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答辯師誤撈失憶前夫後 — 第 24 章 國師

國師

玄硯和靈眇在萬千矚目中穩穩落地,腳尖一挨着地兒,靈眇就拉着玄硯要走:“快走快走!”

玄硯不明所以,以為靈眇是在意其他人另類的目光,于是道:“我們現在都是男人。”

“男你個頭啊!”靈眇揪着玄硯的衣袖就沖了下樓,其他幾人也都跟了下去,靈眇語氣很急,“快點!楊叔、楊叔的妻子,要……要出事!”

……

此刻夜已沉沉,烏鴉在樹梢叫喚個不停。街上的人很少,就連商鋪家宅裏的燈火也亮得不多,冰涼的街面上從遠處響起一陣紛雜的腳步聲,一行人急急地往前趕。

靈眇蹙眉:“還有多遠?”

景蘭望着已經走到頭的街道,看着前方一個拐角:“快到了,這個拐角進去,就是楊叔家。”

果然眼前出現一個草房子。

可就在五人距草屋一步之遙時,屋內爆發出一聲痛徹心扉的哭嚎。

“還是晚了一步。”靈眇沉重地推開木門,院落裏一個頹敗的男人跌坐在地,蓬頭垢面,背對着幾人啜泣,“你妻子呢?”

楊叔悲傷得仿佛再也聽不見誰的話,沒有作答。

等靈眇走過去一看,楊叔懷中正抱着一個沒有生氣的羸弱女人,想必就是他的妻子了。靈眇蹲下來,撥開女人臉前的枯黃的頭發,用手背貼了貼女人的臉,冰涼。

“怎麽樣?”沉烨和景蘭焦急地問道。

靈眇搖了搖腦袋,随後站起,将頭頂的發冠摘下,霎時間,瀑流般的黑發傾斜而下。她甩了甩腦袋,進入結界。

“請辯。”

面前是正是楊叔的妻子。這個剛剛失去自己孩子的凄苦婦人即使已經身死,也沒能從苦痛中掙脫出來,說出的話磕磕絆絆,如泣如訴。

“我的孩子……他的死都是因為我啊——”

靈眇睜開眼,試圖用平和的語氣緩解她的悲傷:“此話怎講?”

“就在前些日子還懷着孩子的時候,下床不小心打碎了喜神娘娘的神像,當晚就做了一個夢,夢見那尊神像的臉就、就那麽直愣愣地擺在我床前!我吓壞了,咱們最忌諱的就是去看喜神的臉啊!”

靈眇驀地冷下臉來,神情嚴肅:“繼續。”

“我知道都是我的過錯……我日日夜夜擔心禍及我的孩子,還不容易挨到生的那天,我的孩子、他、他——”說到這裏,女人不再說下去,只是哀哀地抹着淚。

後來的事靈眇她都知道了,楊叔帶着孩子去她的藥鋪求救,卻沒想到還是來晚一步,孩子最終沒能活下來。

靈眇又問:“那你?”

眼前的女人耗盡最後一絲理智,開始神神叨叨,嘴裏也胡言亂語起來。這個情況靈眇不用問也知道了,失去了孩子後的楊嫂已經失去了最後的清醒,多日來的憂忡在此刻終于變成現實,而無法接受現實的她也走向了崩潰,最後油盡燈枯人走茶涼。

一睜開眼,玄硯就守在她身邊:“怎麽樣?”

“我沒事。”

月白此刻抛出一個問題:“按理說,神像沒有掩面一說,那需要掩面的神像又是怎麽回事?”

靈眇冷笑道:“神像當然不需要掩面。”

玄硯此刻也領會了她的意思,接着話繼續說:“除非,全蜀雲國供奉的,不是神。”

靈眇和玄硯相視一笑。

月白站在兩人身後,無語狀:“你倆又要去哪?帶我一個。”

剩下倆:“我也要去!!”

已經走到院門口的兩人這次十分聽話地停下腳步,對景蘭和沉烨說:“你倆在楊叔家照顧他,他接連遭受變故,如果身邊沒人陪,恐怕會出事。”

“我呢?”月白躍躍欲試。

靈眇朝了朝手:“那就快點兒!”

月白喜滋滋:“去哪?”

“蜀雲國皇宮。”

……

三人來到一處巡衛比較松懈的矮牆處,玄硯站在靈眇身後左右環視着,捕捉着夜色中随時可能出現的巡查軍,靈眇彎腰看着縮小成童子身高的月白,他此時正費勁地鑽着牆角某一處被雜草覆蓋的小洞。

“月白啊,實在不行就算了,別委屈了自己哈。”靈眇企圖将趴在地上的月白拽回來,卻發現他已經成功地把半個身子塞入了洞內。

“等着我,我進去給你們想辦法。”月白好心道,突然被牆另一邊窸窸窣窣的動靜驚到,“誰?!哦,小黃啊……等等!別舔我鼻子——”

受到小黃狗親昵的貼貼,月白身上一使勁,成功鑽了進去。重新恢複成青年模樣的的月白站起來,理了理衣襟,正色道:“等着我,我給你們找入口,絕不委屈二位。”

誰料身側的靈眇鄭重其事地對他點點頭:“你的心意我們沒齒難忘,不過,以後可以不必如此委屈自己。”頓了頓,接着道,“這兒離巡衛點遠,翻牆進來,他們,看不見。”

玄硯很欣賞地沖他點點頭,跟着靈眇走了。

深宮內院裏,幾人蹑手蹑腳,憑借記憶,很快來到了第一次看見國師的地方。靈眇很小聲地對兩人解釋:“方才在含香閣,花魁綽把事情都告訴我了。蜀雲國內供奉的根本不是什麽喜神,甚至不是神。”

“這一切都是國師的手筆。喜神便是他造出的名頭。”

“國師名隐,和花魁姑娘原出自同一門派,後來隐在幫主一位的争奪中走上歪門邪道,堕魔被逼逐出師門。一直心存不甘的他便隐于此處,榨取着蜀雲國國都內所有人的信仰和欲望,以此為食,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重返門派,進而實現他的願望。”

“只是……屆時,他要的,恐怕就不止一個幫主之位那麽簡單了。”

玄硯的目光穿透冷冷的黑夜,補充道:“日積月累,想必他也已經吸取了足夠多的力量,更何況蜀雲國乃大國,大國萬民,滔滔欲念,皆長其怨。”

“不止如此,想必在那位國師的地盤裏,估計還有累累白骨,如今就連冥界登記處都發現了數不勝數的冤死亡魂,可見他在人界犯下的罪孽之重。”月白鄙夷道,“只是為何他要害活人?”

玄硯吐出一口氣:“世人禮佛,所拜為欲。這個叫隐的國師深谙此理,戕害活人也是為了激發人心中更多的欲求,甚至是人性之惡。”

遠處走來一隊禁衛軍,佩刀持械,身後的宮苑內迎來手提宮燈的幾個宮女,雙雙夾擊,三人被圍堵在其間。

“看來現在不是讨論這個的時候了。”靈眇吩咐兩人,道,“這裏頭就是國師的地盤了,我得進去,我有要事要辦,不管是喜神一事還是花魁姑娘囑咐的。你們在外頭守着保護好自己,裏面危險,我去去就來。”

月白這回死死拉着靈眇:“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擔心我。退一萬步講,萬一裏面真的出了事,外頭不能沒個接應的。你們好好在外頭待着。”說完,人輕身一躍,跨到牆內。

只留玄硯和月白面面相觑。

……

玄硯問:“你擔心嗎。”

月白:“廢話。”

玄硯:“那我跟上去看看,你留在此處接應。”

“憑什——”

月白還沒把話說完,玄硯已經翻過了牆頭。

禁衛軍和宮女已經離得很近了,月白心中記着靈眇的話,咬牙留下,靠在牆角黑暗處,化成一塊貼牆的黑影。

……

紅牆綠瓦的宮苑在此時看去,失了白日裏的光彩,卻添了幾分陰森之氣,再加上這地方本就是國師平日裏所待之處,冷寒可怖倒也是尋常。

地方很大,大大小小的殿宇也都散落在不同的角落,足以看出蜀雲國對于喜神對于國師的重視程度。還在尋找國師所在殿宇的靈眇突然聽到角落裏傳來有序的腳步聲,迅捷地拐進了一個轉彎處。

她緊緊貼着牆壁,偷聽外頭的動靜。

“聽說沒?咱隊伍裏又少了個人。”

為首的佩刀衛兵驚恐地捂住說話那人的嘴:“你活夠了?!有些話能說,有些話說出來就是死!什麽少了一個人,人家那是回家探親!要是被國師聽見,不止你、我們都得回家‘探親’!!”

“好了好了不說了就是……走吧,國師睡覺該換崗了。”

“等等。那邊什麽動靜?”

“過去看看。”

靈眇聽見寒刃出鞘的聲音,夜色中泛着嗜血的冷光,她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喘一口。拐角處漸漸出現那隊衛兵的黑影,眼見刀的影子就要冒頭,她捏訣,憑空生出只貓,“喵——”地一聲飛竄了出去。

“是只貓而已,快走吧,遲到可就慘了。”

聽見腳步聲漸遠,她沉沉吐出一口氣,擦去臉上的汗後,貓腰去看那隊人遠去,順着他們離開的方向,她的視線定位到東南方一座閃着些許微光的殿宇上。

就是那兒了。

一接近,便聞到一股供奉神像的香火味,香味萦繞在鼻尖,卻無半點安神聚氣之用。等靈眇悄聲來到這座殿宇外頭時,立馬被裏面傳出的一股陰寒之氣攝住,連她都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殿宇外,尤其是大門處,有重兵把守,為避免惹出大亂子好叫仙界那群人又抓住自己的把柄,她決定換個別的方法混進去。

她将頭發再度紮起,又花了些時間将自己裝扮成衛兵一樣的穿搭,端着一個碟子就上前去,上去之前還特地在碟子上罩了一塊故弄玄虛的黑布。

靈眇絲毫不懼,坦坦蕩蕩地走到了殿門口,毫無意外地被攔了下來。

此舉太過張揚,太過突然,驚動了當場所有衛兵,黑壓壓的一片身影傾壓過來,甲胄相互摩擦的聲音不斷傳來。立馬就有兩個個頭高大的兵堵在了她的身後,眼前走來一個刀疤臉的人,估計是衛兵首領之類的人物。

還沒等他走近,靈眇便問到了一股血腥氣。

她低低地垂着頭,面色平靜。

刀疤臉甕聲甕氣道:“你是什麽人。”

雖是問句,但靈眇已經看見他手上的佩劍半截已然露在了外頭,未幹的血跡明晃晃裸露在她眼前。

“國師大人的事,是你們這等莽夫配問的嗎。”靈眇漸漸擡起頭,眼裏是直白的鄙視和毫不露怯的坦然,“若我真是歹人,會這麽膽大包天地進來招搖撞騙嗎。”

“呵。”刀疤臉嗤了一聲,身後的兩個衛兵迅速将刀劍抵在了靈眇雪白的脖頸上,力道很重,鋒利的刀刃死死壓在皮膚上,猝然劃出一道血痕。他接着道:“想用這種方法進去的人我見多了,你以為你自己很聰明嗎?”

靈眇很明顯感到脖子上架着的刀又往裏探了探,她忍着疼,臉上擺出被怠慢的憤怒和對這些人的不屑:“你可以不信,我也可以死,但國師大人親自吩咐下來的差事若是耽誤了,那給我陪葬的,你猜猜會是誰?”

靈眇一雙血眼瞪得腥然,聲音很低,卻帶有極致的壓迫感:“還有半柱香的時間供你三思啊,首領大人……前些日子‘回家探親’的弟兄回不來了吧,要不,你也回去探探?”

寒鴉亂啼,黑雲漫天。

抵在靈眇脖子上的刀在蓄力,準備向裏更深一步時——

“放人,開門。”

殿門被緩緩打開,“吱壓”的聲音格外刺耳。靈眇歪頭擦了脖子上的血漬,輕蔑地笑着看了衆人一眼,踏了進去。

身後大門緩緩關上,最後一絲光亮消失之際,外頭不知是誰說了一聲:“媽的,那好像是個娘們!可別放錯人進去,不然還是一死!”

血液在一瞬間凍結!

靈眇大腦“嗡”地一聲,甚至連靈力都已經在掌心彙聚成團,準備魚死網破時,誰料眼前陰暗處走出一個高大的人影,一雙墨色的眸子隐在黑暗中,随着距離愈近,人影逐漸清晰起來。

“國師辦事,誰人阻攔?”

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出現在眼前。

玄硯一身黑衣,跨步至靈眇身後擋住了那些刀劍,手中遞出一塊印着“隐”的玉珏,聲音暗啞低沉,帶着絕不容置疑的語氣。

他從黑裏來,卻終于帶來了微微亮意。

靈眇扭頭想看背後的光景,沒有那些沾血的刀刃,只是一個寬闊堅實的肩膀橫亘在了那裏。玄硯說完,殿門終于阖上,他才轉向靈眇,什麽也沒多說,只是道:

“眇兄,來遲。”

靈眇感到心間飛快地湧流着什麽,眉間舒展開笑意,回道:“不晚。”

玄硯的臉明明隐在陰影中,靈眇卻感覺到他笑了,那張萬年不變化的臉化開一絲清冽的笑,她看不真切,于是也跟着糊塗地笑。

玄硯和靈眇來到殿內最深處。

“嘿嘿,玄硯君怎麽跟來了,還有還有,你那塊玉珏怎麽來的?”

“衣服是依葫蘆畫瓢換的,玉珏是假的,人是跟着換崗之餘混進來的。”頓住,又道:“心下不安,所以跟來。”

“那,現在心下安還是不安?”

“……安。”

靈眇走到一個書桌前,拿起上頭的“喜神神像”道:“綽告訴我,一般國師這個時候不在殿內,而是在……”

她看向地面,接着昏暗的燭光,對玄硯說:“而是在這底下。”

“我們也下去,走。”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