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葉長青 — 第 1 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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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歲歲葉長青
作者:李小包
文案
我,李嘉言,不過是個普通人家的姑娘,即使性格和一般姑娘不大一樣。但我一沒放火,二沒殺人,偶爾心情好了,還能從一堆破爛記憶中翻出那點僅存的良心。
哪知人生就是一場悲喜劇,我沒心沒肺慣了也難逃了那情愛二字。
有人将我從泥淖中拉上來,我卻負了他;有人救我于水火,我卻害了他;有人等了我一輩子,我卻失去了他。
向來知道這世道從不如我的意,我終究仍着了這道深陷于此。如果再許我來世,我這害人精定要離得他們遠遠的,這樣做他們大抵才會幸福吧。
所以,我決定留在這人世間贖罪。
只願年年春草綠,歲歲葉長青。
內容标簽:都市情緣 花季雨季 悵然若失
搜索關鍵字:主角:李嘉言 ┃ 配角:林多穎,易西,江執,李嘉莉 ┃ 其它: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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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大雪彌漫
南方的冬天總是濕冷濕冷的,每天房間裏都充斥着膨脹的水汽,窗臺和瓷磚上蜿蜒着彙集的小水流,就算是什麽都不碰也會覺得身上黏糊糊的。
我姓李,名嘉言,字···抱歉,我是現代人所以沒有所謂的字,更何況是個女人。這已經是我從大學退學的第三年,這三年來我一直渾渾噩噩地過着,每天蜷縮在耗光自己所有積蓄開的小書店的角落裏,看着那些對別人來說稀奇古怪的書。而陽光之于我就是洪水猛獸,除非必要我是絕不會踏出我的店門一步。只有外賣小哥每天都會準時出現在店裏為我送來美味而便宜的快餐,附贈上一個帶着酒窩的陽光笑臉。
其實我的書店一直很冷清,大多數想進來看書或買書的人,一見到我基本就不會有再進來的念頭,偶爾我在靠近店門口的書架旁找書的時候,就能聽見別人對我的怨念:
“你說這沒招牌的破書店本來就沒什麽生意,老板擺出這死人臉給誰看呢?”
“就是就是,我第一次進店門看到她還以為看到了一具屍體,搞得我都不敢進去了,哪有這樣的女人。”
“以後還是離這遠點好了,誰稀罕這破店。”
······
大概是我太久沒出門,身上的皮膚呈現不健康的有些透明的白,鮮紅的血液就在這薄薄的慘白的皮下緩緩流動,加上現在的我不愛笑,成天板着一張臉,在別人看來的确有些瘆的慌。生意也就這樣慘淡下來。不過這麽些日子裏我已經愛上了這種靜谧的生活,偶爾會有只我熟悉的花斑流浪貓爬到窗臺前,蜷縮着曬太陽,隔着冰冷的窗給了我陪伴。容我自私地給這只本不屬于我的貓取名為斑斑。
拉緊脖子上的圍巾,呼出一口霧氣,合上手中的書,看着窗外的雪孤獨無聲地片片飄落。
突然,挂在門上的銀鈴叮鈴作響,店門被推開,一股夾着雪花的冷風從大開的門縫争先恐後地湧進,吹得我不自覺地縮緊了脖子。
“嘉言嘉言~看我帶什麽來了~”輕巧而低沉的聲音似在琴鍵上跳躍的音符般雀躍。沒想到在這種扼殺人類出門欲望的寒冬他還會來找我。
他依舊留着清爽的發型,略粗的眉随着心情微微翹起,嘴角含着笑意。大概是雪下得過大,他的發梢還懸挂着晶瑩的雪花。他不甚在意地用手将身上的雪拍幹淨,檢查完身上後,走過來一屁股坐在我身邊略顯陳舊的沙發上沖我笑,微紅的臉上寫滿了求表揚。明明是個看上去挺正經的小夥子,對我笑起來卻傻的可以,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讓我不禁懷疑起那個工作起來板着臉,嚴謹刻薄的男人到底是不是他。
“你剛從家裏出來?”瞥了眼他凍得通紅的手,我懶懶的縮在柔軟的沙發上,打了個哈欠。
“對啊,你難道不好奇我帶的什麽嗎?”他神秘怪笑了兩聲,打開他包得嚴嚴實實的布袋,我看他扭開一個白色帶綠的蓋子,馬上,一股濃郁的雞湯的香味溢滿整個窄小的書屋。
我撇了撇嘴,打開手上的書,将注意力放在書上。想要喝這個直接打個飯店的服務電話,人家就會送貨上門,簡單方便,真心不理解身邊這個大男孩這麽做的意義。
“你別老是這麽若無其事好不好,快來嘗嘗我做的湯吧,我親手做的呢,雖然是第一次嘗試嘿嘿。”失望在他眼中一閃而過,但他馬上又展開笑臉,到我書店裏隔開的廚房中拿出碗筷,幫我盛了一碗遞過來。
“好吧好吧。”我還是屈服了,男人還真是麻煩,不過這湯味道還真是可以。突然想到,在我映像裏,他家裏那麽寵着他,他應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吧,怎麽突然就學會搞這些東西了呢。
我斜着眼看着這個愉快地哼着小曲兒,打開我書店裏那個破電視,放松地半躺在沙發上看球賽的男人,突然就有種奇異的感覺。嗯,這感覺我不是很讨厭。
這個煩人的男人叫林多穎,是我以前的鄰居,從小就愛纏着我,別人都說我們是青梅竹馬,可我并沒有覺得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不過……他是出了那件事後唯一一個還與我有聯系的人了,即使我覺得我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我将空碗放到面前的茶幾上,拉了拉蓋在身上的毛毯。近幾年我的身體狀況一直不佳,每個月總要進醫院兩次,睡眠時間也越來越長,我不禁懷疑我是不是提前步入老年。打個哈欠,将書放下,把腳下的火爐用腳勾過來些,舒服地陷進了沙發,準備小憩一下。
“嘉言,你怎麽又忽視我了!”林多穎不滿地晃了晃我的手,但他的手一碰到我冰冷的皮膚時,馬上将我的手塞進毯子裏,擔憂地問,“明天去醫院檢查身體吧,你的注意力越來越沒法集中了,我真的很擔心你。”
“不用你管。”我嘟囔着,意識越來越渙散。十二月真是個睡眠的好季節。
模模糊糊裏突然浮現出了十年前的一個場景,那個時候我還剛上初一,我驕傲地像一只開屏的孔雀,走路昂首挺胸,所有喜怒哀樂都能在臉上看出,即使這個臭脾氣使很多人都讨厭我,但我仍有許多能夠理解我的朋友。那天我被人誣陷,爸在接到學校電話後,跑到學校來找我,當衆給了我一巴掌,我氣得離家出走,到酒吧裏胡鬧,他當時就在和朋友聊天,莫名其妙就被我潑了一身的酒。他皺着好看的眉,将我拎到角落裏,給我一杯白開水,讓我冷靜冷靜。我那時喝得爛醉,迷蒙間只能看清他略微柔和的臉部輪廓,感受到他遞給我水時手指接觸的涼意。
現在他在哪裏呢。
在這個窗外下着大雪的十二月裏,我就在林多穎的身旁裹着厚重的毛毯沉沉睡去。
真想就這樣一直一直睡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嗯,內容進度很快的……
☆、一月,去時雪滿天山路
我一直是畏寒的體質,大冬天最不敢做的事就是出門。可是每年的1月3日我一定會穿成一個球,開着二手的小破車到郊外的墓地掃墓。
我照例買了一束白色的玫瑰放在墓前。男人在照片上依舊笑的溫柔,眼角微微上挑,看上去意外的舒服。記得以前人們都說桃花眼的男人無限風流,可是他卻似水溫柔,明明女人才是水做的。
我伸手将墓前的雪扒開,再掏出紙巾把男人的照片擦幹淨,用力地,一遍又一遍。
“好久不見了,易西。”我蹲在墓前,嘴裏呼出的白氣很快被飄零的雪打散,“我今年還是想要和你說,對不起。”
可以說易西曾在我生命中占據了很大一部分,他陪我度過了我人生中最快樂和最黑暗的那些時光。
因為家庭因素初二開始我一個人住在這算是不錯的單身公寓裏,家裏只有鐘點工每天9點準時來,其他時候只剩我一人。
我醉生夢死的生活也就是這個時候開始的。也許是忍受不了過于寂靜的家,我每夜跑到酒吧與狐朋狗友喝的爛醉,然後打車到樓下一路摸上樓,經常就坐在家門口抵着門睡着。
直到一次對門的鄰居有事回家晚了,看到了又在門口睡着的我,将我拖進了他家。我和他的世界才真正有了交集。
我的鄰居就是易西。他真的是個很溫柔的男人,每次我喝醉倒在門口他就把我抱進他家,把我安置在客房裏,即使我一身濃重的酒氣他也從不嫌棄。早上醒來就能看見床頭還冒着熱氣的包子和豆漿。哦,忘了說,易西比我大四歲,是高二的學生。
日子開始呈現循環的模式,我每天都在逃課,混酒吧,在家門口倒下,在易西家醒來又逃課中循環往複,可我覺得奇怪的是我還沒和他說過話。
然後在一個下着暴雨的夜晚,我喝的半醉,斜躺在柔軟的沙發上,一腳踢開倒在我身上的酒鬼。我向來讨厭在酒吧裏的男男女女,即使自己也是半斤八兩。無趣地叼着只剩一點殘酒的酒杯,瞥見門外下得瘋狂的雨,我決定還是明天回去好了,反正沒人關心我。自嘲一笑,倒滿一杯酒,整個身子又陷進沙發。
“哇,好性感!”
“長得真不錯,不知道他能不能看上我。”
……
耳邊傳來的喧嘩聲吵得我頭腦發脹,我煩躁地擡頭看向吵鬧的源頭,隔得太遠,只能依稀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在人群之中移動,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人影離我越來越近。
我迷茫地看着已經到了眼前的人影,用力眨了眨眼睛,看到了濕透的白襯衫下看似消瘦實則緊實有力的身體。艱難地擡起頭,意外的發現這不正是我鄰居嗎。
他盯着我,驀地嘆了口氣,一如既往地抱起我向他家走去,只是路比以往長了很多,以及我手上多了把大號的黑傘。
那天晚上他還是什麽都沒和我說,只是給我熬了醒酒湯,讓我喝完後又睡在了他家客房,半睡半醒間只能感覺到濕潤的觸感在額頭停留了片刻,而後離開。
有些東西就在不知不覺間變質。
第二天早上醒來,床頭依舊是豆漿包子,我揉着隐隐泛疼的太陽穴,爬起來洗漱,驀然發現他家的水池邊多了我的洗漱用品,與他的那份成雙成對。原來我已經在自己沒發覺的時候進駐他家了。
吃完他準備好的早餐,我走到門口穿鞋準備回家洗個澡,驚異地發現他的鞋還擺在玄關處,難道他還沒去上課?我倒回去,小心地将他的房門打開一條縫,只能看見他的被子鼓成一團,只剩下黑色的頭發露在外面。
怎麽會還在睡?我蹑手會腳地走過去,探頭看他,臉色慘白,眉頭緊皺,雙唇緊緊抿住,一看就不對勁。
我慌了手腳,怎麽辦怎麽辦?一直都是別人照顧我,我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打電話給我親妹妹嘉莉,問她這種病狀要怎麽做。她惡聲惡氣地說,你病死了才好。然後啪地挂了電話。
我愣了片刻,無奈之下,只好跑到小區的門診把醫生連拖帶拉地扯到了易西家。醫生白了我一眼,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才走進易西的房間。
忙活了半天,送走醫生,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默默地看着我喝完的空杯,心裏像有無數藤蔓交纏撕扯,思緒萬千。
“咳咳……”門口傳來聲響,扭頭一看,易西正扶着門慢慢走出來,腳步虛浮。
“……醫生說要躺床上多注意。”我沖上去扶住他,張張嘴,半天才發出沙啞的聲音。
他只是溫柔的笑着說沒事。
之後,沒有什麽驚世駭俗的告白,我們就這樣默認式地在一起了,我也搬到了他家正式入住,只不過變成他住客房,我睡主卧。
我依舊不愛上學,但也不再去酒吧,天天龜縮在房間裏玩着網絡游戲,晚上易西親手教我課本上的內容,不管我樂不樂意。
和易西生活的這兩個月裏,說沒有矛盾那是不可能的,但發脾氣的人總是我,他只是一味的包容,讓我覺得是我是在無理取鬧,事情也就這樣一筆帶過了。這樣平淡幸福的生活讓我産生了我們會這樣過一輩子的錯覺,當時的我也這樣堅信着。然而,事情永遠不會如表面那樣簡單平靜。
“易西易西,我要吃芒果!”看電視裏的美食節目,我的哈喇子都要掉下來了。
易西走過來,看到我的蠢樣,掐了掐我臉上被他養出的肉,笑着用他溫潤的聲音說:“好,就給你買,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嗯……好吧,你姑奶奶我大發慈悲陪你去吧。”我勾住他的脖子晃蕩,仔細想想我真的好久沒出門了。
換好衣服出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發現小區裏的人看我們的眼神很奇怪……我愣愣地看向易西,他面色如常,卻緊緊牽着我的手,就好像他一松手我就會丢。
見我看他,易西笑着問我怎麽了,我搖搖頭,往他身邊靠了靠,低下了頭。
一回到家我就躲到房間裏,借口找東西鎖上門,掏出好久沒用過的舊手機,一開機,就被上百個電話和無數條短信給炸懵了。
電話大多是父親打的,也有幾個嘉莉的。一向恨我的嘉莉都主動聯系我,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了?
我想了想,還是聯系了多穎:“喂……”
“嘉言,你怎麽老是不接電話,真是急死我了,你那邊是怎麽回事啊,鬧得這麽大……”
“什麽怎麽回事,你說的我怎麽就不明白了?”我皺緊了眉,問到。
“你平時胡來也就算了,這下又和男人混在一起糾纏不清,你爸氣的要打斷你的腿把你扔出家門,易家也在給那個什麽易西施加壓力讓轉校。”多穎說得飛快,聲音很小,夾雜着緊張,似乎在躲着什麽人。
電話對面又多出了争吵聲,然後嘉莉搶到了電話,聲音大而尖銳:“你還有臉打電話?你本來就像個混混,現在倒好,還和男人同居!爸媽的臉都被你丢盡了!”
“……我們又沒幹什麽……你們都知道了?”我吶吶地開口。
“嗬,自己做過的事還怕別人知道……”
……
嘉莉接下去的話我都沒聽進去,腦子一片空白,一腳踢到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音才清醒過來。易西以為我摔倒了,不停地敲門擔心地問我是不是撞哪了,我馬上說是踢到了椅子,解釋半天後他才放心走開。
有人洩露了我和易西的秘密,但也不至于這樣吧。
我咬着牙,打開電腦到網上搜索,竟查到了我進出他家門和曾經我混酒吧大尺度的照片,評論用詞難聽至極。那麽今天出門那些人的眼神就可以解釋了,易西他知道這些事卻一直沒有告訴我。
後來是易西的朋友告訴我,學校在商量開除他,易西在學校也不同于對我的溫柔,一臉陌生的冷漠。
是我毀了前途無限光明的易西,可我仍自私地想要占有他,我不知道這樣做是對是錯,我僅僅是想和他保持這種親密的關系。
本想不顧一切和他在一起,最終我還是選擇離開了他,與我呆了14年的城市。
多穎腳步輕快地幫我把厚重的行李搬下車,言語中掩藏不住他的愉悅:“言白,我就知道你總有一天會離開他,但沒想到這麽快。”
“我只是……不想他變得和我一樣。”我停下動作,看着較大的灰塵顆粒随風在地上掃來掃去,腦中意外的清醒。
“……我知道了。”他澀澀地開口,又有些故作輕松地握住我的手,“快點搬東西吧,不然你今天住不進去呢。”
“今天的天氣很好。”我模糊地蹦出了一句。
“啊…是啊。”多穎愣了愣,似乎不是很明白我突然蹦出的話是怎麽一回事。
我果然還是習慣了潇灑的生活,新家被我拾掇地和以前的房子一樣舒适。我懶懶地躺在柔軟的沙發上,随手打開電視看紀錄片。多穎卻反常地擋住我看電視的視線,一臉的擔憂和決絕。
“你擋到我了。”我皺起了眉,有些生氣地瞥他一眼。
多穎把電視一關,正襟危坐:“嘉言,你…告訴我你為什麽離開好嗎?我發誓我誰都不會告訴!你知道我……我喜歡你10年了,我這樣不是要你同情,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永遠向着你……”
也許是在心裏憋久了,我最終把真相告訴他了:
之後沒過幾天,易西的姐姐易子晴找上門來了,剛開始好聲好氣地和我說易西是他們家的寶,前途多麽多麽光明,以後會怎麽怎麽樣,易西和我只是玩玩,就算我和他在一起也只會毀了他,給錢讓我離開也行,一如各種狗血戲碼,我笑着說,易西同意了我就同意.她馬上就翻臉了,威逼利誘,我依舊燦爛地笑着告訴她,無所謂。
易子晴聽後氣得摔門走了,我疲憊地揉揉笑得僵硬的臉。易西已經為我做了這麽多,我怎麽可能輕易離開。
“嘉言,聽說我姐來了,她沒把你怎麽樣吧?”易子晴沒走多久,易西就風塵仆仆地趕回來,鞋子沒脫,沖進來緊張地檢查我有沒有受傷。
我拉住他的手,把臉埋進他懷裏,搖了搖頭:“我好餓。”
易西長長地嘆了口氣,吻了吻我的臉,就進廚房為我準備食物。我看着他愈見消瘦的背影,突然鼻子一酸,眼淚就嘩啦啦地掉下來。我背過身蹲下,将臉埋在腿間,壓住嘴唇,防止發出聲音被易西發現。
不久之後,易西家出了大事,他的父親由于易西和我的事氣的住進了醫院,易西的姐姐也因為尋找逃走的易西不慎摔倒流産。易西每天失眠自責,黑眼圈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眼上。他的體重同時也在急劇下降,我每天主動做飯,勸導他——雖然我是最沒資格說這話的人,情況卻沒有好轉。
所以,易西也毫無意外地病倒了。
給易西送完飯,我回家收拾易西的衣服去醫院,腦中卻格外清晰。
我驀地想起5年前的自己,那時我也是家裏的驕傲,爸媽為我自豪,妹妹對我崇拜,只是後來如今日的易西一樣全毀了。我毀了自己,難道還要毀了他嗎?
也許,我是該走了。
誰也不知道我和易西媽見了一面,咖啡廳裏,我看着這個憔悴消瘦的女人,在她開口前搶先說:“阿姨,這段時間打擾你們了,我明天就要走了……這些事和易西沒有關系,你們不要怪他,他這些天一直在自責,身體也垮了,請照顧好他。”
她愣住了,我笑着說再見,眼眶開始有濕潤的感覺。結完賬回家收拾東西,我将我的那一份全打包起來扔了,打開我很久沒回的易西隔壁的房門時,正碰上來找我的你。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
多穎的表情很悲傷,他難過地抱住我:“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天又下起了大雪,我裹了裹棉衣,親吻了黑白照上的易西。起身準備走,意外看見多穎在我身後為我撐着傘。他把熱水袋塞進我懷裏,摟着我輕輕地說:“我們走吧。”
腳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留下一串的腳印。
去時雪滿天山路,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很快……
☆、二三月,吹亂心中幾多愁
近來,氣溫稍有回升,積雪消融。
初晴,帶着暖意的陽光透過窗落了一地,窩在沙發上的我也被潑了一身刺眼的光。帶着些春困,我斜靠着背墊,睡意朦胧的眼不自覺地看向空空的窗臺。斑斑好像很久沒有來過了,在2月開始以後。
莫名就有了些落寞。
最近多穎在我書店附近租了房子,每天不定時來騷擾兩下。明明他上班的地方離我這很遠,他還堅持每天起大早敲我店門,把我吵醒,等我不耐煩開門準備罵他時,他就把熱騰騰的早餐往我懷裏一塞,轉身一溜煙跑了,留下我瞪大了眼看着他離開的背影。
“嘉言,難得的好天氣,和我出去走走怎麽樣?”明明是他不可多得的假期,他愣是要厚着臉來找我,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他倒也無所顧忌,大刺刺地進了我屋子,特不要臉地湊過來像只大狗一樣粘着我坐下。
我裹緊被子,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不要。”
他挑了挑眉,唇線随着笑容拉長一一我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我下意識一腳踢開他準備開逃,他伸出修長的手丢開厚重的烤火被,扯住我往他背上一甩,像是行李一樣馱走。我頓時懵住了,只看見牆上鏡子裏倒映的我一副錯愕的蠢樣。
被迫呆在門口,我皺起臉,看着他用我店裏的鑰匙關門,而後嘚瑟地笑着,從身後變出一條厚厚的圍巾套在我脖子上。一只手甩着鑰匙圈,一只手牽着我的手,踩在半融的雪地上慢慢朝街心走去。
他的手心從來都是熱乎乎的。
“姓林的,你知道我窗臺上的那只肥貓跑哪去了嗎?”突然想起斑斑,不知道天天來我這的多穎知不知道。
聽我這樣喊他,他也沒生氣,反而咧開嘴笑,不明所以的開心:“那只臭貓啊?最近有在垃圾收集站看到它覓食,不過昨天也有只貓被汽車碾死了,看上去好像是……”
“呸!不可能!”我生氣地用力擰他腰上的肉。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快松手!疼死我了!”他龇牙咧嘴,一只手抓住我,想扯開我的手又不敢用力,“又不是你家的貓,這麽關心幹嘛,還不如在意我!真讓人傷心,我在你心裏的位置比野貓還低!”
推開他,撇頭快步向前走,不理會他裝可憐的道歉。
沒有人懂那每天到我窗前報道的流浪貓對于我的意義。
抵不住多穎的求饒攻勢,最終我大人有大量地放過了他。他嘿嘿一笑,握住我冰涼的手,把我帶去了一個我怎麽也想不到的地方——我和他一起讀過的幼兒園。
趁我沒反應過來,他一把将我推進大門,由于是小孩們的娛樂時間,我們馬上被一大群小蘿蔔頭圍住了,我不知所措地回頭看他,他朝我眨眨眼,塞給我不知從哪來的糖果,然後樂呵呵地摸摸這個小孩的頭,捏捏那個小孩的臉。我怒瞪他一眼,轉向渴望地看着我手上糖果的小孩,不自在地扯着笑臉,蹲下來摸摸他們的頭,然後分發小零食。
小孩的心總是最純真的,他們卻也最能敏銳地感覺到其他人是否友善。因此—一我尴尬地躲着一個又一個湊上來親我的小朋友,多穎也在後邊孩子氣地跳腳:“嘿!我都沒親過怎麽可以便宜你們這些小鬼頭!嘉言,這不公平!”
“你個這麽大的人了湊什麽熱鬧!”我回頭瞪他一眼。
“哈哈,大哥哥被嫌棄啦!”
……
可惜,熱鬧只是一時。
上課鈴響起,小孩們紛紛跑進了教室,有幾個淘氣的在窗口朝我們揮了揮小手,被老師發現,又趕緊收回了手端正坐好。小院瞬間安靜了下來。
“哎,電燈泡終于都走了。”多穎屁颠颠地蹭過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繞過如今改建得像小城堡的教室,我們溜進後邊的灌木從裏,爬過一個隐秘的狗洞,多穎在前邊扶我出來,等我站好後幫我拍幹淨身上粘上的泥土和雜草。
擡頭,不高的常綠樹後隐隐閃過一些光亮,多穎神經兮兮地拉我走向光源——原來是一片粼粼的湖水,在不小的風中泛起一個又一個的水暈,然後變成大圓,被其他擴張的水圈打的零碎,循環往複。
吸引我注意力的還是那擱淺在湖岸的木船,木船靠在大石頭上,經過風雨的腐蝕,一側的木板已經脫落,攤平在雜草叢生的地上。
原來是這裏。我反應過來了,這裏是我和多穎曾經的秘密基地。小時候,我們渴望能親手劃船,便趁老師不注意偷偷跑這裏,費力松開繩索,互相拉兩下上了船,胡亂晃了晃槳,結果後來兩人都在船上睡着了,還好被附近釣魚的大叔發現帶回學校。回家後我挨了狠罵,委屈極了,哭了很久。第二天頂着紅腫的眼上學,看到多穎腫起來的臉瞬間樂了,我戳着他的臉大笑,他也跟着我傻乎乎地笑了。
就這樣,我們靠着湖邊的樹靜坐了一下午,直到昏黃的光蕩漾在水面。
起身,多穎理了理我脖子上的圍巾,微寒的風只能偶爾刮到耳尖。他把我的手捂在一起搓熱,細心地将我左手塞進我棉衣的口袋,而後用他溫熱的大手包着我的右手。
一步一步往回走,兩個傾斜的影子拉得老長。
“喵~”到了店門口,我縮着腦袋等多穎開門,突然就聽見了一聲柔軟的貓叫。下意識往窗臺上看去,驚喜的發現斑斑回來了。它瘦了很多,不過依然那麽傲嬌地半立着,脊背呈現出優美的弧線,而且—-它背後鑽出兩只花色很淺的小貓仔,晃晃悠悠地在斑斑周圍蹒跚地爬着,一旦爬遠了,斑斑就會叼着幼貓的脖子放回身邊。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眼淚驀地就刷刷往下掉。雙手捂着臉擦淚,看着餘輝下的斑斑一家,心裏被某種我陌生的東西填滿了。
真好,活着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快快快……
☆、四月是你的謊言
清明時節雨紛紛。水流順着光滑的玻璃留下一道道不規則的痕印,天空昏沉。
一大早,我沒有絲毫拖延地從暖和的被窩裏爬起來,快速打理好自己,準備好掃墓必備的東西,打開店門,果然,多穎已經打着大黑傘站在門口等我,看我出來,接過我手中的帶子,把他手中熱乎乎的肉包子遞過來。我關好店門,鑽進他傘下,雙手托着包子邊走邊慢慢啃着。
看天色暗暗的,心裏隐約有些不舒服。
多穎陪我到易西的墳上祭拜,大雨沖刷後的墓地異常幹淨,我仍然固執地不肯讓紅香燭與燒紙的殘骸污染心中的這片淨土。将一束挂着水珠的白玫瑰輕輕擺放碑前,手指劃過他照片上的笑臉,指尖染上了些許涼意。
起身後,我往左邊的那群墓碑望去,用眼睛追尋那個讓我一直心懷愧疚,牽扯着我過去痛苦回憶的人——我的雙胞胎妹妹之一,李嘉儀,另一個妹妹就是李嘉莉。嘉儀和嘉莉長得太像,幾乎找不到不同點,更重要的是,她們性格也差不多,我只能靠她們長在鼻梁的小圓痣辨別,長在左側的是嘉莉,長在右側的是嘉儀。
雖然她們是雙胞胎,但她們也很親近我,我們仨睡在爸媽特意為我們定做的大床上,由于我比她們大了2歲,認的字更多,每天晚上我都得捧着故事書,坐在中間哄她們兩個小家夥睡覺,等她們睡着後再輕手輕腳熄燈躺下。以至于有次學校組織活動搞太晚,學校出經費讓我們當晚住一夜賓館,媽代替我給她們講故事,她們死活不肯,哭着鬧着要我回來,一直不肯消停,媽只好打電話給我。我那天冒着大雨,連夜趕回來。第二天,我大病一場,請了兩天家在家休養。
即使妹妹們淘氣了點,我還是挺喜歡帶着她們到處跑,她們也樂意當我的小跟班。
就這樣,我們慢慢一起長大。初二那年,我13歲,再次遇上了幼兒園同班的多穎,多穎便開始死死追着我不放,我們家的大人又互相認識,所以并沒有被嚴令制止,反而成了大家飯後茶話,我氣得跳腳也只會引發大家的哄笑。因此,沒過多久,多穎就坐上了我家的飯桌,一口的甜言蜜語讨好我家人,我厭惡至極,我的兩個小妹卻對他歡喜的很,不再像以前那樣粘我,開始纏着多穎,多穎為了我也經常逗妹妹開心。莫名有了危機感。
感覺一天比一天重,直到那天。
“嘉言嘉言,我來了,快給我開門!”大門口是林多穎那個賤人歡快的聲音,我明顯感覺到額頭的筋一條一條地蹦了起來……
兩個妹妹一蹦一跳地穿過我,争着去開門:“多穎哥哥~馬上就來了!”
哼,兩個吃裏扒外的家夥,你們是誰的親妹妹啊!不爽地瞪了眼一臉勝利笑容的多穎,我蹬蹬蹬用力踩踏樓梯跑上二樓,砰地關上門,把身體丢到床上,用被子壓住耳朵,不想聽他和我妹妹玩鬧的聲音,結果房間隔音效果不理想,讓我煩躁的根源通過空氣不斷傳來聲響。
不對,得看着他!不然他對我妹妹有不良企圖該怎麽辦?
我跳下床,手放在門把手上,正準備開門,嘉儀稚嫩的聲音從門後傳來讓我頓住手:“多穎哥哥,我決定以後嫁給你,當你的新娘,你要等我呀。”
“嘉儀不可以!多穎哥哥是我的!”嘉莉急了。
“這個不行,我的新娘是嘉言,我這輩子只能娶她,你們還小,不懂這些。”
“你明明說過答應我一個請求的,再說了嘉言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