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令來自八年後 — 第 30 章 ☆30.第30晚的月亮
第30晚的月亮
許真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只在顧知遙重新盯向路況的時候,才敢在車窗玻璃上小心翼翼地勾勒他的側臉,無論是淩厲的眉,還是高挺的鼻,都是上天寵兒才有的模樣,她貪戀這樣的美好,所以甘心與神作對。
“我不想和你解除婚約。”沉默良久後,她終于鼓足勇氣說。
“你父親遲早會知道的。”顧知遙望着前方的路況,沒轉頭。
“那又怎樣呢?”許真媛緊緊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讓一絲絲膽怯流露,“你說過的,想要和我結婚。”
“是我唐突了。”
這句話落下的同時,一滴淚在顧知遙看不見的地方滑落。
其實她又有什麽錯呢,說好要娶她的未婚夫,一個跨年夜就移情別戀了,問他理由,他倒坦坦蕩蕩地說:“我遇到了想要與之共度的人。”
她張着嘴,想和他哭,和他鬧,但最後什麽也沒有做。
唐吉坷德式的鬧劇要蔓延就蔓延吧,父親在外面有那麽多女人,可家裏不還是只有她母親,外面有幾個私生子,可入族譜的不還是只有她一個。
所以計較這些幹什麽呢。
教授說:“你們以為愛的清醒,其實愛是盲目,inlove的人都只有一只眼睛,他們只會看見他們想看見的部分。”
臺下有學生站出來反駁:“教授,若有人清醒又盲目地愛着呢?”
教授輕輕笑了一下,彷佛早料到了這個局面,蒼老的唇一翕一合,緩緩說:“那不是愛,那是沉淪。”
到現在,許真媛都确定自己沒有在這堂課上學到任何東西,除了——顧知遙也上了這堂課,但沒及格。
顧知遙愣了一下,在未與江星月重逢之前,他想,和誰過不是過一生?如果能以婚姻做交易,把他和媽媽在顧淵那裏失去的東西奪回來,又何樂而不為呢?但人生,總是事與願違。
頓了頓,他認真建議說:“我可以補償你。”
許真媛搖搖頭:“我不缺錢的。”
汽車就這麽穿過鬧市區,平穩地行駛在霓虹斑斓的街頭。
形形色色的路人拼湊出一幅七點鐘的S城景點塗。
街邊的面包店冷櫃裏陳列着最後一塊岩熔巧克力蛋糕,那是江星月愛吃的口味。
透明的玻璃窗上可以看到小朋友在媽媽的看顧下,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口蛋糕放進口中,那珍視的樣子像極了江星月舍不得美味即将告罄的小模樣。
望着望着,講汽車停在路口,對許真媛說:“或許,我可以用其他方式補償裏。”
然後許真媛看着顧知遙投進城市夜色中,快步走過斑馬線,來到面包店前,又很快折回來。
敲敲她在的這邊車窗:“一點小心意,孫特助說你喜歡這個口味。”
許真媛的心不争氣地跳動了一下。
是一塊紅絲絨蛋糕。
可還沒有高興多久,顧知遙把另一塊蛋糕放在了後座上。
那小心謹慎的模樣讓許真媛讀懂,這是為另一個人買的。
許真媛沉重地合上眼睛,以一種漫不經心的自嘲口吻講:“顧先生,有沒有人告訴你,任何一個女孩都是有嫉妒心。”
顧知遙急打方向盤,差點被一輛不遵守交通規則的貨車蹭上:“嗯?”
“如果單為她買,不必捎上我。”
顧知遙頓了一下,開始思索這個局面哪裏錯了。
從側臉看過去,他的側臉緊緊繃着,有些冷。
公司的同事從不敢和他開玩笑,被他那幅假象吓的。
顧知遙轉頭去看許真媛的時候,她心虛地低下了頭,像極了他在會議桌上質問下屬,可她畢竟不是他的下屬。車開出去後一段距離後後,他清了清喉嚨,說:“許小姐,我不是有意冒犯你。”
許真媛低着頭,沒說話。
顧知遙就默認了她在聽了,接着說:“她說甜品很神奇,表面鋪灑了一層糖霜,該是甜的,卻給人一種觀看瑞士少女峰終年不化的積雪的感覺,不得不為竄進鼻腔的寒冷空氣裹緊大衣,抵達舌尖時,卻是宛如從山頂滑雪到山底的驚喜。”
“甜品是能讓人幸福得彎起眼睛的事物,她是這樣告訴我的,許小姐,我希望你快樂。”
顧知遙的聲音很柔和,許真媛的心卻像針紮了一般,由內到外都疼。
他越柔情,她就越是感覺嘲諷。
她說錯了,不是任何女子都是有嫉妒心,有嫉妒心的是她。
車廂裏,寂寞橫陳,緩慢地流淌着小衆音樂人hush的獨特嗓音:
誰有客觀的瞳孔
我的唇齒在琢磨
如果換句話說
我該說什麽
而你的字典裏沒有
适合的理由
如果換句話說
你會說什麽
……
就這麽應景地把一曲聽完了,目的地也到了。
車窗反映出許真媛蕭瑟的面孔,冷風撲進來,封住她的唇,藏在心底的話被嗚咽住了。
她想說:“這不是對等的關系,不被偏愛的人沒有話語權。”
可最後,也只是挂上得體的笑容,說着些輕松的話題:“難怪你會在教授的親密關系課上拿零分。”
許真媛打開車門下車的時候流了一滴淚,她嘗了一下,是苦的。
顧知遙的行徑又讓她這個拿滿分的優等生情何以堪呢?
沉默不語地往事務所大樓逃去,未帶羊皮手套的纖纖玉指因提着蛋糕而有些冰冷,但這些,顧知遙統統不知道。
許真媛不用回頭也知道,剛剛載過她的那輛轎車正頭也不回地往心愛的女子開去。
所以事務所也不用去了,徑直去車庫取車。
哪有這麽多工作要做,他這麽聰明,懂這麽多,這點潛臺詞都會聽不懂?
不過是連托詞也不願意應付。
手機裏躺着爸爸兩個小時前發來的微信:“真真,我工作結束了,一起吃個晚飯吧?”
她回好,卻不争氣地哭出了聲,把生養她的爸爸抛在腦後去見一個男人,又獲得了什麽?
除了一地心碎,什麽也沒有。
連一記流連的目光都沒有。
s城的氣溫太低了,僵硬的手指連手機也握不住,許真媛低頭去取,突然愣住,水灘裏自己,那麽蒼白沒有血色,怎麽會落得這幅面容?
童話故事《愛麗絲漫游仙境》裏,愛麗絲掉進兔子洞後,把自己縮小了,掉進了自己流下的淚湖裏,現實世界中,許真媛已經不是小女孩了,她長大了,可又怎麽樣呢,不還是沉浸在自己的眼淚中嗎?太醜了,醜到無法接受,美女不該是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