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紅裙 — 第 12 章 ☆、十二
再一次睜開眼,走到鏡子前,發現自己陡然縮水到十二歲時,虞南內心非常平靜。
甚至想要出門看一眼十四歲的柳嶂。
估計又是一個夢。
虞南鎮定地換上枕邊疊好的校服,拎起自己的書包,泰然自若地走出卧室。初中的事情她還記得一些,譬如上學前的流程——多久起床,在哪裏吃飯,怎麽去學校。
麗州一中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分別在不同的校區。高中的時候她可以直接拿着飯卡去食堂吃飯,念初中的她卻只能乖乖在家吃完飯再去學校。
但是她家裏沒有早飯,那她早飯在哪裏解決的?
虞南站在冷冷清清的客廳裏沉思半晌,毅然決然地拎着自己的書包,敲響鄰居家的大門。
“南南,今天怎麽起的這麽晚?”
柳嶂打開門,疑惑地問。
虞南毫不客氣地打量十四歲的柳嶂。
還在抽條的男孩很瘦,身上都沒幾兩肉,穿着寬大的校服更顯得空空蕩蕩,頸項處露出來的鎖骨平直漂亮,賞心悅目。他很白,白的發光,眉目疏闊,如果再壯實些,大概就是青春期少女理想中的帥哥模樣。
難怪不得柳嶂中學的時候,沒啥人追,明明也是個大帥哥的苗子。
太瘦了,都瘦脫形了,跟竹竿似的,沒看頭。
虞南更加憐惜現在排骨身材的柳嶂。
柳嶂背後直發涼,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被人用目光非禮,可一看虞南,還是那副純良的可愛模樣,這讓他疑心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畢竟虞南還是個小姑娘,只摸到青春期的尾巴。
柳嶂沒再深思,便讓開一步,說:“快進來,今天還有升旗儀式,遲到會被罵的。”
吃完早飯,虞南便快快活活地跟着柳嶂去上學。
她留意過,現在是初一下學期,才開學沒幾天,學習的課程并不算繁重,她還能應付的過來。按照上次的經驗,她恐怕最多在生活一個月,哪怕學的不好,她也沒心理壓力,反正是個夢。
大概是受潛意識的制約,她所做的一切,都必須和過去的一模一樣,不能出格。時間一久,她的心智也會受影響,越來越趨同于當時年齡的自己。
臨近下午放學的時候,最後一節課,虞南已經坐不住了,神情動作都是肉眼可見的焦急和浮躁。紀白羽看着她,小聲問:“虞南,你怎麽了?想上廁所?”
虞南也跟着小聲說:“沒有,我就是有點想快些下課,我想回家。”
紀白羽努力維持着自己的鎮定,矜持地笑着打趣:“我看不是想下課,是想你的柳嶂哥哥吧。”
虞南臉頰頓時變紅,她跟紀白羽咬耳朵,用氣聲“惡狠狠”地威脅:“你再笑我,信不信我下課收拾你。”
“信、當然信,”紀白羽憋着不讓自己笑出聲,連忙轉頭看窗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初一學生的教室都在一二樓,很輕松地就能看見外面的景色。
草長莺飛的初春,樹木草葉都披上一層綠意,成群結隊的飛鳥從藍天白雲間掠過,清風溜進窗戶,吹拂過桌上翻開的書頁。
兩個高個的男生穿着單薄的短袖校服,從窗外走過。他們倆正在聊天,一個眉飛色舞,恨不得手舞足蹈,一個神色淡定,手腳規矩,赫然是楊棠和柳嶂。
“哎、哎,你知道旁邊那個人是誰嗎?”
虞南吃力地仰起頭,往窗外看,一眼就瞥見窗戶外的兩個男生。
“他啊,他叫楊棠,”虞南撇嘴,“你別看他現在人模人樣的,以前可狗啦。”
紀白羽文靜的眉眼露出一絲疑惑和不解:“狗?是什麽意思?”
“就是、哎,”虞南只恨自己語言匮乏,不能用精準的詞語來描述,遂含糊道,“就是特別不是人的意思。”
紀白羽撐着下巴,目不轉睛地望着楊棠的背影:“可是好帥啊,原來他就是楊棠,真的好帥,難怪我姐姐每天都說她們年級的帥哥最多,質量也高。”
這節課是自習,臨近下課,班級也有點騷動,總有人竊竊私語。虞南和紀白羽并不是唯二聊天的人,就連坐在講臺上的紀律委員也玩忽職守,權當沒看到、沒聽見,悶着腦袋奮筆如飛。
“難道柳嶂不帥嗎?我覺得柳嶂比楊棠帥!”虞南頓時不滿。她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沒人注意到她們倆,便放下心來,和紀白羽頭碰頭,為柳嶂打抱不平。
紀白羽深沉地凝視她,鏡片後的一雙眼睛,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怎麽?”虞南有點心虛。
紀白羽說:“南南,你家柳嶂看臉是不錯,但沒人會對麻杆感興趣的。”
虞南:“……”呸。
她無言以對的表情實在有趣,逗得紀白羽又撲哧一笑,連聲安慰道:“其實還好,我姐她們偶爾也會說柳嶂的。”
虞南生無可戀:“說他哪裏都好,就是太瘦了嗎?”
紀白羽調皮地眨眼睛:“你好聰明。。”
自打柳嶂念初中後,虞南就再沒享受過被柳嶂接她放學的待遇,總是自己回去。柳嶂有個習慣,愛在放學後和朋友們打籃球。虞南收拾好書包,就準備繞道去操場看他打球。
紀白羽親眼見過楊棠後,對楊棠念念不忘,聽說虞南的打算後,便主動提出,想要跟着虞南一起去看帥哥打球。
虞南狐疑:“你真要去?”
紀白羽抿唇一笑:“食色性也,看看帥哥而已,當然要去。”
初一的學生課業并不繁重,出去看看也無妨。何況紀白羽和她一樣都是走讀生,也不上晚自習。虞南想了想,便沒有拒絕,何況長大後,因為工作原因,她少有機會像念書時,能夠和紀白羽一直呆在一塊。
虞南便說:“那要我介紹你跟他認識嗎?”她思索半晌,想從腦海裏找出未來紀白羽和楊棠認識的蛛絲馬跡。
“不用,我就看看,沒想別的。”紀白羽說。
下課鈴一響,學生們蜂擁而出,恨不得長八條腿,瞬間跑到學校外面。沒過幾分鐘,食堂外面便黑壓壓一片,虞南和紀白羽慢悠悠地收拾書包,等到人潮散盡,才往外走。
“柳嶂!接着!”楊棠一聲大喊,遠遠地傳來。
虞南和紀白羽走到籃球場邊上,居高臨下地望着奔跑的男生們,一個專注地看柳嶂,另一個專注地看楊棠。
她們倆都不懂籃球,看的雙眼發澀,也沒看懂是什麽情況。
紀白羽看着看着,忍不住跟虞南咬耳朵,“楊棠好高,你知道他有多高嗎?”
虞南不是很确定地說:“一米八二、還是一米八三?”反正柳嶂一米八二,楊棠比柳嶂稍高一些,并不多,可能就差了兩三厘米。他們倆還在抽條,虞南不擅長目測,便拿不準,只說了個大概的數字。
紀白羽哇哦一聲,興致勃勃地繼續看:“楊棠投籃還挺厲害的。”
中途柳嶂發現了虞南,沖她笑容滿面地揮手,臉上的汗水不停往下滑。虞南左看右看,有些擔心他口渴,便把書包交給紀白羽,跑去小賣部買了瓶水,準備等會兒交給柳嶂。
六點,晚自習鈴聲響起時,男生們才結束,紛紛打道回府。
柳嶂熱得滿頭大汗,頭發濕得徹底,貼在鬓角、後頸,顯得有些狼狽。紀白羽大飽眼福,覺得時間差不多,掐着點跟虞南說再見,然後溜之大吉。
虞南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話,就聽見柳嶂喊她:“南南!”
她眼前一亮,歡天喜地地迎了上去,道:“你投進去幾個球?”
柳嶂有氣無力地向她走來,拉着自己的領口散熱,随口道:“你站在那兒半天,都沒幫我數一下?”
“我又不是裁判,而且我也看不懂,就沒數,”虞南理直氣壯地說。
柳嶂瞥她,朝她伸手,“給我吧。”
虞南眨眨眼,盯着面前白皙的手掌,有點愣:“什麽?”
這次理直氣壯的人變成了柳嶂:“你不是給我買了水嗎?”
“哼!”虞南沒好氣地把水丢他懷裏,“原來你早就眼饞我的水了!”
“哎,虞南妹妹,別厚此薄彼,我的水呢?”楊棠猛地從柳嶂身後探出頭來,笑嘻嘻地說,“別光顧着只給柳玄德。”
“柳玄德?”
“你不覺得他平時幹事特別慢嗎?”楊棠笑道,然後樂極生悲,換來柳嶂一個毫不留情的肘擊,他頓時配合地作出痛苦的表情,捂着自己的肚子,哎喲哎喲直叫喚。
虞南忍俊不禁:“別演戲了,柳嶂肯定沒用勁。”
“走吧,回去。”柳嶂彎腰拎起一旁的背包,把外套搭在肩膀上,“你爸今天也不回家?”
“嗯。”虞南說,“不過我媽在家啊。”
“朱姨今天不是要出去交流嗎?為期五天,”柳嶂漫不經心道,“怎麽?你不知道?”
虞南懵了:“啥?”
她來的時候是早上,家裏也沒人,還以為朱靈鵲跟平常一樣早起上班了,沒想到竟然出差交流去了。
她的錯愕完全擺在臉上,一眼就能讓人看透。
柳嶂微微低頭看她:“你怎麽?沒睡醒嗎?”
“沒有呀,”虞南與他對視,“就是奇怪,平時不都暑假才出去交流學習嗎?”
柳嶂笑着搖頭,無奈地嘆道:“你啊——”
虞南不樂意道:“你就比我大兩歲,怎麽跟我家長似的?”
“如果從接送你的頻率上來說,我當你的家長确實綽綽有餘。”柳嶂煞有介事。
“就知道占我便宜!”虞南輕輕地推了他一把,掌下的皮膚溫熱光滑,皮肉接觸的感覺讓虞南心猿意馬,她悄悄紅了耳朵,不動聲色地把手收回去。
真奇怪,明明未來她經常和柳嶂牽手擁抱,現在卻跟沒見過世面的小傻子一樣,只是碰一碰就面紅耳赤。
虞南用手背貼臉,想要摸摸臉上的熱度。
柳嶂腿長步伐大,她只是分心幾秒,就被他落後幾米。她稍稍擡眼看去,高挑的男孩子迎着風向前走,風挽起他的衣角,意氣風發,讓人心動。
她情窦初開時,撬開她心扉的冒失鬼就是柳嶂。
沒有嘗過戀愛酸澀的果實,她自心動起,就能正大光明地跟在心上人的身邊,和他邁着相同的步調,一起走、一起跑。
這是她的幸運。
“南南?”察覺到身邊的人不見蹤影,柳嶂停下腳步,回頭望來。他微微擰起眉,天色昏暗,街邊的路燈悄然亮起,虞南偷偷地笑,雀躍地跟上去。
“來啦!”她一蹦一跳地追了上去。
柳嶂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邊,蹙起眉,“路上車多,怎麽冒冒失失的?”
“我知道,”虞南吐吐舌頭,“對不起嘛。”
柳嶂走在人行道外邊,靠近街道的一側,将她嚴嚴實實地護在裏面。街邊栽種的行道樹郁郁蔥蔥,春天到來,抽芽吐蕊。街邊就是麗州一中的高中部,鐵栅欄将校園與外面隔斷,校園內的杏樹卻不甘寂寞地将枝葉往外探,透過栅欄,開出一樹繁花。
一路往前,滿眼都是或粉或紅的杏花,落英缤紛,美不勝收。
“哇,好美。”她驚嘆地叫道。
柳嶂應了一聲:“我要去書店買書,你在這邊等我,還是跟我一起去?”
眼看到了十字路口,書店就在街對面。
虞南果斷道:“你去買書,我在這裏等你。”
“嗯,小心些,注意自己的書包,別被人偷了。”去之前,柳嶂還不忘囑咐。
虞南捂住耳朵催他走:“我知道我知道,你快去吧。”
綠燈亮起,看柳嶂過斑馬線後,虞南松了口氣,心說,這老媽子一樣的叮囑風格還一點都沒變。她把書包抱在懷裏,繼續去欣賞杏花。
地上層層疊疊落滿花瓣,還有一朵朵完整的花落在牆邊,虞南有點手癢,想撿幾朵回去曬幹當書簽。
等柳嶂回來時,她挑挑揀揀,在口袋裏揣了十來朵,也沒怎麽細看,只囫囵找大個的裝。
好在校服口袋夠大,裝了滿滿一捧,也沒有露出來的跡象。
等了十分鐘左右,柳嶂買完書回來,她還興高采烈地問柳嶂買了什麽。
“數學輔導書,”柳嶂說,“順便買了本散文集。”
虞南:“哦。”柳嶂無書不歡,她聽見書就頭疼,她才不要去問柳嶂買了誰的散文。
作者有話要說: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