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答辯師誤撈失憶前夫後 — 第 23 章 前身
前身
扶梯處早已擠得水洩不通,衆人争先恐後上樓去,以期占據最好的地形地勢來一睹花魁的真容。
五人穿過層層圍堵終于來到第十層,也就是最高層,往底下看,眩暈感不斷湧來,最底層有些姍姍來遲的老爺公子苦苦守在站滿人的樓梯邊,只能無奈地朝上投來豔羨的目光。
“師妹,你就聽我一句勸吧!邊上人多,到時候再給你擠下去。本來帶你來含香閣就已經算是違反了殿尊定下的戒令,你再有個閃失,等回了清虛殿我這膝蓋還要是不要了?”沉烨見雕欄邊前人多,唯恐師妹出岔子,連忙把景蘭拉到稍遠些的位置。
景蘭墊着腳看着前面:“不會摔下去的,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再說了,殿尊和靈眇姐他們不是也在邊上嘛!”
護欄邊上,靈眇和玄硯比肩站着。
這一層的護欄邊沿有很多紅色的繩結,繩結上系着長緞帶,而五顏六色的緞帶從四周延展至中間的空曠地帶,那兒高懸着一個巨大的吊床。
吊床頂端處的輕紗羅帳蓋下來,将将好蓋住裏頭的景致。
樓底開始奏樂,樂聲似淵中蛟,澗中獸,自幽暗處蟄伏又破光而出,一時間,整個樓閣都安靜下來。
只剩中間那個巨床內傳來的婉轉歌聲,歌聲混着樂聲,一唱一和,攝人心魂。
“我曾聽聞這花魁不是凡人,是位仙子!”
“這我不清楚,小爺我今個就是聽說從不輕易露面的花魁,竟要卻帳尋人,所以來看看。小爺平日裏可不來這種地方……”
“哈哈去你的,不過話說回來,什麽是‘卻帳尋人’?”
那個公子一把攬住他哥們的脖子,故弄玄虛:“中間那頂帳子看見沒?平日裏人家不想見客時就蓋那頂帳子,今日不知是要尋何人,這才把帳子打開。”
他哥們從他的桎梏中掙脫出來,卻不同意:“你懂個屁!人家這叫逗趣兒,也就是打着這個幌子撈錢罷了。”
靈眇和玄硯在一旁聽得真切,卻并不出聲。
“待會兒你要做何事,先與我說。”玄硯俯身在耳邊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靈眇扶着護欄被擠得站不穩腳跟,聽此話一頭霧水。
“凍傷會皲裂。”
依舊那麽惜字如金。
身邊人多,玄硯暗暗掐了個訣,卻被靈眇制止。
“玄……硯兄你這是做什麽?!”
玄硯一臉無辜:“人多,你站不穩。”
靈眇壓低聲音:“那也不用在這兒使靈力啊!”
玄硯:“萬一又像上次那樣,倒在我——”
“噓——”靈眇一記眼刀橫過去,慌忙掩飾臉上的燙意。
不一會兒,七彩緞帶開始大幅擺動起來,歌聲也越來越大,随着歌聲的進行,一雙膚若凝脂的纖手從紗帳中探出,輕緩緩地拉開簾子,翠镯和銀鈴在空中碰撞,伶仃作響。
“出來了!!”
“來了來了——”
……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甚至屏息凝神,周圍似乎只能聽見那位花魁的呼吸聲。銀鈴在空中輕快一響,接着歌聲戛然而止,一段彩鍛從裏而出!
玄硯最先反應過來那條彩鍛飛來的方向究竟是何處,就在那一瞬間用手握住了靈眇的右手。旁邊的月白神色高度警惕,不動聲色地往靈眇身前站了站。
衆人的目光紛紛投向這邊,眼裏有驚詫的,更多的是羨慕和嫉妒。就在兩人都作警戒狀時,靈眇卻掀唇一笑,主動擡起胳膊,任由彩鍛飛來,挽住了自己。
“靈眇你不要胡來!這裏頭的人是誰,要幹什麽我們現在都不知道,你現在過去風險太大!”月白蹙眉不悅道。
玄硯冷道:“不可去。”
靈眇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麽感受,只覺得這趟非去不可,她的目光順着彩鍛飛來的方向往吊床裏頭看,隐隐約約可以看見一個仙骨仙姿的女子,隔着那道簾幕,兩人的視線恰好相撞。
她要去!非去不可!
靈眇沖着月白笑了笑,叫他大可放寬心,又轉身拿開玄硯緊緊握住她的手,再一次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道:“信我。”
“我不同意!”月白氣道。
玄硯想了想,也溫和地說:“信你。”
彩鍛那端開始使力,靈眇很快就來到了那頂吊床裏頭。
空間不小,正中央盤腿坐着一個閉着眼的女子,她耳廓微動,察覺到來人,于是緩緩睜開眼睛:“你來了。”
靈眇感到奇怪:“姑娘認識我?”
“不認識。”花魁燦爛一笑,嘴角的梨渦點綴在笑容下方,當真能叫星河失輝日月失色,她接着道,“不過,确實是我使了手段,故意認識姑娘的。”
靈眇對她生不起半點敵意,好奇卻愈重:“那仙子究竟有何指教?”
朦朦胧胧的白紗鋪在她的眼前,隔絕了外面缤紛的色彩,眼前只剩下白茫茫一片。恍惚中,靈眇聽見簡簡單單一句話:“談不上指教,只求辨師替我——殺一個人。”
“誰?”靈眇并沒有立刻答應,看着花魁“綽”說這話的眼睛,能很明顯地感受到其間的哀傷,經年的愁緒全灑在那雙明眸中,看得人心生不忍。
綽淡淡道:“蜀雲國國師。”
……
“玄硯我不管你現在和靈眇到底有多熟,再熟也不能就那麽任着她胡來!”月白的手死死攥着護欄,骨節發白。
玄硯拇指輕輕搭在酌塵劍上,面無波瀾,說:“尊者多慮。另外,靈眇不喜歡被幹涉。”
景蘭:“吵什麽吵什麽!小點聲不行嗎?公共場合,成何體統?”
沉烨也幫腔道:“就是!就咱靈眇姐那身顯赫靈力,只要打得過的通通不會打不過!”
月白、玄硯、景蘭:“閉嘴。”
沉烨:“……”
吊床內。
“辨師有疑慮很正常,我也不瞞您,我的确是需要您幫我,但我不是白白求您的恩惠。”綽垂眸,拉着靈眇坐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你想知道的,我能告訴你。這就是我能給你的回報。”
靈眇一下敏感起來,湊上前去,毫不猶豫地說:“我要知道我從前是誰!”
放在從前,她絕不會如此輕率地問出這個問題,但此刻卻這般渴望殷切,她能明顯地感受到這人的身份确實不是簡單的花魁,而是比常人更高深的一類。
綽含笑不語,掏出一根羽毛,用根部點了點一旁潔白的紗帳,又牽過靈眇的手,在她攤開的掌心處,勾勒了幾筆。
靈眇按捺住狂跳不已的心髒,感受着掌心傳來的酥癢,并看見了掌心內逐漸現出一朵花的痕跡。靈眇感到莫名:“花?”
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才開口:“從前的你,就在那。”
“什麽花,花是什麽意思?我和花又有什麽關系?請姑娘說清楚些。”
“我只是個修道只修了一半的半吊子,只能告訴你這些。”綽抱歉一笑,牽着靈眇的手卻在這時猛地松開,她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靈眇,道,“辨師最近……是不是被什麽困住了?”
猶豫片刻,她接着道:“你,能看見另一個你自己是嗎?”
靈眇坦誠道:“是。”
綽思索半晌,終于道:“不管對方是什麽,是不是你自己,兩者不能共存的道理,辨師清楚吧。”
“清楚。”
“既然有求于辨師,那我最後再送辨師一句話。”綽正色道,“沒有過去未嘗不算是一件好事,倘若執意要困于過去,那辨師和辨師能看見的那個自己,兩者存一,屆時,你想見的人,想知道的事情,都會知道。至于代價,只能由辨師自己承擔。”
“想見之人?誰?”
綽走到帷幕面前,撥開看了看,轉頭笑道:“不可說。時間不多了,我們該聊聊我的事了。”
“……”
她還想問,有很多事情她太想知道了,她的過去,那個在血池中出現過兩次的,和她一模一樣的女人,想見之人想知之事,通通萦繞在她混沌的頭腦中,揮之不去。但千言萬語只能至于此,綽這人不像是會再多嘴之人。
靈眇袖中拳頭緊攥,深吸一口氣,對她道:“你說,我幫。”
……
“怎麽還不回來?!她倆在裏頭幹什麽呢?我告訴你玄硯——”月白指着玄硯的鼻子,竭力忍耐控制着音量道,“靈眇此番是扮做的男人,那裏頭是人是鬼尚不分明,倘若叫她發現了靈眇的身份,怎麽辦?!”
沉烨眼瞅周圍氣氛不太對,趕忙湊上前去給月白捏肩,安慰說:“別生氣了月白白。”
“誰他媽叫月白白?!你們這些小屁孩還沒我萬分之一的歲數大,給我放尊重點。”
玄硯抿嘴不語,一道目光緊緊盯着那頂吊床,握着酌塵劍的右手早已是青筋乍顯。一個騰飛,他飛向了那頂吊床。
在圍觀的人中,這已經是奔向花魁姑娘的第二個男人了。
“啊這……這這這不太好吧。”
“這人誰啊?人看着挺英俊,怎麽如此、寡廉鮮恥!!”
“可惡啊,我和見到花魁姐姐只差一個騰飛的絕技!!”
玄硯衣擺蹁跹,不多時就來到了吊床邊上。此時,靈眇和綽姑娘聊得差不多了,靈眇正準備站起和綽告別,卻感到背後撞上一塊寬厚硬挺的肩膀。
玄硯仍是戒備着裏頭的動靜,卻騰出一只手扶穩靈眇。
“出何事?”
靈眇無所謂地寬解道:“沒什麽。怕啥?我,靈辯師,你還不知道?死不了的。頂了天疼個死去活來,再不濟也就褪層皮的事兒,沒有死不死,只有疼不疼。”
對方沉默良久,随後才說:“沒事就好。”
靈眇愣了幾秒,之後笑出來,轉而對裏頭還坐着的綽作別,誰料對方卻看着兩人含笑不語,靈眇感到奇怪,但沒多想,說:“姑娘,告辭。”
對方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走吧,硯兄。”靈眇拉着玄硯就要離開時,身後輕紗簌簌聲傳來,綽站在原地,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說了一句話。
“靈眇。”那聲音鈍鈍地,明明音色清冽卻讓人聽出一種沉重感,像是警醒更像是告別,聲音最後傳來,是這樣說的,“不識廬山。”
不識廬山。簡簡單單四個字。
靈眇當即沒反應過來,疑惑轉頭此時卻再不見綽本人。
不識廬山……是什麽意思呢。
來不及細想了,因為——
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沸騰起來了!!
他們眼睜睜地看着一個英俊潇灑的男子中了大獎有幸被花魁綽拉入帷幕內,接着,另一個劍眉星目殺氣騰騰的男子提着劍又沖了進去,大有各路英雄豪傑為了美人大打出手之勢!!
——誰料,僅僅一盞茶的功夫,後來的男子竟和先前進去的男子相攜而出!!局勢甚至乃至畫風的轉變給衆人心口來了響當當的一擊。
“殿尊和辨師……嘿嘿!”沉烨和景蘭幸災樂禍。
月白背過身,不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