恰好他沒有背。
成績出來的那天,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排名——31132。
寰球文明學院是完全沒有希望了,他清晰地認識到了這個事實。然後他報考了一個離自己家還比較近的大學——西伯利亞文科大學,因為這樣,放假的時候,他就好回家種土豆。
上帝總是喜歡開玩笑,這一對曾經的師生,又搞笑的連在了一起。
在查閱報考學生時,看到了穆定夫斯基的名字,以薩迦校長愣了一下,說不定是同名呢。然後他調出了他的檔案,結果越笑越大聲,他老婆還以為他得了什麽病。
“沒有,我沒有得病。我的上帝啊,怎麽會是他!”
“誰呀?”他老婆可沒有聽他這麽笑過,在她眼裏丈夫是一個天天拜上帝的,不茍言笑的小男人。
“我以前的一個學生。不行,這周末我回拓遠新村看一看。”
要不是他老婆真的看了一眼那個檔案,她肯定以為他在那個小村子裏面養了小三。
“穆定夫斯基——”
穆定夫斯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還以為自己幻聽了,接着智能管家就提示他是以薩迦校長來了。
一種故人相見的熟悉感。
以薩迦校長跟他說了自己的近況,問了他的學習、理想、生活……有人關心的感覺就是這樣嗎?其實,挺好的。
“對了,你知不知道上我們西伯利亞文科大學是要錢的。”
“啊?”
“我一看你就不知道,以前考試報個名,都是我給你操心的,你怎麽會知道這些?我看你是看我葡萄糖快過日,估計也沒有賺到什麽錢吧,不對,是根本沒有錢吧。”
穆定夫斯基想了想,好像是這個道理。
“沒有關系,這個錢我給你出了。”
“等等,我想問一下,土豆能賣錢嗎?我看到紀錄片裏面,他們那些菜都是能賣的。”
“你說什麽?土豆!”
“嗯。”穆定夫斯基以為不行,輕聲答了一下。
“能,當然能,還能賣不少錢呢!這種東西平常都沒有人種,正所謂物以稀為貴,只有一些富貴人家才能嘗個鮮,吃得起。你這兒到底有多少?”
“我想今年土豆還有挺多的,用紀錄片的話來講,今年是個豐收年。”
那一次穆定夫斯基真正感受到了,古代人民收獲之後的喜悅。那些人為什麽要求神拜佛去祈雨,為什麽要在豐收之後舉行盛大的節日,一切的一切都說得通了。因為他有親身體驗過,社會是由人構成的,而人的情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這個社會,這就是社會學研究的價值之一。
其實那堆土豆并不多,相較起他往年種的的确是一場大豐收了。但是因為土豆可以放很久的特性,飯店裏生生給出了三萬幣的高價。
站在一旁的以薩迦校長,像是被觸發了什麽猶太人基因的機關,鬧着說自己不要當校長了,要去種土豆,但是折服于一年只有三萬幣的事實,連忙改口說下輩子種土豆。
簡直是不可思議,上大學是一條穆定夫斯基曾經從未設想過的道路。如果按照以前他那樣的生活方式的話,可能就是一直吃葡萄糖塊,渾渾噩噩吃到死。
而現在,他已經被以薩迦校長帶着,切身的站在了大學的門口。看着這座嶄新的大門,穆定夫斯基眼裏不自然的流出了失落。
以薩迦校長當然看出來了,對他笑着搖搖頭,然後猛然拍下他的肩膀,把穆定夫斯基吓了一大跳。
以薩迦校長清了清嗓子:“其實吧,你是我們西伯利亞文科大學的第一屆學生,這所學校是我規劃着建出來的,你看這校門……不對,我不是要跟你炫耀我們學校設施。你知道第一年的大學都有什麽好處嗎?”
穆定夫斯基眼神之中就寫滿了迷茫。
以薩迦校長做了一個祈禱的動作:“感謝上帝!你知道教育部為了給新的大學招生,第一屆學生裏的每一科學科第一名,都可以到另外的高校去學習,然後由對方評定,合格的學生可以直接轉到該校。你看我們學校的名字——”
以薩迦校長左手摟着穆定夫斯基肩,右手指着大門上那鎏金的字。
“文科。你知道嗎?和我們對口的高校恰好是寰球文明學院。小夥子,好好幹啊!美好的明天在等着你呢!你以後肯定比我出息的多。”
以薩迦校長猛烈的晃着穆定夫斯基的肩膀,而他卻感覺世界的風都已經慢了一拍。以前他只是生活在西伯利亞原始叢林中的一個野人,一路走來,他是多麽的順利,願意接近他的都是那樣好的好人。周老師,以薩迦校長都在告訴他怎麽出這個林子的路,這個林子裏有惡臭,有荊棘,有泥濘,他都一一走過。
他終于能在這一天,有機會看到叢林外的風景,吹到和煦的風。
當今所學習的文科,其實都是主觀性非常重的學科,因為當今的言論自由超乎想象,除了不能說統一世界解體的事。文科的學習是真正的言之有理即可得分,就算與當今的主流思想不符合,大學教授都會誇贊你的思想有參考意義。
這樣的學習是難分伯仲的,通常教授們的策略是——比誰更加勤快。
可穆定夫斯基哪知道什麽叫做勤快,他身邊根本就沒有人可以給他做參考,所以在廣泛浏覽紀錄片的同時,他又開始不分晝夜的看書。所以在別人眼中,他真的是那個最勤快的,簡直是拼命三郎的打法。
而反觀其他人,其實考到三萬以後名次的學生內心之中或多或少都隐藏着深深的惰性。
就像一群正常人走在街上,突然跑出來一個叢林裏來的野人,那野人上蹿下跳,還能爬樹,你把人家正常人擡到樹上,人家都有可能掉下來,這當然沒有可比性了。
這一年下來,穆定夫斯基除了和以薩加校長說過幾句話外,與其他人基本上沒有交流,但大家都沒有像村裏人那樣對他表示厭惡,大部分人都非常認可他的實力,并十分樂意給他喝彩。
他以社會學第一名的成績,如願以償的進入了寰球文明學院。以薩迦校長笑着給他帶上了一個新的耳麥,那個地方有更多來自不同地方的學生,不像他們這個地方的人,外人都因為寒冷的氣候不願意來,所以基本都是說本地語言的人,耳麥會在外地幫助他聽懂別人說的話。
那是他第三次看到以薩迦校長的頭發快樂的飛舞。這樣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第一次看到校長的頭發這樣時的場景。
周老師……
穆定夫斯基揮別了這一個領路人,或許又要去他的康莊大道上尋找下一個領路人,亦或者是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來。
一路向西的歐洲地界上,就坐落着寰球文明學院,一個人才荟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