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鬼道 — 第 5 章
宋家村北邊坐立一座大山，再北邊一點，是一片平地生長的樹林。
穿梭在樹林中，踩着落日餘晖，邁着乏累的步伐。宋玥期盼着在天黑之前，能找到果腹的食物。
但是一路上半只兔子都沒見着，于是她便在心裏祈求着，若是能找到野果子也好啊。
最終，還算幸運的是，終于碰到了棵果樹，待她爬上去摘了足夠吃到第二天的野果子。
走了一下午，身上濕漉漉的衣服早就幹了。
此時，林中夜風吹起，帶走了身上剩餘的潮氣以及好不容易積攢的溫度。
宋玥啃完果子，将果核扔在地上，抖了抖，問那少年神：“你冷嗎？”
少年神身上依然只穿着宋玥那件褙子，奔波一天了，雙腳也髒兮兮的。
但是，他卻是搖了搖頭。
此時少年郎坐在一塊石頭上，是宋玥特地搬過來并擦幹淨的。身上褙子的衣擺，被林中夜風吹開了，于是他那雙過于白皙的雙腿也直示于宋玥眼前。
雖然得到對方的回答，但是宋玥看在眼裏，心中總是不太得勁。
若是離開村子的時候，給他拿一套衣裳就好了，宋玥悵然起來。想到宋家村，宋玥的思緒一下便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之中。
若是當初宋兮倩沒有救下那個外人，也許今天的她也不用背井離鄉了。而傳說中救下宋氏祖先的神明，也不會安靜地坐在自己身旁，像個還未知事的大孩子一樣，需要她照顧了。
而被宋玥心裏念到的神明，湊了過來，将腦袋抵在宋玥肩膀上。
“冷”
一個字便将宋玥的問話堵在嗓子中。
腦子裏想的是男女七歲不同席，實際上宋玥卻是側過身子，為那少年神擋住夜風，任由那少年神依靠在她身上小憩。
一夜過去，當第一抹晨光照向這片老樹林之中，宋玥還沉入睡鄉之中。
這一夜對于宋玥來說，并不好過。
生怕夜間有什麽野獸過來，宋玥一直沒敢睡死。總是在意識到自己睡過去後，便驚醒過來。手裏一直緊緊地握着那匕首，給自己鼓足勇氣，撐了一夜，直至快亮天時，才撐不過，沉沉地睡着了。
而一夜沒動過的少年神，此時才便便醒轉，然而他依然沒有動作。
晨光灑落在宋玥臉頰上，她緊皺的眉毛昭示着滿腹心事。
少年神就這麽安靜地看着她，眼神有着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當太陽又往西挪了幾個位置，宋玥才猛地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一眼便陷入了對面少年專注又溫柔的目光裏。
宋玥抿了抿嘴巴，率先垂下目光，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見別無二致，又覺得自己想太多，畢竟對方是個俗事不通的神明罷了。
“拿着，咱們邊走邊吃”
宋玥拉過少年神那過于冰冷的手，剛一觸碰，冷的她不自主地抖了抖。
宋玥碎碎念道：“等遇到人家後，說什麽也得給你換身衣裳”
剛上路沒一會，兜裏放着的幾個果子，都被倆人吃幹淨了。而接下來的路上，便再沒碰到可以吃的東西了。
走了一天，又沒水喝，又只是早上吃了三兩個果子，此時已經饑腸辘辘的宋玥，心裏只期望着碰到個好心人家，能收留他們一晚，在給一些熱湯喝就更好了。
當看到遠處木屋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宋玥心裏激動起來。
“你看！”
宋玥暫時停下腳步，拉過少年神，給他指着木屋方向。
“我一會先去問問路，若是個好人，今晚咱們就有地方睡了！”
然後宋玥轉過頭，認真地說與少年神聽：“你在這棵樹後躲好，不要被人發現，乖乖等我回來！”
見少年神沒什麽反應，宋玥再三重複着，直至他點了頭做了保證後，才前往那木屋。
剛來到木屋前，剛打算敲門，便聽到身後遠處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小姑娘，你找誰？”
宋玥轉過身時，已經自然地擠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顯得整個人就是一個活潑天真的女孩。
“叔，我爹讓我來讨碗水喝”
來人腰上別着刀，步伐穩健，看樣子像個山中為生的獵人。
“哦？那你爹呢？”說的同時，還觀察着四周是否有一個陌生男子。
“我爹在後面，我娘懷了小妹妹，爹爹和我哥正看守着呢，所以他們便讓我來讨碗水喝”
見這男的腰上有刀，又想從自己嘴裏打聽什麽，宋玥心裏本來七分的警惕，此時便已經升到十分了。
不管如何，今天這碗水，她是要定了！
這看上去有點吓人的獵人，看了看她，便點了點頭，解開門鎖，進去後待了好一會才出來。
“給你，喝吧”獵人走到離宋玥很近的地方。
宋玥看了看這碗水，又人畜無害地笑着說：“叔，這碗能不能借我，我哥也渴了，我想先拿回去給他喝”
這名獵人眼神變了變，開口不容拒絕道：“不用，這碗都是你的，等你喝完，我再給你盛一碗”
說完，把碗邊往前遞，看樣子是打算強行喂水。
剛才趁獵人進屋盛水的功夫，宋玥溜到窗戶旁，踩着木頭往裏偷看着，正好讓她看了個清楚，關于這獵人如何往水中下藥的過程。
“我娘說過，多行不義必自斃”
說到這，藏于袖子中的匕首瞬間滑落而下，宋玥快速換手拔出匕首，蹲下起立，同時手中的匕首被她狠狠地直戳入男子的心窩子。
然而這一擊并未立馬收割性命，還有餘力的獵人雙手向她抓了過來。
宋玥焦急地将匕首往裏推送着，但是卻仍未讓那獵人立馬斷氣。
突然，獵人一動不動，眨眼之間，渾身像石塊被敲碎一樣，破裂開來，然後宛若烈火之中的木炭，焚燒地一幹二淨。
少了遮擋，出現在宋玥眼前的，是之前被她命令躲起來的少年神。
見到對方不聽自己的話，跑了過來，本來還害怕的宋玥，此時只顧得上生氣了。
但是，少年神卻是眼睛一閉，往前倒下，被上前幾步的宋玥接個了正着。
“你？”
仔細一看，宋玥才知道，這少年神暈了過去。
心裏隐約猜到與剛才殺了那獵人有關，宋玥心裏關于少年神不聽話的焦躁便沒了。
好在宋玥打小身體便硬實，背起少年神雖然費了些力，但還算能夠承受地住。
先将少年神背到原屬于獵人的木屋之中，接着在木屋內翻找起來。
首要地，是給少年神翻出一身衣裳。
宋玥先是在床下小木箱中，翻出了一匣子銀塊，她數了數，總共有二十多兩。
“還好我娘教過我如何辨識外面的錢”宋玥碎碎念道。
要知道，在曾經宋家村裏，因為每個月去外面的人幾乎都是固定的，所以村民都不需要使錢，大家都是以物易物的。所以，很多與宋玥差不多大的孩子，都不認得外面的錢幣。
但宋母卻将這些都教給了宋玥。
床尾處有兩個又大又笨重的箱子，宋玥搬過凳子，站在上面，先是用匕首砍掉生了繡的鎖頭，打開蓋子後，被裏面的衣物晃花了眼睛。
大木箱之中，規規整整擺放的衣物，明顯不是獵人穿的款式。有的衣裳的圖案都是用發光閃人的金線繡上去的，一看就是貴人穿的。
“這獵人可真不是什麽好人”宋玥總結道。
第一個大木箱之中，裏面裝滿了各種精貴衣裳，男女都有，尺碼也不同，一看便不是獵人的。宋玥猜，應該是些被獵人殺害了的過路人，然後衣裳都被獵人褪下并收藏起來了。
而第二個大木箱之中，裏面放着的都是扇子、镯子、珠釵等物品。宋玥猜，應該與第一個木箱中的衣裳主人是配套的。
還好她機警，若不然她手上的銀镯子也要落入這木箱之中了。
宋玥本不想拿這兩個木箱之中的東西，但是整個木屋被她翻遍了，愣是沒發現獵人的衣物。
于是，她只好在第一個木箱之中翻找起來，最後選出一套最不顯眼的男子袍衫。
而第二個木箱之中，有一把更鋒利的匕首，刀鞘又鏽又舊，但是裏面的匕首削鐵成泥也不在話下。
拿好這兩樣東西後，宋玥将木箱合上，便将凳子搬到床頭，趴在床上少年神旁養起神來。
不知何時，感覺自己像是被野獸盯上一樣，全身汗毛忍不住立了起來，宋玥驚醒過來。
見屋內除了盯着自己瞧個不停的少年神，沒有其他人，也沒有什麽變化，還是自己睡着前被自己翻亂的那副樣子。
“你醒了，怎麽不喊我？”宋玥吸了吸有點堵塞的鼻子。
宋玥推開窗戶，見屋外天色已暗，便決定今晚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要趕快離開此處。
畢竟，若是壞人有同夥就慘了。
宋玥之前已經在屋內翻出一袋子糕點，只不過這糕點上面已經起了黴點，但若不吃這個，下頓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吃上呢。
攥緊裝着糕點的布袋子，宋玥突然羞愧甚極。
她不想讓少年神吃袋子中發了黴的糕點，但是哪怕稍好一點的吃食，此時她都拿不出來。
心裏湧出一股陌生又熟悉的躁怒，攪的她難受極了，仿佛她上輩子也遇見過這麽一個讓她珍惜又寶貴的人，卻為她所拖累。
“怎、麽、了？”那少年郎疑惑地問宋玥，只因宋玥失神地看了他許久，神情有些不對，一會憤怒，一會卻在哀傷着什麽。
“沒什麽，只是……”宋玥頓了頓，擡起手放在心口處，“覺得，我得對你好”
宋玥抿了抿嘴，在心裏繼續念道，很好很好的那種。
雖然不知剛才心中突然湧現的情緒，是什麽。但宋玥的直覺告訴她，她上輩子一定欠這少年神很大很大的債！
雖然她上輩子和一個神明扯在一起，她怎麽想都覺得這直覺不太靠譜，但是一向随心而動的宋玥，還是沒來由地信了這同樣沒來由的直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