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他又雙叒掉馬了 — 第 65 章 章
程枝坐在檐下邊翻看典籍邊聽雨,雨打芭蕉,打濕了她的衣衫一角。
林烨不是第一個因為救人而感染的醫修,也不是最後一個。而在昨天,第一個死于風寒的醫修出現了。
雖然會有體質不好的凡人會因為風寒而喪命,但修士就算是感染風寒也是很輕的,基本休息一會兒,或者服一顆低階丹藥就能很快痊愈。
修士因為感染風寒而死的情況基本是不可能出現的,只有這一次。
消息一傳出來,有些人趁着自己還未感染,退縮了,郎中醫修本就不夠,他們一退出更是雪上加霜。
禍不單行,四處冒出的流言蜚語也在敲擊着人們的心智。
說是修士對神隕之地的轄制損害了神明的利益,天神震怒,降罰人間。
災至頭頂,再顧不得對神明敬不敬,一時之間,各地都是對天神的埋怨。
三人成虎,從未在凡界亮相的天神就這樣在人們心中落下神壇。
程枝在一次救治病人時,被問到神隕之地流星所化的孩子在哪,能不能問問他天神為什麽會這樣。
少女啞口無言。
自尋陌借唐覓之口告訴她神使後人的消息後就再無任何信息。唐覓聯系不到,程枝也無法與他取得聯系。
說來諷刺,程枝沒有成為衆矢之的,還多虧了上面有一個攬音君頂着。
這位素來深受愛戴的修真界元老級醫修關鍵時刻閉關不出,惹得了無數閑話。至于她是不是在瘟疫來臨之前閉關的倒是沒有人在意。
雨勢漸大,滴滴答答将她繁雜的心事帶走,程枝靜下心來,耐心翻看典籍,尋找那一絲一毫的記錄。
一卷終了,連只言片語都沒有找到。
她嘆一口氣,伸手接下檐下的水簾,餘光忽見拱門處的青衣身影。
林烨舉一把天青色的油紙傘,隔着雨簾看着這邊。
程枝回頭,看到窗紙上映出的四個小揪揪。
熒光聚攏在他們身側,瑰麗漂亮——兩個小家夥在修煉。
發覺程枝的目光,林烨颔首一禮,緩緩轉身,終究沒有踏入。
程枝追上去,絲毫不顧及落在臉上身上的雨水,也不顧及自己是否會被傳染。
林烨将紙傘遞給她,自己往後退了一步,半邊身子都淋在雨中。
程枝沒接,反而将傘推回去道:“西洲瘟疫的事,還是希望你能告訴我。這樣托着,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感染,你今日尚且可以站在雨中偷偷來看阮瓒阮璋,日後呢?”
握着傘柄的手青筋凸起。
林烨無甚表情道:“與我多待無益,六師妹還是趕快回去吧。”
程枝不依不撓:“我的程,是北朝王室的程。”
林烨道:“嗯。”
程枝氣結:“那好,給我一個理由。”
林烨微微一笑:“我是魔族。”
程枝道:“你是神使後人。”
少女的眸光灼灼,直射入他的心中:“你是神使後人,自幼學的便是為生民立命。但是當西洲橫遭瘟疫之時,百姓忘卻往日恩情,只怪罪西洲王室的不作為,對嗎?”
“攬音君素日為民,如今不過只是閉關不出卻慘遭辱罵,你覺得他們活該,對嗎?”
“神使為天神效命,四國滅亡時刻,天神全無作為,如今有這些流言蜚語,他更活該,對嗎?”
少女步步緊逼,絲毫不讓。
林烨慘然一笑:“随你怎麽想。”
程枝展顏笑了:“那好,最壞的情況已經排除了。”
态度變化之快,叫林烨反應不過來。
程枝的思緒變化的極快:“當初若不是你說出囚心丹,我也不會注意到此,說明你原本并沒有如此堅定,之後拒絕我也只是想整理一下思緒。如今卻改了主意守口如瓶……所以是有一股你無法抗衡的力量威脅了你,這回,對了嗎?”
林烨沒有回答。
幾乎是分毫不差。
他長嘆一口氣,道:“幾日前,天神告訴我,西洲王室中人,除我之外,亦有人處在輪回之中。”
“幾日前?”程枝問。
林烨道:“我與阮玉争吵當夜。”
“不對,那不是天神。”程枝篤定道。
“正巧魔尊是東洲王室,不若現在我們去找他談談?”
雨更大了,林烨已經看不清程枝的面容。
程枝與林烨都沒有出入魔界如無人之地的能力,只能等通傳。
林烨還好,程枝因自己的修士身份還被阻撓了好一會兒,不過當她拿出妖皇的專用令牌時,進入魔界便也不成問題。
一路上,碰到好些魔修魔族,皆被林烨不動聲色擋了回去。
魔尊早已得到通傳,坐在大殿上等他們。
程枝之前從未與魔尊有過正面交鋒,這是她與魔尊的第一次見面。
血眸白發,玩世不恭。
“魔尊果然名不虛傳。”程枝毫不拘束,徑自坐到旁邊精致的雕花石椅上,道。
林烨随之站在了他身側。
“什麽名不虛傳?暴虐無道?”魔尊饒有興致地看着她。
程枝現學現賣道:“雪發纏絲,绛藍相映。”
這是她剛從魔界學來的話,說的就是魔尊與妖皇。
同為白發,一雙嗜血紅眸,一雙琉璃藍眸。
這話讨巧,魔尊勾唇,難掩眸中溫柔。
程枝想起唐覓眉間那朵俏生生的梅花,暗中嘆氣。
魔尊道:“本尊曾派林烨邀你入魔,若不出意外,也該是這樣的場面。”
“曾聽聞魔尊此舉是為我的上古靈木血脈,原是信了,卻沒想到,竟是另一層意思。”程枝話鋒一轉,“東洲沈?”
魔尊面上漫不經心的神色褪去了:“本以為還要再周旋些時刻。”
程枝道:“魔界無事,當然是會有時間,凡界,可等不及了。”
程枝的目光在林烨與魔尊之間回旋:“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魔尊擺手道:“別急,還有一個問題。”
“問。”
“為何你不是魔族?”
“呵。”聞言,程枝哼笑一聲,“因為保你們的是魔神,保我的是天神。而魔神之所以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保下你們,是因為上面有個我還有個傻子吸引了其他神明的注意。”
***
傻子和攬音君被關在了同一處。
他的狀态很不怎麽好,被幾個仙尊推進來時只是虛虛掃了靜靜打坐的女人一眼,之後便背靠着冰冷的洞壁昏昏欲睡。
與尋陌的冷淡不同,攬音君被關了這麽些天,還是頭一次見到獄友,因此接着少年睡覺,她開始了肆無忌憚的打量。
少年的相貌明朗清澈,第一眼是驚豔,第二眼,則會心生歡喜。
見之忘俗,忘憂,忘惱。
攬音君搖頭嘆息:“那些仙尊也真敢,這長相一瞧就是個神明啊。”
“有什麽不敢的,指使他們的本來就是位神明。”尋陌閉着眸子養神,淡淡回了一句。
沙啞的嗓音把攬音君吓了一跳。
“神界都這麽亂了啊。”攬音君有些惆悵,“也不知道我失蹤了這麽久,元白雲硯他們反應過來沒有。”
尋陌答道:“很遺憾,并沒有。”
攬音君更惆悵了:“也是,畢竟之前有過煉丹煉了一整年的時候。”
少年沒再答話。
他靠着牆壁,一手垂落在地,另一手很自然地搭在了曲起地膝蓋上,落魄之中,帶着賞心悅目的美。
攬音君歪着頭,猜起他的身份來。
神界孕育新神是一個極為漫長的過程,新神的成長也是以萬年來計算的,算起來,這個少年也不過是一個凡界十二三歲的孩子。
這個年紀的神明……
攬音君也靠在了洞壁上,想不出來。
最年輕的魔神大概還是一個奶孩子,再年長一點的,就是天神,但也比眼前這個孩子大。難不成,神明也有私生子?
“給你點提示?盲猜是猜不出來的。”少年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露出一雙烏黑的瞳孔。
“什麽提示?”
少年話鋒一轉,笑道:“不給了,提示太明顯。”
熊孩子。攬音君心中腹诽,摸了摸洞壁:“那就說說,你為什麽會被關進來?”
尋陌笑道:“回來取一樣東西,被發現了,然後我把那些仙罵了一頓。”
“回來?”攬音君敏銳地抓住了字眼。
“對。”
攬音君還要再問什麽,便見他閉上眼又要睡過去。
到底還是個孩子,攬音君失笑。
原以為來了個少年能陪她說說話,豈料少年這一睡就睡了好久。
攬音君也眼睜睜看着少年從十二三變成了十四五歲。
長大了,也更加奪目了。
尋陌睡飽了,伸了一個懶腰,撐牆站了起來,“我現在應該能送你出去了,外面應該挺需要你的。”
攬音君已經沒有對他飛快的成長速度感到驚訝了,聞言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尋陌指尖凝力,朝攬音君一點。
瑩亮潤白的光芒圍繞在攬音君的周身:“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光滅,已經不見了攬音君的身影。
“小陌還真是一如既往地随心所欲,明知我來了,竟當着我的面做起令我不高興的事來。”冰冷刻骨的聲音在四周響起。
尋陌無所謂笑了笑,轉身看向某一個角落,道:“平煞叔叔,明明是您,掐準了時間,在我醒的時候過來。”
金發的身影在那個角落裏漸漸閃現。
尋陌已經長到了能與他平視的高度。
“凡界動蕩,她是凡界最為德高望重的醫修,尋陌不知,放了她又是怎麽讓您不高興了。”好像也學到了挑釁他的能力。
冷冽的目光在尋陌身上巡視,少年目光平靜,任由打量。
“小陌被關了這些時日,不想知道外面是什麽樣子嗎?”雷神問道。
尋陌搖頭:“有枝枝在,不會出大亂子的。”
“是嗎?”雷神道,“你做的很差,仙凡兩界對天神已經很不滿了。”
尋陌的笑容越發燦爛:“沒什麽好奇怪的,因為在您眼裏,無論我怎麽做,都是錯的。”
“我這樣一個連存在都是錯誤的天神,您何不取而代之呢?”
少年的黑眸仿佛漩渦,倒映出雷神的面孔,要将他整個吸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