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書 — 第 19 章

剛落上九重天,南天門裏便迫不及待似的飛出一道金鏈鎖住了少宮的手腕,南江汜一驚,擋在她身前,“你們要幹什麽?”

鎖仙臺再次飛出鎖鏈,捆住了少宮的腰,将她整個人拽飛了進去,南江汜急忙飛身去追她,二人一起落在天庭上,衆神官齊齊站了滿朝堂,活脫脫一副庭審犯人的模樣。

手腕粗的鏈子沉重的墜了少宮一身,她知道,神帝這是故意刁難她呢。

可,他會尋個什麽理由呢?畢竟是安排了如此大的場面。

少宮餘光已經看見了太陽星君慌亂而驚詫的神色,他眉頭緊皺,眼珠亂竄。

而南江汜則直直的盯着坐在高座上的神帝。

“陛下,這是要做什麽?”

“大膽,身為天宮太子,仗着孤的寵愛,如今竟敢用這種語氣對孤說話,來到這天庭之上,連君臣禮都忘了。”

南江汜這才慌忙跪下行禮,餘光看見少宮仍筆直的站在那裏。

少宮嘴角還挂着斜笑,表情有點漫不經心,太陽星君冷汗都冒出來了,不知道這位姑奶奶肚子裏打的什麽注意。她是不知道自己如今法力盡失,誰都得罪不起麽?

可若真是讓這群人得罪了少宮,等将來一天她法力恢複,這九重天非塌了不可。

太陽星君現在很希望自己失憶,就像這九重天上的其他人一樣。

神帝攥緊了拳頭,有看不順眼的神官已經出頭,“你這妖女,見了神帝為何不行禮?!”

少宮沒說話,似乎已經魂游天外。外人不知,她這已經算是容忍包容了,若要在以前,她定要說一句:“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甚至,連說都不說,直接堵上他們的嘴,無奈現在武力不及麽不是。

她這樣的漫不經心,倒不只是那一位神官炸了。

正當有人安耐不住要施法,準備強力逼迫少宮跪下行禮時,天庭上突然走進來一個人。

“陛下。”

卻是那三重天,已經百萬年閉門不出的玄靈帝君。

少宮頭微斜,掃向那來人,只見他一身墨綠色的袍子,頭戴玉冠,穿着老氣,臉倒是白嫩。

嘶……怎麽感覺有點眼熟?

少宮想起來了,當年神魔大戰,映司重傷不治,神族去尋天書,她就是從這位的手裏搶先一步召回了天書,也正是他求着自己救了映司。沒想到這麽多年不見,竟成了帝君了?

——莫非這小孩還記得自己?不可能啊……

少宮心裏忖度着,那玄靈帝君已經開口向神帝求情了,聲音清冷,态度比自己委婉不到哪裏去,但這九重天沒人敢不給他面子。

“陛下,方才我養的魚池突然卷起千鈞高的波濤,将我的院子都淹了,天空落下彩虹橋,将我引到了這裏,想來天降暗示,是要我來阻止一場争執。”

那玄靈帝君回身看着少宮,将她上下掃了幾眼,“這女子奇特,一身的靈氣,卻沒有元神,天外有天,不知道是哪一路的神仙,想來是正遭受天劫,所以才暫時沒有法力。”

有好事者不怕事兒大的,直接開口挑事:“六界都歸我天宮神帝一人管理,帝君這話是說這天上地下還有我神帝管不着的人?”

像這種攪屎棍子行為,太陽星君瞬間忍不住噴了回去,“六合之外,自然有我等無知之事,理應懷着敬畏之心。若帝君說的對,她當真只是遭受天劫呢,等她回頭來收拾你嗎?”

眼看這天宮上的二人就要罵起來,玄靈帝君忍不住打斷道:“陛下,不知這女子犯了何罪,竟被鎖仙金鏈如此處罰?”

坐在龍椅上的神帝莊嚴的開口了,“她勾引我天宮太子,竟與他生了私情,堂堂神族太子,怎能茍合這樣一個來歷不清的妖女?”

有神官猶豫的上前,“若她真是一位野神仙,沒有記名在冊的,将來等她法力恢複,也未嘗不可啊。”

神帝送給他一記眼神,那神官吓得趕緊退回去了。

少宮心裏就笑了,竟是用的這樣一個理由把她給收押了,她有心調戲一下這神帝,于是道:“你們的戲唱完了嗎,誰讓他娶我了?現在,放我下去。”

玄靈帝君是個通透的,立刻接嘴,“她如今不過一個凡人,也确實沒必要将她押上九重天受罰,陛下既然不樂意她與太子結合,放她下去,自此斷了往來便是了。”

南江汜焦躁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但如今他只能緊握着拳頭,眼看着這幾個人打着心理戰。他既舍不得少宮,又無法讓她安穩留在九重天。這一重連他自己都時常忘了的身份,如今卻是要湮滅他的災難。

少宮餘光掃到南江汜緊握的手,心裏一陣酸痛,她本是想着這一遭情劫經歷一回,若等以後他忘了,但好得還能留着個圓滿的過去,至少自己還記得。可這“過去”如今注定是圓滿不了了。

少宮本想懲戒一下神帝那滿是借口和謊言的嘴,如今卻突然也沒了興趣。

不知道這幾個人推脫了多久,神帝最終沒有放少宮下去,但也賣了玄靈帝君一個面子,沒再折辱她,将她松了綁,困到萬華鏡裏去了。

萬華鏡裏的景物盡是幻象,在這裏總給她一種法力已經恢複的錯覺,因為她想什麽,這鏡子裏便會出現什麽。而少宮希望自己生活的環境,是桃樹下她在倒茶溫杯,開了院門便是一望無際的血紅色的月月紅,與她當時遭受天劫,天書帶她去的地方一模一樣。

空氣中盡是濃郁的花香,少宮伸出手掌,想象出掌心會出現一支簪子,于是簪子出現,她挽起了頭發,繼續倒茶溫杯。

心道:這倒方便,都不用念訣。

而鏡子外,卻聚了一群驚恐的臉,因為他們眼睜睜看着鏡子裏的人時隐時現,像是不斷明滅的火光。

看着那鏡子裏的人影一閃,這次好長時間沒出來,一個小神仙忍不住說:“這萬華鏡是否該修一下了,怎麽閃來閃去的?”

“這哪是鏡子的問題,是這人有妖異,你看她的幻象我們都能看見,就是人看不見,怎麽能是鏡子的問題?神帝要徹查她不放她下去,真是明智之舉,這不知,究竟是從哪裏跑來的一個妖物,放出去也只會為禍人間。”

只聽鏡子裏一個聲音說:“罵人也稍微躲着點,唾沫星子都噴我臉上了。”

“她她她她……她為何能聽到我們說話?”

“我耳朵又不聾”,少宮說,鏡子裏又忽然顯現出人影,少宮眼看着他們齊齊蹲了一個屁股蹲,接着道:“何況你都貼我耳朵上了。”

“你你你……你究竟是哪裏來的妖物?”

按說萬華鏡是鏡外的人可以知悉鏡內的一切,鏡內的人是毫無所知的,可少宮不僅看見了聽見了,還罵回去了。

“你你你你你……你猜呀,怎麽又遇上一個結巴,遇上結巴準沒好事。”

話剛落下,神帝便散開人群,鑽進鏡子裏去了,少宮看着半空落下來的一個人,心裏“呸”了一聲——她可能命犯結巴!

神帝長袖一揮,鏡外的人只見金光一閃,便什麽也看不到了。

少宮倒是不知道,自己與他有什麽舊情可續的,他跑進來做什麽?南江祗這個名字,若不是有南江汜出現,她可能早就想不起來了。

“你究竟是何人?”

“你的仇人。”

“我也感覺我們應該有仇”,神帝裝得和顏悅色,“但我卻想不起究竟是什麽仇。你身世成謎,無知會讓人産生畏懼,但作為六界之主,心裏卻只有打敗和征服,而不是畏懼。”

少宮抿着茶,擡首看向他,“當真毫無畏懼嗎?”

他顫抖的眼角已經出賣了他。

“畏懼,便要殺掉、滅掉,既然不知你是何人、你有多強,便在你弱時殺了你也無妨”,神帝手中化出匕首,直沖少宮後心而來。

“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麽做”,少宮出言打斷,而身形未動,“因為你一定會比我先死去。”

神帝猶豫了一瞬,轉而繼續将刀刺向她的後心,少宮噴出一口血,用手抹去,“你自己找死,可不能怨我。”

只見傷口處噴薄而出大量的霧氣,帶着澎湃的力量橫掃出去,神帝當場凍結成了人形的冰塑。漫山遍野的月月紅,還有那頭頂上的桃樹枝,凍裂成了碎末,寒風一刮,落成了雪。

地面上開始結起一層一層的凍冰,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增加自己的厚度。

轉眼周遭一切,只剩下了少宮這麽一個還有口氣的人,只是刀入心脈,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逐漸流失,很快,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能看世間萬物的萬華鏡爆裂了,神帝那尊貴的胸口上已經出現了第一道冰裂,凍冰很快鋪展到了第三重天,剛回去沒多久的玄靈帝君又頂着寒風回來了。

回來便看見這樣一幕:南江汜正趴在地上艱難的抓着少宮的手,少宮的皮膚還是軟的,他自己卻已經凍成了冰柱,臉上還維持着絕望痛苦的模樣,帶着風霜。立在一旁彎腰拿刀的神帝那尊貴的脖子上,又有了新的裂痕,眼見腦袋就要滾落下來。

玄靈帝君施法,這才發現根本控制不住這冰原的蔓延,他百思不得其解。此時黃煜舉着一盞寶葫蘆上來了,“天降暴雪,究竟怎麽回事?下面快淹了。”

“這上面也早就淹了,再這麽下去天就要塌了!”

黃煜一看倒地不起的少宮,心裏就明白了,“快救人,快救人,先救她!”

玄靈帝君給他舉着寶葫蘆,施法給他遮了個罩,這寶葫蘆就是黃煜拿着取暖擋冷風的。

見黃煜着急的先救少宮,玄靈帝君心裏有了猜測,他看了看周遭的淩亂,華麗的九重天此刻淩亂如曠野,忍不住開口問道:“她究竟是何人?”

黃煜猶豫了一會,還是直言,“她是天書的守護神,天書有條例,若她死了,六界都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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