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答辯師誤撈失憶前夫後 — 第 13 章 瘋魔

瘋魔

“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你這黃毛丫頭竟是傳聞中的靈辯師。”

“你無須辯。”

紅蓮結界內,靈眇用一種看死物的眼神掃視着血池內翻滾抽搐的“仙婆”。

“南明鎮這些年來,強行擄來的姑娘裏頭……你都殺了多少人?”

那雙眼睛滴溜溜的:“呵呵……凡是不懂事的,老朽都以破壞風水福氣的由頭讓鎮子裏的人送進了長英洞,成了我丹爐裏的一堆骨粉。”

“你明知禁娘被送來時已懷有身孕,還強行……一屍兩命你知是不知。”

“知道啊,老朽當然知道。不過這有什麽,辨師大人是沒瞧見吶,那些姑娘個頂個的脾氣硬,懷着身孕的更是不得了,說什麽我背離天道,強拆姻緣,不得好死,哈哈哈哈……我還怕這個?!那麽多的人咒我,可還不是死在我的手裏,成了我入妖道的一環?”

靈眇沉默片刻,道:“好好的人不做,為何癡心為妖。”

“不該啊,您是辨師不該問這樣的問題啊……”那張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上只能瞧見那片嘴唇一張一合,她甕聲甕氣道,“千萬年來您見過的還少?人過得有妖、仙好嗎?!您睜眼瞧瞧看——這個世上的人活的多累多苦,所以人大多惡,惡極,我不想活得那麽苦,所以我比別人壞,比惡更惡,何錯之有!”

靈眇不言,不屑于之争辯。

古鏡從靈眇身後緩緩升起,裏頭是一個拿麻布遮臉的瘦高女人,鏡中的女人勤勤懇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披星戴月,卻始終不以真面目示人。和她住在一起的還有一個男人,他們是夫妻,靈眇看到此處時,仍覺一切正常。

鏡中畫面一幀幀切過,定格在一個雨夜。

夫妻倆一同住的草屋依舊亮堂,外頭瓢潑大雨,麻布遮臉的女人懷中抱着一個襁褓中的孩子,苦苦哀求裏面的人開門,而裏面正是莺圍燕繞的男人和不斷傳出的歡聲笑語。

雨勢漸大,風聲凄厲,直到女人跪下,直到懷中脆弱的孩子哭聲漸趨微弱。即使這樣,換來的也只有一句“平時那幅醜樣子掃興就罷了,今日別耽誤我好事!趕緊滾!”

她抹了眼淚,跑了出去,奈何大雨傾盆,又逢冬日,自己尚且可以挨住凍,可出生不久的孩子怎麽能抗住這樣的霜寒。她挨家挨戶敲門,只為能有哪怕一夜的遮蔽,哪怕只讓孩子進屋暖暖。

可沒有,始終沒有。

天意總是弄人,冬日長夜裏的哭聲消隕下去,小到這個曾經任勞任怨的婦人即使貼在娃娃臉上也再聽不見。于是随着哭聲消隕的,還有那些也曾存在過的善良。

她受了刺激徹底瘋了:“所以為什麽他們不用死??!!要死的人是我和我的孩子?這世上,到底行的什麽道義?!做人太苦,要那高高在上的擺設神又有何用?!我要作妖,惡也惡得徹底,區區幾條人命又如何,大仇得報方才快哉!”

靈眇收回古鏡,神情複雜。良久,方道:“何苦。”

鈎吻花又稱斷魂草,實際上仙婆已是半只腳踏入了死界,半生半死間,她看見了結界外輕晃着小搖籃的禁娘。

臨死之人,會重新回想自己的一生嗎。

污血早已吐滿整張臉的仙婆,忽然就鎮靜了下來,不是負隅頑抗前的最後一次蓄力,而是一種颠簸漂浮了許久終于落在地上的安穩。

靈眇在無比安靜的結界內,聽到了這句話。

“我的娃娃崽……如果沒死,睡覺也和他一樣乖哩。不鬧人,教人省心。”

她哭了起來,終于哭了。

靈眇在最後一刻發下通牒:“我說過,你是人是妖還是灰飛煙滅,我說了算。”

她自顧自道:“娃娃乖,娘的娃娃乖……”

靈眇道:“你殘害生靈,殺人無數,不入輪回,即刻魂滅。”

擲地有聲,容不得半點質疑。

四周高牆般的業火漸漸消失,而這個作惡多端的罪人也終于得到懲罰。靈眇走出結界,明明已經結束了一切,心中憂忡卻不得解脫,仍舊思緒萬千。

“長英洞全全出自仙婆扭曲的報複之心,通俗點來說,就是自己受過的委屈也要教別人嘗嘗。南明鎮一直都有強擄外地女子的惡俗,這仙婆借這條惡俗,把反抗的女人強制送進來,變本加厲地殘害這些可憐的女子,無論是這些姑娘本身還是肚中已經懷有的孩子。”

“禁娘也是其中之一,她心知憑她一己之力無法與仙婆抗衡,于是引我們入局,借我們的力量阻止她的行為,而她早已經将丹爐內的丹藥替換成了鈎吻丹,只需要先由我們拖住仙婆這邊的進度,直到辨師帶着禁娘死去孩子的殘魂找到我們,最後借辨師之力将服下毒丹的仙婆一舉擊殺即可。”

陸沉烨握着天機石的手微微發抖,将他所知說了出來。

“真是心理變态!南明鎮裏的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竟然連懷有身孕的□□都不放過!”景蘭看向旁邊一人一孩的殘魂,小聲問道:“那辨師怎麽知道她孩子的殘影在何處?”

玄硯施下會靈咒,将母子二人遭到仙婆毀損的魂魄重新彙聚在一處,接着道:“不是辨師知道,而是只有她才能知道。仙婆處處設防,所以洞內幻境甚多,能身處幻境不失其心,還能窺清幻境背後真相,領會到禁娘意圖的,惟辨師一人。”

靈眇收了業火走過來,來到禁娘面前,可憐這兩道殘影只能以這樣的方式母子相聚。禁娘将頭抵在那個搖籃邊沿,即使破損不堪的面容此刻也透露出作為一個母親本性的慈愛。

靈眇看着她們周圍團聚的魂氣,轉頭對玄硯道了聲謝。

随即轉向禁娘:“姓張的那一家的确不幹人事,之前在張家,謝謝你了。還有——蠱下得不錯。”

靈眇雙手內翻,将母子二人的魂魄凝聚交織在一處,旋即拂袖一揮,送走了二人。

最後一縷游魂消散前,靈眇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記得的話,下輩子教教我怎麽養蠱呗。”

幾位會心一笑。

靈眇打了個哈欠:“幾個在這傻樂啥呢?走了走了,這洞裏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洞內彌漫着的香漸漸沉寂下來,幽暗許多年的終于得以窺見天光,洞外陰雲散去,蓬勃的豔陽也照射進洞內,橫沖直撞地穿梭于每個角落,由外及裏,帶來解脫的曙光。

沉烨摸摸腦袋,嘀咕道:“我怎麽總覺得有什麽跟在我們身後一樣?”

景蘭嗔他:“呸呸呸!邪祟已除,說什麽胡話呢你?”

玄硯道:“誠然如此,洞內已無邪氣。”

沉烨:“哦……”

出了洞口,靈眇讓他們三個先走,自己留下來還需要辦點事,畢竟這麽大個洞,這麽多枉死的冤魂,實在是一項不小的工作量。

待幾人走後,靈眇扶額,看着洞內的累累白骨簡直一個腦袋兩個大,正欲喚出業火時,卻停住了,轉而喜上眉梢,透露出一個打工人士最為單純質樸的喜悅。

她心道,哪裏來的田螺姑娘,把自己的活都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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