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書 — 第 43 章

一路行至雲細洲,剛邁入邊界線,甘棠身上便有種怪異感,随着對雲細洲的深入,他身上那種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昭韞回頭時發現了他的古怪,看他額頭上的冷汗,疑惑道:“你怎麽了?包袱太重了?”

昭韞說着便要去接包袱,甘棠閃身躲過,“不是,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感覺不太舒服。”

二公子捂了捂胸口說,其實我也覺得有點不舒服,有點悶得慌。

昭韞眉頭微皺,兩指搭上了甘棠的脈,随後她什麽也沒說,将昨晚那珠子又系在了他的腰上。

“昭韞,怎麽回事?”二公子說。

因為雨災,周圍逃荒的流民來來往往,看他們衣着整潔,一個個目光虎視眈眈。昭韞系好珠子以後,指着不遠處的一處驿站說:“先去休息片刻。”

幾碗清茶下肚,昭韞才說:“我們的法術,受到限制了,雖然我還不知道這裏的古怪是什麽,但是你們的症狀都在告訴我,法力越強的人,受到的影響就越大。甘棠,我竟不知你的法力如此澎湃,玲珑翠玉珠可幫你緩解不适,但你還是少施法的為好,畢竟我們都不知道,接下來還會遇到什麽。”

甘棠臉色蒼白的說:“謝謝,不過我現在想先休息一會兒。”

話畢,甘棠已經趴在了桌子上。

二公子盯着桌子角沉默了片刻,“玲珑翠玉珠,怎麽這麽耳熟?”

甘棠已經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了。

“昭韞,玲珑翠玉珠可是你的生命石?我就覺得耳熟,你出生時我還去喝過酒,記得那日宴會上,老山神親自将玉石佩戴在你身上。哎,當年曦月公主剛剛殒命不久,山神愛子心切,采翠玉煉化神物,希望将來交給一個可托付之人,可以時刻保你安危。長佑山雖然福澤深厚,但也是真不容易……”

甘棠醒來後,只覺神清氣爽,問昭韞道:“我睡了多久?”

“兩個時辰。”

眼看天已經黑了,甘棠心裏覺得慚愧,“抱歉,拖後腿了。”

“你是在,炫耀嗎?”

甘棠尋聲而去,見二公子将三張凳子并起來,正側躺在上面。

“什麽?”

二公子眼皮一垂,忽然坐過來趴在他肩膀上,“你今年多大了?”

甘棠面對一張近在咫尺的男人臉,感覺非常不适,“……十、十三萬歲。”

二公子:“那你法力怎麽會如此精深呢?你才多大啊?!”

甘棠猶豫道:“可能因為我是映司的徒弟?”

二公子兩手砸在一起,滿臉遺憾,“真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年幼時父王還曾說讓我拜師映司,他可以不惜拉下老臉去給我求求情面,可我當時滿腦子只想着捉魚——小子,你知道雲細洲有什麽嗎?”

甘棠誠懇道:“不知。”

二公子也不賣關子,直說:“方才趁你熟睡之際,我們商量了一下,想到了一件神物可有此作用。”

“什麽?”

“六角金寶鼎。”

甘棠眉頭微皺,覺得耳熟:“魔族的東西。”

二公子勾指刮他的鼻尖,“聰明。”

甘棠終于嫌棄的将他掀開了。

腰上的珠子嗑在桌腿上,發出一聲輕響,天漸黑,甘棠正要施法點燃油燈,又想起這個地方的古怪之處,只得老老實實拿火種點燈。

燈亮之後,他才取下珠子仔細看了看。看這外面的天色,不多時又要下雨,今晚只能在這裏露宿,不知道這二人是怎麽和店主說的,今夜好得還有這個遮風擋雨的茶棚。

“六角金寶鼎”,他看着手裏的玉珠,玉珠清透,手感溫潤,“我在書上見過,聽聞是上一次神魔大戰之時,神族流到魔族的寶物,可以鎮守一方寶地,壓制敵方法力的入侵,法力越強,受到的反噬就越強。”

如果要這麽說的話,甘棠心裏就有數了。他将玉珠還給昭韞,“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多謝相救。”

昭韞卻不接,“怎麽?你還想難受啊?”

“我有對付它的辦法。”

甘棠将玉珠放在她的面前,兩指施法點亮了靈臺,二公子驚呼道:“喂!找死啊。”

甘棠強行在這裏施法,他指尖的光點時亮時滅,二人一臉茫然的看着,知道這該是一個什麽咒語,可是以他們的見識,還看不懂這個咒語。

甘棠臉色突變,側頭嘔出一口血。

昭韞将玉珠推過去,“我就說吧,你逞什麽能啊?”

“不,他成功了”,二公子說。

昭韞:“你看懂了?”

二公子:“沒有。我只是信得過映司,那場大戰,就是映司最終取勝的。”

甘棠擦了擦嘴角的血,問:“今天什麽日子?”

昭韞說:“七月十五。”

甘棠站起身,指尖捏了個訣,點了出去,周圍一變,只見萬千鬼魂正奔湧而來。

昭韞吓得尖叫一聲,捂住了臉,“啊!”

二公子也蒙了,只感覺頭皮發麻,“這……這些是什麽東西?”

甘棠說:“地府的鬼魂。七月十五,生死門開,地府未轉生的鬼魂都跑出來了。”

二公子:“可……可怎麽會這麽多?”

甘棠說:“近幾年死的人還少嗎?——我們跟上去,鬼往外湧的方向,就是老槐樹的方向。”

甘棠正要行動,二公子“哎”了一聲,他這才看見始終不敢睜眼的昭韞,無奈,他将桌上的玉珠揣進懷裏,一扯胳膊将昭韞背在了身上,“抱緊我就行。”

昭韞閉着眼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将臉埋在他的頸窩裏。

這些鬼确實模樣滲人,因為近年多雨災,人多是因此而死,這些鬼都被水泡的沒了人樣,一個個皮膚發皺,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一路逆鬼而上,将這些鬼的臉色看了個明白,饒是甘棠心裏也覺得涼飕飕的,幾乎讓他想起了去魔族比試呆過的那一晚。

走了一夜,雲細洲的地圖一直在他腦海裏旋轉着,甘棠心中有了模糊的定位。

天光微亮,鬼魂便集體消失了。昭韞感覺到他們慢下了腳步,閉着眼問道:“天亮了嗎?”

“天亮了。”

昭韞悄悄睜開一只眼,見果然天光大亮,心裏松了一口氣,然後趴在他的背上放聲哭了起來。

“昭韞……”

兩個大男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一個小女子。

昭韞哽咽的說:“我……沒事,讓我哭、一會……就好……”

昭韞自己哭完了,擦了擦眼淚,從他背上下來,指着甘棠的鼻子罵道:“你他娘下次搞這種動作之前,能不能先通知一聲?!老娘的心理沒那麽大承受能力!”

甘棠虛心認錯,心道女人哭比罵人還要可怕。

罵完了,昭韞紅着眼睛問:“怎麽走,帶路啊!”

于是變成了甘棠提劍在前面引路,另兩個人一左一右的跟着。

一路上土匪橫行,一場災難将人類打回了原形,似乎人與低等動物所差的就是這樣一場災難。

大雨已經連續下了三天,道路泥濘,阻礙了他們的行進,三個人無出藏身,很多時候只能舉着傘在雨中歇息,舉着傘行進,像是永無休止的魚。

荒郊野外的山洞早已經被流民占據,洞內蒼蠅蟑螂滿天飛,說不定已經疫病橫行。就算沒有,他們也不可能和那樣的人共處。

他們幾個衣着整潔,就是那些流民眼裏的肥肉,像昭韞這樣的姑娘更容易受欺負。神族的公主若是被人間的流民欺負,老山神知道得宰了他們!

如此沒日沒夜的不知走了多久,終于進入一片城區,很多客棧因為災荒皆已歇業,價格卻仍然貴的離譜。但好在,終于有地方能讓他們休息一晚。

一路行下來,三個人和流民也不分彼此了,甘棠踩了半身的泥,二公子也差不到哪裏去,昭韞腿上滿是泥濘的時候,甘棠就将她背起來了,但她仍然落了半身的雨水。

邁入店門以後,甘棠将她放下來,昭韞皺眉整了整貼在身上的濕衣服,二公子去問掌櫃開三間房,要了熱水,并幾身幹淨的衣服。

“昭韞,你要吃東西嗎?”

“我不餓”,昭韞噘着嘴說。

身為神族,一直不吃東西也沒什麽,但多少吃一點,可以補充點元氣。

“要兩壺酒,溫一下”,二公子對掌櫃說。

幾人皆是一身狼狽,二公子也沒了閑聊的興致,先後跟着店小二走上上房。

店小二下去以後,甘棠指尖一點,三人的衣裳瞬間幹爽了。

二公子一臉震驚:“我去……”

甘棠邁步進入房門,二公子卻沒有進自己的房間,擋住甘棠關門的手,自顧自進來了。

“你怎麽做到的?教教我呗,你真的一點都沒有反噬?”

甘棠說:“這種程度的法術,還是可以使出來的。不過既然在人間,大動作指定不行。”

二公子一臉興奮,“教教我,我還是頭一次見能不被六角金寶鼎反噬的法術。”

甘棠猶豫了片刻,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只得無奈如實說:“你的神元……恐怕扛不住。”

此刻,他才終于明白少宮為何不教他法術了,因為他連映司都尚未突破,少宮所教他的東西,他也是扛不住的。

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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