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豐年 —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穆定夫斯基在禮堂聽完演講後有些懵,除了周老師以外,這是第二個直擊他內心的人,而且擊中得更加徹底。
他曾經看過紀錄片裏西伯利亞人在冬天釣魚,河流上的冰封有将近一俄尺厚了。打一個奇怪的比喻,他就像在河裏吐泡泡的魚,周老師把厚厚的冰層砸開,而方康江岳抛了一個鈎下去,魚正好咬上了那個鈎,被一把拉到了冰面上,接着開始奮力的撲騰,比在水裏更加有生命力。
所以……
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到底是什麽?穆定夫斯基想着,這片繁華的地方與那個偏遠的小村子有着完全不一樣的風景,智能化與便捷化,可又有什麽不一樣呢。
回院裏的大部隊,慢慢吞吞地行進着。可即使是這樣,他也是走在最後的一個人,最孤單的一個人。可能是沒有分到寝室,沒有舍友,所以融入不到一起,但很顯然,穆定夫斯基不是這種情況。
他不善言辭,但此時他卻很想和方康江岳說一說話,或許他們兩個真的有共同話題……
此時的方康江岳正坐在“飛毯”上用力捏着他的鼻子并努力揉搓着。
“你在幹什麽?”黃信·傑斯正在對他這一迷惑行為進行靈魂的拷問。
“我在防止我這個噴嚏打出來,”方康江岳用少見多怪的眼神瞟了他一眼,“昨天晚上鼻子堵了,今天早上嘴裏幹的要死才知道我昨晚張着嘴睡的覺,口水流了滿枕頭,我今天還得把枕套洗了。”
“你不能設置一下,讓智能宿管給你洗嗎?”
“設置什麽的,太麻煩了,我之前設置了一個自動整理系統……”方康江岳倏地停了一下,又激動地猛地拍着黃信·傑斯的胳膊,“你知道我昨天的經歷有多奇葩嗎?”
黃信·傑斯心道他變臉也變得太快了吧。
“昨天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後勤部給我的寝室裏多塞了一個人,差點沒把我尴尬死。就現在,就這個自動整理系統搞得我現在穿的是誰的衣服都不知道。”方康江岳還順便把衣服提起來,放到自己的鼻子下嗅了嗅。
黃信·傑斯哭笑不得:“不是吧,年級第一還要和別人一起睡?”
“嘶——你這話說得很有歧義啊。他住過來我倒是無所謂,就是異常的尴尬。不管怎麽說,先陪我去吃個飯。”
“正好我也沒有吃飯,今天開學第一天,學校發放了免費的葡萄糖塊和營養膏,不用想,今天早上食堂裏肯定很多人,我都懶得去。不過我陪你去吃食堂吃飯,你是不是要請我吃點白米粥什麽之類的?放在平常,我可不會陪你去吃飯,你吃飯可過于慢了。”
“行,請你。不過你們看着那些五顏六色的營養膏把它混在一起,到底是怎麽吃進去的?所有的光湊一起是亮白,所有的顏色堆一起是黑色,看着那一堆黑乎乎的東西到底是怎麽入得了嘴的?”
“搞得像你的黑芝麻糊就不是黑色的一樣。”
方康江岳頓時有些語塞,這麽說來好像很有道理,不過他還是嘴硬:“那怎麽能一樣呢?至少黑芝麻糊聞起來是香的吧。再說我小時候被我伢老子帶的吃這些健康食品,吃那些七裏八裏的東西早就吃不慣了。”
相較于別人的校園生活,方康江岳的校園生活還是有些累的,畢竟他每天都要跑來跑去吃一日三餐。別人回到宿舍,還可以打個游戲什麽的,而他回去就是洗洗睡了。
當然,在他開門的時候,他還是有些不适應的,不同于剛進大學時的四人寝,畢竟寝室裏多了一個需要單獨相處的人。
穆定夫斯基正坐在床上看書,進門一開,他便關閉了自己的手環,書也随之不見。
“晚上好。”方康江岳笑着說。
而穆定夫斯基卻完全沒有聽懂他在講什麽,這個時候他才記起自己沒有帶耳麥,翻譯不出這個意思。
方康江岳只見穆定夫斯基慌張的起身,擡起他自己的枕頭,摸了摸自己的床鋪,然後在自己的手環裏找出了一個小薄片——他的耳麥。
“不好意思。”穆定夫斯基低着嗓音。
方康江岳驚訝道:“你沒有去植芯片嗎?算了,顯然是沒有。”
穆定夫斯基盯着他看,看得他渾身不自在,于是又躲閃的目光,去幹些別的什麽事情,還一邊跟他解釋,“到寰球文明學院的每一個學生都需要去植一個芯片,”方康江岳摸了摸自己下颌角這個位置,“那個芯片可以通過骨傳導給你翻譯別人說的話。”
方康江岳又去看他一眼,穆定夫斯基只是點着頭,讓他懷疑穆定夫斯基到底有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麽。
果然,小學弟還是需要人帶的,這不融入到一個集體裏該怎麽生活。不知為何想到此處,方康江岳心中暗爽,學弟學妹這種生物不就是由學長來保護的嘛。
像方康江岳這種人,在經過時間流逝後一旦接受了某個既定事實,就會感覺到那是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這時,他心裏名為尴尬的那堵牆就會被自己打破,然後徹底成為一個對方的熟客。
方康江岳暗笑,然後對他說道:“學弟,以後方哥罩着你了。”
穆定夫斯基耷拉的眼皮瞬時擡起了一些,更多光進入到他的眼睛裏,使他的眼睛看起來更有神采。
“現在幾點了?”
“7:12。”
“那我現在帶你去植芯片,趁着校務室還沒有關門。”
“好……”穆定夫斯基停頓了一下,然後下意識的說出,“謝謝,方哥。”
方康江岳聞言竟咧開嘴笑,為了保持學長的形象,又把腦袋轉了過去,“行,跟方哥走吧。”
穆定夫斯基跟在方康江岳身後下了樓,方康江岳将單車筒拿出來,走在單車道上,單車筒裏瞬間就有東西彈開變成了單車。
方康江岳設置好地點,示意穆定夫斯基坐到後座。
這對于外人來說是要抿嘴巴偷偷笑的事情,畢竟只有情侶之間才會坐前後座,好兄弟都是坐在兩輛單車上你追我打的。
方康江岳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哪會知道這樣的道理?
這一路上擡起手環對準他們的人可真不少。
這使方康江岳體內的害羞程度瞬間飙升。
幸好,穆定夫斯基竟然主動找他講話了:“方哥,那是什麽?”
穆定夫斯基手指廣場,那裏有一片地方都是一動不動的黑影。
方康江岳伸長脖子去看:“哦,那個呀,晚上就別去看了,瘆得慌。那裏有很多人的石像,聖地廣場。全是一些有豐功偉業的人,不過新刻的那些,大多都是從寰球文明學院出去的。”
穆定夫斯基突然就無由頭的問了一句:“方哥,你有夢想嗎?”
在這樣一個将黑未黑的夜晚,人行道上,單車道上,天空中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們都将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