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歸 —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蘇青禾結束早上的面試，給樂晗發了微信，說自己時間空出來，随時可以過去看婚紗。
樂晗發來好幾個欣喜若狂的小表情，給她分享了位置信息，她現在就在家裏，也可以過來接她。蘇青禾不想麻煩人家，一看地址就和顧予明的公寓隔了幾棟樓，自己搭地鐵過去。
樂晗在路邊等她，老遠看見兩手拎滿東西的未來弟妹，小跑着迎上去：“小明說你最近忙，還以為你騰不出時間過來哩。”
說着，接過兩個塑料袋，“嚯，這麽重，你一個人怎麽拎過來的？”
“總不能空手上門。”她甩甩酸痛的右手，勻一袋水果過去，給左手減負，“都是吃的，顧予明說晚上大家剛好一起吃個飯。”
“還叫顧予明吶？”樂晗給門衛出示出入證，對方随便瞥一眼，還給她。
兩人繼續往裏走，她又眯縫起眼睛，嬉笑着調侃，“你倆速度夠可以的，我們這持證上崗的還守身如玉，你們偷偷摸摸就擦槍走火上前線了。”
“總不至于拿這事四處宣傳。”
“你上次到他辦公室來，還客客氣氣地稱呼他顧總監，可把我吓壞了，還以為是我們小明一廂情願。不過你放心，小明雖然看着不靠譜，其實是個挺不錯的男人，我在他手底下做事三年多了，還沒見他和哪個異性親近過。”
踩上自家的入口臺階，樂晗轉過半個身子，指着右邊岔口：“這條路過去，走到最裏面，靠左倒數第二家就是小明的住處。”
不等蘇青禾應答，一拍腦門，笑得更歡了，“瞧我這記性，你們都生米煮成熟飯了，這點事哪需要我多嘴。”
蘇青禾抿唇輕笑，跟着她進屋。
婚紗就立在客廳裏，在玄關換鞋時她就看見了。
兩套，一套西式，一套中式。樂晗說西式的走紅毯用，中式的敬酒那會兒穿，搭配平底繡花鞋，省力又好看。
蘇青禾對婚紗不很了解，遠遠看着樣式不錯，确實讓人少女心萌動。走近一看，細節設計和褶皺繡花都十分精致。
想學着顧書明動辄幾百字的優秀小作文風給出個中肯的評價，憋了半天，想不出來，翻來覆去也只是單調地驚嘆：“很漂亮啊，穿上肯定也好漂亮。”
樂晗撓撓下巴，抱起胳膊，打量起琢磨了好幾天的兩套禮服：“合倒是合身，我老是覺得哪裏不太對，問大明他也說不出什麽。哼！男人就是這樣了，一點都不懂人家的心思，覺得把你拴勞了，就像對待家裏的小貓小狗那樣，高興了哄幾句，不高興了任它自生自滅。”
“你想多了吧，我覺得很好啊。”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上細膩輕柔的裙身，漾出淺淺的梨渦。
“你不覺得白色那套腰收得太緊了？到時候我随便吃點東西，肚子凸起肯定超明顯。”
“不會啊，下面大裙子蓬蓬的，看不出來。”
“啊啊，你看紅色這個，這個鳳凰頭上是不是少繡了一根毛？”
“咦？我不知道鳳凰頭上有幾根毛。”
“你說平底鞋會不會顯得太矮，大明快一米九了，到時候站在一起會不會特不般配？”
“不會啊，現在不是流行什麽最萌身高差？”
樂晗撅起嘴，拖鞋早被甩在一邊，光着腳在地板上來回走動：“你說，人為什麽要結婚？”
婚前恐懼？
原來重點不在婚紗上。
蘇青禾扯過擋灰的白布，仔細把兩套禮服蓋好：“如果是因為婚禮，其實可以不辦，如果是因為領證，我想是因為你們很喜歡彼此。”
“你們呢？你和小明有什麽打算？”
“我不知道他怎麽想，我是不想辦婚禮，可能在某個陽光正好的早晨，路過民政局，身上正好證件齊全，就去領證了。晚上兩家人一起吃個飯，把喜訊宣布一下，一切還和從前一樣，平常地過日子。”她還沒和顧予明商量過這些，因為那個陽光正好的早晨，應該在幾年之後。
“不一樣。”樂晗拉着她，坐進沙發裏，有氣無力地斜靠着扶手，“完全不一樣。”
蘇青禾猜不透，選擇直接問：“你在擔心什麽？”
“我說不清楚，想到是大明，其實會很開心，但是再仔細想想，心裏又很不是滋味。”
她擺擺手，郁悶地翻個身，蜷起身子，縮進沙發角落，“他原來說愛我，我什麽也不會想，傻樂就完了。他前兩天說要和我過一輩子，我先分析了他說話的語氣夠不夠認真，緊接着想到他之前那堆數不過來的女朋友，他是不是也對她們說過同樣的話，等有一天，他招到一個年輕漂亮的小秘，帶她去開房，會不會順口保證要養她一輩子。”
“數不過來的女朋友？”
蘇青禾頭一回聽說，對顧書明的私人感情，她關注甚少。印象裏是個溫文儒雅的鄰家哥哥，說起話來謙虛有禮貌，帶起孩子來很有一套，起碼小時候把她和顧予明帶得很好。
樂晗立刻像被揪住脖子的雛鳥，渾身瑟縮了下，聲音漂浮模糊：“小明一個應付女人就皺眉頭的愣頭青，看到你也有把持不住的時候。大明一成年就在女人堆裏打滾，交往這麽久，我換衣服他還會背過身，啧，裝什麽純良老男人，我又不是不願意。”
這話蘇青禾沒法接。
“你說，他為什麽不碰我？”
蘇青禾搖頭。
話題又繞回去：“你說，人為什麽要結婚？”
可能中間有什麽誤會，讓顧書明自己來解決比較合适。
蘇青禾怕說多錯多，适時轉移話題：“我買了很多好吃的，處理起來有點麻煩，我們先準備着，他們下班回來可能時間剛好。”
樂晗幽怨地瞅瞅她，無聲控訴着她不善解人意。
蘇青禾視而不見，撸起袖子：“去廚房吧，別把客廳弄髒了。”
“豆瓣醬沒了。”
“沒關系，不用豆瓣醬也行。”
“醬油也沒了。”
“嗯……”
“鹽，還剩兩勺的樣子。”
蘇青禾看她又要消沉下去，趕緊撈起皮包：“我去買，超市很近。”
“別去了，讓他們回來順便捎帶。”樂晗又翻個身，平躺，“可能要打給大明，小明今天見客戶，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
“好。”
“算了，還是發微信吧，不知道他現在能不能接電話。”
蘇青禾還沒存顧書明的號碼：“你發吧，我沒有書明哥的聯系方式。”
樂晗朝茶幾努努下巴：“用我的，我現在不想和他說話。”像是極力想證明自己話裏的可信度，話沒落地，先把眼皮合上，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清閑模樣。
顧書明和樂晗之間的事，蘇青禾只了解到“交往三年”、“下個月結婚”這兩件，具體經過和中間摩擦完全不知情，想安慰幾句也不知道從何說起。目前來看只是一時情緒低落，沒什麽大的矛盾，讓她安靜待會兒反而更好。
于是依言拿了茶幾上的手機，去了小陽臺。
置頂消息就是“大明”，最新一條是上午十一點發來的，叮囑樂晗按時吃飯，不要叫外賣，對話裏還提到地溝油問題。
再尋常不過的聊天，看不出絲毫不對勁。
結婚是什麽樣的，蘇青禾想象不到。
可能真到了那一天，她也會像樂晗一樣矛盾糾結。
起碼顧予明沒有數不清的前女友讓她煩心，情況應該會好一點。
現在想這些，還太早。
動動手指，正準備編輯消息，顧予明的消息先發進來，她退出去，點進備注“小明”的聊天界面。
“青禾今天會過去，她不愛喝酸的，把你那堆檸檬給我收一收！”
蘇青禾笑出聲，混雜的思緒被簡單一句話擦幹抹淨。
“忙完了？”
“剛結束，青禾過來沒？”
“剛到不久。”
“那我現在過來。”
蘇青禾想了想，索性把捎帶的東西都發給他：“這幾樣一會兒做菜用，要是看到其他的，你覺得有必要，也買一點過來。”
他發了三個“OK”的手勢。
“注意安全啊。”
頂部的“對方正在輸入消息”轉瞬即逝，手機震動兩下，內容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青禾？”他問。
蘇青禾以為對話告一段落，轉過身準備進屋的，看一眼手機，又折回去，倚着護欄，手指動得飛快：“你怎麽知道是我？”
“只有你會讓我注意安全。”
“你過得真凄慘。”
“是啊，爹不疼娘不愛哥嫂不挂念的，就指着你了。”
顧予明和顧書明差不多時候到家，前後隔了四五分鐘。
顧予明熟門熟路地換了拖鞋，在客廳轉一圈，沒看見蘇青禾，只看見沙發上躺着不動的樂助理。嫌棄地一撇嘴，拎着一袋子調味料閃身進廚房。
顧書明把樂晗抱進卧室，也進廚房幫忙，有點過意不去：“不好意思啊青禾，讓你過來做客還親自下廚。”
蘇青禾想說沒關系，顧予明先搭腔：“好像你倆很會做飯一樣。”
顧書明不和他計較，從架子上另抽了一把菜刀，拿過洗好的土豆：“切絲還是切片？”
蘇青禾說切絲，男人颔首表示了然，動作流暢自然，不出幾分鐘就擺出一盤粗細均勻的土豆絲。
顧書明刀功一直不錯，小時候還獻寶似的給他倆表演過。蘇青禾心安理得地将胡蘿蔔和姜蒜擺上案板，讓他看着處理。
前女友？
顧書明？
還是很多前女友。
蘇青禾沒法将這件事和這個人聯系在一起，樂晗和顧予明在一起時，顧書明大概才畢業兩年，大學時期盡忙着創業了，能有多少閑心去勾搭異性。看樂晗耿耿于懷的樣兒，也不像平白污蔑他。
她還知道另外一件事，顧書明擅長察言觀色。他能處理好周邊所有人的關系，能讓所有人都感到舒服自在，對樂晗的小情緒，肯定也是有所察覺的。
他可能另有打算，不着急處理，要麽是不知道怎麽處理。
蘇青禾更願意相信前者。
可是結婚在即，拖久了，不一定生出什麽變數。
蘇青禾猶豫要不要給他提個醒，或者把樂晗的擔憂告訴他。又怕弄巧成拙，好心辦壞事。
沒讓她為難太久，顧予明先開了口：“樂晗最近有心事吧？”
看來表現得不算隐晦，連顧予明都發覺了。
顧書明只是笑笑，繼續手頭的事：“是我沒處理好，你們別學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