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幸村都惹只會害了你 — 第 6 章
第6章
詞正腔圓的英語，将真田弦一郎打得措手不及。
女孩兒嗓音輕軟，單詞在她舌尖滾了一圈，像甜湯圓被咬了一口，溢出甜蜜的流心兒，唇齒間糯糯地黏連，隐約有些熟悉。
他觑起眼，目光中多了些審視。
蓮蓮緩慢而迷茫地眨了一下睫。
兩個人視線膠着，誰都未先吱聲，仿佛是杠上了，無聲地僵持着，空氣中硝煙彌漫。
安靜之中，再輕盈的步伐都格外明顯。有人從牆的另一側拐過來，腳步一頓，停在真田弦一郎身側。
“花蓮，”
蓮蓮：？
冷不丁被點名，蓮蓮不禁略微側目，認出這是方才在門口背對着她與人交談的學生幹部之一。
眉目清隽的高個少年耷拉着眼皮子，筆尖在考勤本上寫下她的名字，情緒寡淡地開口：“江都市江大附屬一年。”
“……”
眼皮兒輕輕顫動，蓮蓮定睛望着他，真的有些茫然了。她昨天才轉過來而已，居然有人知道她的底細？
“日語等級，”那人語調毫無波動，“N1。”
“！”蓮蓮大驚。
這學校怎麽有技能點的這麽邪乎的學生幹部？
日語一竅不通的外國游客演不下去了，蓮蓮正色打量對方，“你調查……”
話音未落，她注意到來人猛地擡起眼，瞳孔微縮，臉上的淡定出現裂縫：“你——”
“啊？”
“流血了。”
真田弦一郎聞言略垂下眼。
小姑娘還倔強地纏在欄杆上，墨綠裙擺覆蓋範圍之外，肌膚細膩如新雪。此時，鮮血順着腿肉內側淌下來，像紅梅落入白雪，觸目驚心。
他別開眼，視線逡巡着欄杆，“你是不是劃傷了？”
柳蓮二挂住筆，斜他一眼。
真田弦一郎：？
蓮蓮僵住，手指攥緊欄杆。
方才被她強壓下的異樣感，居然，居然這般湧了出來。當着兩位陌生的男同學的面。她大腦空白一瞬。羞恥感從神經末梢蔓延至全身，熏染了瓷白的兩頰。耳尖都在發燙，水氣含在眼圈。
少女眼周泛紅，窘迫得快哭出來，楚楚可憐。
柳蓮二遞了張紙巾過去：“需要幫忙嗎？”
蓮蓮道了聲謝，接過紙巾摁在腿彎，手松開欄杆，從圍牆上跳了下來。
被好友那樣一瞅，真田弦一郎已經琢磨明白，他錯得多離譜。不覺有些臉熱，轉身背對遲到還翻牆的外國女同學。
蓮蓮擦去血跡，鎮定下來：“學校裏有商店嗎？”
柳蓮二點了點頭，“有是有，但離這裏直線距離857米，你這樣……”
“你這樣走一圈，全校的人都得知道，今天是你生理期。”
正擦着腿的蓮蓮倏然擡頭。眼刀帶寒光，裹着銳利的破空之聲，“唰唰唰”，飛向渣男後背，一通亂殺。
被暗鯊的那位無知無覺。
柳蓮二抿住唇，眼神橫過去。鋼鐵直男黑着張臉，迎着他的視線，眼神坦坦蕩蕩，透着股清澈的愚蠢。
“……”他默默嘆氣，轉身給蓮蓮帶路，“我們網球部休息室有衛生間，這會兒應該沒什麽人。”
蓮蓮捏着紙巾，小碎步跟上他。
餘光注意到她的步伐，柳蓮二放緩了行進的速度，三個人很快走到蓮蓮昨天蹲點的側門。
柳蓮二拿鑰匙開門，淡聲道：“你先去衛生間，我們來想辦法。”
蓮蓮現在整個人已經麻了，自暴自棄地點點頭。
鎖芯打開，真田弦一郎順手推開鐵門，示意蓮蓮先進去，眼睛瞥向朋友，無聲質詢——
‘我們？’
柳蓮二睜眼回望，‘不是你硬追過來的嗎？’
‘是幸村……’
‘弦一郎，看了不用負責的嗎？’
‘……’
蓮蓮麻木地飄進門後，意識到她剛才的反應，好像有點不太禮貌。她似乎該說點什麽。一回頭，瞥見這對難兄難弟，臉上挂着大寫的尴尬，面面相觑，仿佛遇到了一個無比棘手的難題。
“……”
是有點棘手。蓮蓮生無可戀，“你們門口有女同學嗎？”
兩個人同時看向她，沉默地搖頭。
提到女同學，柳蓮二像是想起什麽，“弦一郎，你給Yuki打個電話，請她幫幫忙。”
“你——”
你是沒有她的號碼嗎？
一眼看穿他的意思，柳蓮二打斷他，轉身鎖上側門，溫和地強調，“你打。”
真田弦一郎擰着眉心，一臉莫名，拿出手機。他也沒避諱人，在蓮蓮視線之內翻開通話記錄。
最近一次通話，在五分之前。
蓮蓮看着他給最近聯系人撥了個電話。
那邊很快接通。
真田弦一郎瞥着身側的女生，似乎是有些別扭，背過身，又往旁邊的花壇走了幾步，“幸村。”
幸、幸村？
蓮蓮的神經，被這個姓氏輕微一撥，一下子繃緊。
哦……也對。
哥哥姓幸村，妹妹也是幸村。
蓮蓮牢牢盯着花壇那邊，因為距離的原因，聽不到對面回了什麽。
甚至，連打電話那人的聲音，她都快聽不見了。
那人壓低了嗓音，信號不好一般，斷斷續續，“你讓Yuki，幫忙，買點，女孩兒用的東西。”
你讓Yuki。
幫忙。
買點女孩兒用的東西。
聽清他在說什麽，蓮蓮腦子裏那根弦，“啪”地一聲，繃不住了。
渣男打電話。
她想打渣男。
你怎麽回事啊！！你就不能直接聯絡你的暧昧對象嗎？
為什麽讓她哥哥中間商賺差價！
*
國中部和高中部之間隔了一道牆。牆邊開了個小門。
幸村佑希提着購物袋，老遠便看見角門邊，有人彎下腰，拎着半瓶礦泉水，悠閑地給一旁的花壇澆水。
她全力沖刺，氣喘籲籲地停在那人身後：“哥哥，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老師喊我去辦公室。”
幸村精市随手将空瓶一丢，起身接過妹妹手裏的袋子，“Yuki……”
“哐當”一聲，瓶子落入了垃圾桶。
“啊？”
“不能拜托你的同學跑一趟嗎？”
幸村佑希深呼吸，“……”
能。
但她方才着急，一時沒想到==
“你，拜托，你的，”少女喘勻了氣，眨着眼睛看着哥哥，“女同學也一樣的。”
幸村精市側頭瞥了她一眼，沒說話，輕輕颠了下零食袋，一支巧克力餅幹條跳出大半截，他低頭叼住。
幸村佑希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有幾分懷疑。
他是不是偷偷學人吸煙！
少女正琢磨着，一只好看的手，将牛奶味的餅幹條遞到她眼底，“抽嗎？”
“不抽。”說着，幸村佑希伸手捏一根。
哪知，巧克力餅練得一身蓋世神功，“嗖”地一下，從她手底消失，捏了個空。
幸村佑希：“……”
“忘了，”咬着餅幹的人溫柔地勾着唇角，“有的人在減肥。”
減肥人悻悻地轉身走了。
有的哥哥，平時情緒穩定，溫柔強大又聽話，但只要她一踩雷，這人就變得詭計多端。
所以，她又怎麽惹他了。
幸村佑希邊走邊回憶着幸村精市方才的神情，忽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不會吧？
有的人，在立海大附屬讀了四年書，學校bbs投票，斷層第一的顏值巅峰。連外校的網友們都來“立海風雲錄”開麥，你永遠可以相信幸村精市的顏，立海大永遠的神。
啊！這永遠的神，居然連個相熟的女同學都沒有？
少女越想越樂，歡快地奔向教師樓。
吶。
從某種層面上說，我哥哥，他真的神。
幸村精市目送少女走遠，低頭瞥了眼購物袋，又捏了幾根餅幹，沒什麽滋味地嚼着，不疾不徐走向網球部。
網球部的休息室幹淨敞亮。不但有衛生間，甚至還有浴室。
蓮蓮淨手後進到隔間，先檢查了一下外套。确定裙子沒有被弄髒，她才小心翼翼地撩起裙擺，蹲成一朵陰郁的蘑菇。
這個渣男！
他怎麽能找中間商呢？
難道是因為五分鐘前剛聯系過對方？
蓮蓮：“！！！”
啊五分鐘前？
蓮蓮雙手埋入一頭烏發中，稍微一計算，那個時間點，她是不是親眼見證，站在三樓連廊湊熱鬧的樂子人打了個電話來着。
居然！是給渣男通風報信？
後知後覺地憤怒，漫上了心頭。小姑娘蹲在那兒，十指薅着頭發，咬住嘴唇。如果沒有這通電話，她就不會這麽丢人。
社會性死亡後的羞恥感，像澆在火上的油，愈發燒旺了心頭熊熊的怒火。
蓮蓮實在忍不住，把拽下來的頭發丢進垃圾桶，抱起手機，指尖如飛地給花椰倒垃圾。
也許因為小少女在上課，沒有給與她情緒反饋，也可能是身體的緣故，總之，傾訴和梳理情緒，并沒有讓怒氣全部找到出口。
蓮蓮打字累了，将電話放到水箱上，平視着緊閉的門，滿腦子都是遷怒它的陰暗想法。
[摔門][踹門][砸門]
[摔門][踹門][砸門]
蓮蓮直勾勾盯了一會兒，擡起憤怒的鐵拳，向門發起攻擊。出拳的瞬間，猶豫了一下，她的家教不允許她破壞公共財物。
剛一觸及門板，握緊的手迅速軟趴趴地張開，粉盈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尖泛白，慢慢拖曳下來，指甲擦過門板，發出點刺耳的聲響。
很奇特的，居然覺得這樣挺解壓的。
“……”
蓮蓮擡起爪子，又撓了一下。
她團在角落裏，劉海蓋住低氣壓的眉眼，像只被遺棄在垃圾桶裏的小貓，陰暗，扭曲，盡情撓門。
“咚咚——”
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人輕輕扣了扣門。
扒住門的雙手陡然僵住。一種發瘋被抓包的窘迫感，讓蓮蓮猶如被武林高手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
頭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蓮蓮徐緩地仰起脖子，只見，黑色袋子被條紋領帶吊着，晃晃悠悠，一寸一寸地，從門頂滑至眼前。目光順着藍白相間的領帶向上，布料的盡頭被人捏在手裏。
手指修長，骨肉勻停，冷白細膩如頂級瓷器。因小臂卡在門頂，自然下垂的緣故，盤繞之上的青筋凸顯。
拇指食指拿捏領帶，微微曲着，暴露出中指指節處淺褐的小痣。
蓮蓮望着小痣，微微危笑。
這叫什麽呢？
冤有頭債有主呀。
她偷偷按住領帶，解開購物袋，挂在手腕上。
門外立着的人聽着微小摩擦聲消失，輕輕抽了下領帶。
眼看着布料要跑，蓮蓮立刻往下拽了拽。
那人心不在焉，正低頭玩手機，收到還沒解開的信號，也沒有催促，斂着眼睫看信息。
[妹妹：立海大永遠的神，神降于女廁所。]
[妹妹：将安心賜予他的信徒。]
[妹妹：hhhh你孤身闖女廁的樣子，像個hantai！]
幸村精市牽起唇角，無聲地笑，單手飛快地打字。
[Yuki：老師召我去辦公室，我讓你親哥來日行一善？]
電話另一邊的人，生怕她的弦一郎哥哥也像hantai了，迅速滑跪。
[妹妹：哥哥我錯了Orz]
與此同時，門的另一側，蓮蓮悄麽悄地站起來，從裙子的口袋裏摸出個不大的小兔子抓夾。粉色的毛茸茸，耳朵鑲嵌着細碎小鑽，用來夾劉海的。
她踮起腳尖，舉起手臂，帶着小兔子接近那只修長的手。
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透着健康又漂亮的粉色，指節分明，印了顆淺淺的痣。
瞧着就好吃。
小兔子張大嘴巴，“嗷嗚”一口，咬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