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豐年 — 第 10 章
第十章
穆定夫斯基醒的時候看到方康江岳張着嘴巴睡着，疑似還流了口水。他起身，結果那個床還會嘎吱作響，于是穆定夫斯基放棄了起身，躺下用手環播放近代的紀錄片《王朝》，裏面有一集是講猩猩的，他在思考這種原始社會的構成。
物競天擇，适者生存，最強的猩猩才可以成為王者，可是如果沒有盟友的幫助，再強也會衆叛親離。人類也是喜歡拉幫結派，在自己的好友範圍之內是最佳的舒适圈，現在的府廷場上也是各種不同思想的林立，擁有相似思想的人團結一致……
可是自己從來就是孤身一人……或許還有這老師和以薩迦校長，但也不是可以常在一起讨論的關系。
鬼使神差的，穆定夫斯基又看向了方康江岳，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看向了另一個人。
半晌，一個不知道從哪裏發出的聲音突然響起，把穆定夫斯基吓得手都一抖。而對面床上的方康江岳卻是機械性的坐了起來，搭着腦袋，停了兩秒鐘，然後輕車熟路的去洗漱，整個過程都是閉着眼睛的。
穆定夫斯基眼看着方康江岳馬上撞牆了，本想叫住他，沒想到他閉着眼睛都繞開了。穆定夫斯基此時才覺得總是這樣看着不太好，他收回目光，甩了甩手，在手環上看學院裏發的日程安排。
6:30 食堂放飯
8:00 參加新生入學典禮
……
如果經常和方康江岳一起吃早飯的話，可以看到他的眼睛裏經常還有眼屎沒有洗幹淨，因為他從寝室到食堂都是閉着眼睛走完的，只有極少數時候會眯一點眼睛，然後流出一些生理性的眼淚，放着不管它就變成了眼屎。
為了保障寰球文明學院裏學生們的安全，學校裏專門設置了單車道，單車是可一鍵收起的，當它收起來長得就像一個圓柱，就可以把它放在單車筒裏，可以說是很方便了。當然，下雨的時候也不用發愁，單車上有自帶的氣流系統，氣流往上吹在你的頭頂形成一道空氣屏障，水就被吹到一邊去了。
如果各位同學嫌騎單車太累，單車道的地面上有近乎隐形的自動牽引系統，設置目的地，你就只需要坐在單車上就行了。
坐着單車在路上時，方康江岳還在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是不是忘了些什麽東西。霎時，他心髒一抽，猛的把眼睜開，眼睛裏還充滿着紅色的血絲，因為他把寝室裏某個人忘了。
方康江岳飙了一句優美的方言，手忙腳亂的将自動牽引系統設置回寝室。那人是個新生，沒人帶一帶，他曉得今天該怎麽做嗎？方康江岳這麽想着，又嫌自動牽引系統的速度過于慢了，于是把單車調為腳動模式，一溜煙的回了寝室。
616的寝室大門轟然被打開，方康江岳往裏面一看，人已經不在了。這個時候，他才想起自己要把手環帶上，不然聯系個人都聯系不上。
可是，方康江岳根本就沒有穆定夫斯基的聯系方式。
啊，多麽痛的領悟——
方康江岳現在只能盼望着穆定夫斯基自己能夠搞定了。
但是穆定夫斯基并沒有方康江岳想的那麽不行，他對于自己手環上有什麽功能，什麽系統該怎麽操作是非常清楚的。只要按照手環的指導，基本一切都可以做好。
兩個人，一個人已經吃完了早飯，正在往禮堂趕，另一個人餓的前胸貼後背，眼冒金光了，還是只能往禮堂趕。
穆定夫斯基到達禮堂後，覺得有些尴尬，不過，他到每一個新地方都會感覺比較尴尬。他與別人完全是不同的狀态，他們院系中的人大多都沉浸在考上了一個好學校與交到新朋友的興奮之中，有的人甚至開始與教授交流了。
當一個黝黑的身影走到臺上時，各個院系的教授與學生都已經坐好了。各位基本上都非常有時間觀念，到點該做什麽，就必須要做好，這是這個學校不成文的規定。
那位走上臺去的黑人，就是這個學校的校長安托萬，他環視整個禮堂，接着鞠了個躬。整個禮堂瞬間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他們在慶賀新學期的開始，他們正在對未來充滿期待。
奏唱《世界歌》向來是重大會議開始了第一個環節，一直從古代傳承下來，據說是有凝聚力的作用。
《世界歌》的前奏是由編鐘起頭，接着加入了交響樂團，在不同的節奏中還加入了蘇格蘭風笛，非洲鼓等地方的民族樂器。當初這首曲子出來的時候，備受争議，很多音樂家認為這是大雜燴，不倫不類，完全沒有美感可言，只是為了突出寰球府廷而加入了世界上不同的樂器。
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基本相同的歌詞大意用各地不同的語言傳唱，讓世界人民都接受了這首音樂，在時光的不斷流逝中也就成了經典。
“天地乾坤，宇宙十方，汝吾共宗，為福同創……”
“你我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望着天空的遼闊，我們同是一家人，為了幸福邁向遠方……”
《世界歌》畢，校長安托萬開始了他的長篇講話，有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有的人在認真聽校長講話，有的人在偷偷與身邊的人講小話，還有的人沉迷于窗外的風景……要求所有的人都專注，是一件非常難以做到的事情。
穆定夫斯基坐在下面的時候，只覺得校長講的東西，他一句也聽不進，好像與自己毫無關聯。好像就是聽這些文明人講話，還不如思考猩猩們打架到底是為何。
穆定夫斯基似乎記得，古代有一位名叫盧梭的大哲學家寫的《人與人之間不平等的起因與基礎》似乎值得他去研究一下，古代的人類似乎對私有財産看的十分重，那在原始社會的公共性是怎麽被打破的呢……
穆定夫斯基每次被打斷思考，幾乎都是外部的不可抗力。比如說這次，旁邊兩個人鼓掌，聲音大得幾乎要将他的耳朵震失聰了。不過真正讓他回過神的，是後面那個上臺的人——他的室友方康江岳。
方康江岳坐在後臺看到坐在禮堂裏的各位，當然想過大多數人并不想聽他的廢話。他要作為學生代表發言，寫稿子的時候，他就想一定讓自己的稿子變得精簡，把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傳達出來就好。
和他的恩師一樣，方康江岳也很喜歡用全息投影，而且他所論述的主題和他恩師研究的方向是一樣的。
整個禮堂的全息投影設備可比那個小破教室的全息投影設備要宏大的多。
衆人浮在半空之中，俯瞰下去奔騰的滔滔江水如同一條黃色的巨蟒，破壞着整個平原，一些黃土塬上還有跪着，哭喊着的群衆，江水與他們近在咫尺，他們縱使害怕，也想更加接近江水一些，好讓你江水裏的神能聽見他們的心願，停止這場天災。
“各位現在所看到的是模拟的東亞大平原上黃河流域上古時期的場景，想必很多人都知道大禹治水的故事。”
全息投影的畫面正在快速的變化中，人們從跪着到站起，再到手上高高的揚起他們的工具，黃土塬、黃土梁、黃土峁正在工具之下經歷着上千年才會有的滄海桑田的變化。
“那個時候的人們飽經着洪水的磨砺，洪水把人沖走，還不是最令人痛苦的。最痛苦的是，你要在洪水把口糧沖走的情況下，看着自己身邊人漸漸死去，自己卻無能為力，甚至不得已而把口糧據為己，以換來未來的希望。”
畫面中的洪水正在被疏通，一條條的流出去，如同一個紮馬尾的金發女郎，突然紮起了麻花辮，美不勝收。原野之中黃綠交替，那是四季不同的顏色，時不時有在田野裏耕種的農民擡起頭用期望的眼神望向天空。禮堂裏的衆人浮在半空中，就像是農民在看着他們一般。
“也許我們現在已經非常難體會土地不敷稼穑那樣的感覺了，我們只需要吃小小的一個葡萄糖塊，就能解決好幾個月的體力消耗問題。我們的先輩開鑿山洞，架起橋梁讓交通變得四通八達；我們的先輩豎起各種的旗幟，為了理想而相互博弈；我們的先輩更是在泥土中摸索，泛舟唱着漁歌，在草原上縱馬牧羊。”
此時，全息投影的所有畫面都沒了，變得一片空白，只有頭頂上高懸了一個巨大的太陽。太陽的光是耀眼的，就像方康江岳接下來的話，可以直擊這些青年人的人心。
“古代的人們總是盼望着下一年是一個新的豐收年，因為這将代表着不用餓肚子的幸福來臨。我願說，我們現在也何嘗不是這樣，我們希望科技創新，政治進步，文化發展等等，我們都對下一個年充滿着期待，希望下一個年終究是一個新豐年。我們将帶着朝陽，使人類走向更加幸福的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