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男友他上了幽靈船 — 第 23 章 (1)
萬字章
“嗯,萬事小心。”
“水花位置決定了我從哪裏浮出水面,你注意看着。”
“好。”
烈棠點了圓燈交給周寧,告訴她燈裏的火可以阻止邪魂靠近。
其實對于周寧來說,有燈無燈都一樣,若按地況來講,定然有燈才能照亮腳下的路,碰到什麽問題,也方便一些,可提着燈,明顯洩露了蹤跡。
他剛要下水,又掉回了頭,不太放心地把那張曾給過她的金符又塞到了周寧手上,只不過這一次,金符被他疊成了小蜻蜓,周寧放到燈前一看,它伸着兩片小翅膀栩栩如生。
“随身帶着,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摘。”
周寧似懂非懂點點頭。
初次被鴉蝶的毒折磨到昏睡之後,醒來就沒有看到口袋裏的金符,她還以為丢了,不過,也說不定,那日吓唬卷毛,紅符拿出來一沓,他會秘術,符這東西,管它什麽色兒定是不缺的。
交代好周寧,烈棠才一頭紮進水中,眼看蕩起地水花越來越小,逐漸,水面恢複平靜。
周寧蹲在草叢中,把燈放在地上一直盯着水面,過了沒多久,湖面開始呼嚕冒泡,但看不太清具體位置,她大約着方位,提燈沿着湖邊小心翼翼地走,盡可能離冒泡位置近一些。
這幾日,心中起伏難安,前世的骨究竟能不能找到還是未知,倘若找不到,是不是就死在鴉毒之下了。
她目光望着湖面,心思卻又回到了海家,纏起一團疑惑,明明是從小長大的地方,為何一股子陌生感,還不及葉家來的惆悵多?到底為什麽?她真的是海家人嗎?
棺裏的人是誰?與她何種關系?又為什麽會有抱歉之說?還有…………南風!
“南風——”她提着燈低低的道,這是誰的名字?和啓兒一樣,脫口而出的兩個字,他又是誰?一路從密道走來,只顧着找尋前世之骨竟把這事忘了詢問烈先生,他一定知道的。
“你怎麽在那?”
突如其來的一聲喊,把周寧吓了一跳,回頭一看,不遠處站着在海家碰到的小夥子,只是這次不止一人,他跟前還有個老奶奶,“是你?”
只是當看到他身前老人時,周寧渾身又是一驚,冷汗直冒,因為老人白花花的頭發一臉肅容,上下黑布衣裳與鬼夜融為一體,從遠處看,好像就個白蒼蒼頭顱挂着那般駭人。
阿瓦手裏拿着根棍子快步走來,“我和阿婆在追魂,追着追着就到這了,你怎麽也在這?你朋友沒有跟你一起?這裏不安全,千萬不要到處亂走。”
周寧看了眼他身後緩慢而來的老人,一時有點心虛,又不太好說實話,只好胡亂搪塞,一本正經的瞎說:“我丢東西了,想回來找找,聽湖面上有水蟲跳出水花吓了一跳,幸好碰見你們。”
“你可真夠大膽的,知不知道我和阿婆一路上抓了多少魂?放出來吓死你,別找了丢就丢了,保全自己再說。”
此時,拄着木杖緩慢而來地老人已到跟前,穿着偏古,一身黑布立領斜襟上衣下面長裙落腳,搭在那雙黑色的布鞋上。她雙頰瘦弱顴骨突出,一雙眼睛鋒銳如鷹,令人不由得産生懼怕,周寧也不例外,不寒而栗,連說話都不由得小心翼翼。
“我遇到過,不敢想象,我們是來觀宅的,可進了宅出不去,然後,就這樣了,應該不說你們也知道。”
阿瓦:“當然——”
剛說了兩個字,被身前老人打斷,“厲鬼入界,他擾亂了人世鐘,所以你看到的,都不是生活中有的,所有人和事都不是真的。”
老人這番話周寧認可,從馮家變成葉家,從見到亡魂一路逃命,海家烈家接連出現,她就已明白,所處之地根本不再是馮家村。
“婆婆可是望陵房裏的守陵後人?”周寧試着問,目不轉睛望着老人等候回答。
老人點點頭,“正是。”
周寧:“聽朋友提起過,說婆婆會問米,但小輩有件事不明,婆婆守的是馮家還是葉家?也許我不該多問,但我看到宅子是葉家,實在不明。”
阿瓦立即氣道:“當然是馮家,馮家村哪有給葉家守陵的,葉家的小鬼入世擾亂人間,把宅子變成了自己家,還弄的昏天暗地的,我和阿婆逮了好幾個了,回頭就把她們淹了。”
他在記憶裏翻箱倒櫃,也沒想起來他跟着阿婆去給葉家哪個祖宗上過香,那時候小,阿婆帶着他去宅裏墳地燒紙,後來有一次,他貪玩亂跑沒了影,在宅子裏迷了路,正好那天烏雲密布電閃雷鳴,阿婆急的找不着,跑在大雨裏整整找了他一下午才找到,那時的阿瓦正躲在一間宅院的大門下避雨,渾身早已濕透。阿婆畢竟年齡大了,回來就病了,打那之後,再也沒帶他去上過香,并且,也比以前嚴厲了許多,像變了個人似的。
阿婆還常站在山邊,望着山下的馮家大宅一站便是很久。
馮宅裏頭那片墳地不對外開放,只後人初一十五進去燒香送些水果,阿婆定是想念裏頭故去的親人,她雖然沒說,但阿瓦也明白,阿婆如今九十多歲,扒手指算算就能知道她爹娘定然埋在裏邊,不然,阿婆怎的常望宅掉淚。
他一說完,周寧心裏湧出諸多疑惑,“不是說,馮家就是葉家?”
老人道:“那是因為葉家的亡魂常進宅子,孤魂野鬼把宅子當做了巢,所以,看到的鄉民就以為曾是葉家,其實不然。”
阿瓦附和道:“對。”
周寧沉默了,馮伍子到底靠不靠譜,烈先生的話到底可不可信?一切都打亂了,本來堅定尋找真相的決心在此刻搖搖欲墜。
她假意側身,暼向湖面,不知為什麽,方才還時常冒泡,反而這會功夫,一次也沒出現,仿佛有着某種原因,不可見人,
不對!
他已經進去很久,又沒有任何水下氧氣,為何還不上岸?
周遭陰風一陣,發絲輕揚她背脊發涼,面積并不大的湖水,透出絲絲不可言喻的詭異。
阿瓦見她不說話,上前兩步問:“別在這了,我和阿婆還得追魂,早日抓到他咱們也早日回去馮家村,跟我們一路走吧,你自己不安全。”
周寧不知如何開口,渾身麻木腦袋混亂不堪,猶豫片刻才道:“你們先走吧,我有朋友一會來接我,想自己坐會。”
阿瓦開始着急:“那怎麽行?你自己在這會出事的!”
話音剛落,老人突然驚道:“水裏有東西!”
說着,迅速從身上抓出一把像極了石子的東西,用力扔向湖中心,緊接着,湖面青光一陣,如光波朝岸邊鋪散,當中沖出一縷青煙沖向夜空,很快,消失不見。
“烈先生!”這三個字在她心頭一震,卻沒出口。
“哼,讓他跑了!”老人臉上盡是肅殺之意,這一幕,任周寧絞盡腦汁也茫然不清,在湖底久久未歸的人當真有那麽好的水性?她不斷地告訴自己,那是妖,絕與烈先生無關!
阿瓦神色凝重,盯着夜空追問:“阿婆,追嗎?”說完,回頭望向老人等她答複。
周寧沒弄明白,要她辦個人間案子還行,雁過空,總會留下痕跡,這番神鬼之道實在無能為力。
她已有些後悔,因為,這不是她力所能及就能辦到的事,現在終于明白,為什麽大有名氣的吳先生不肯出手幫忙,反而找了另外一個人來。
想到這,她忽然理出一條明線,不過這條明線很快就被否定了,她仍然堅信,烈先生一定比吳先生更加神秘,陰陽秘術之法更加高深。
周寧也怔怔看着老人,她不知道該說什麽,總不能說,湖裏還有個人,已經過去那麽久,那不是變相承認湖裏的人就是妖怪嗎?
她看到老人面上一絲獰笑,不由得渾身一顫,相由心生果然沒錯,這老婆婆雖然九十高齡,但看她走起路來依然如五十多歲那般,面相不怒自威,許是和陰間打交道太多,雙眼總透着股兇相。
她和烈先生有一點極為相似,行着人間事,穿衣打扮卻不似人間人。
“婆婆如何發現的?”思來想去,在沒有弄清一切之前,周寧只能問出這麽一件事。
老人眯眼一笑不答話,反倒是阿瓦甚是得意:“我阿婆厲害着呢!”先是伸出大拇指,後又把兩只手放在眼睛上圍個圈。
他跑了?就這麽跑了?那她怎麽辦?
周寧暗地裏冒出一百多個疑問,她想着去烈家質問,可烈家怎麽走都不知道,又如何去找卷毛?
他不是人,不對,可他明明也沒有做出傷害他們的事,假如真是這樣,那他根本就不是陰陽先生,難道真的是鬼?
不可能!鬼不會像他一樣站在人面前做這麽多的事情,周寧的心裏亂成一團,再思慮下去,感覺自己都要分裂了。
她再次緩慢地把目光重望湖面,照正常來說,他應該早就上來了不是嗎?要不沒有人,要麽人已死,不然,湖面不可能如此平靜。
“走吧,繞回村子,去宅裏看看。”
老人話一說完,阿瓦雙眼冒光,帶着絲腼腆不太好意思的對周寧道:“跟我和阿婆一塊吧。”
周寧的視線沒有離開湖面,“我不走,你們先走吧。”
阿瓦:“那怎麽行?你一個人在這太危險了?荒山野嶺的多吓人。”
周寧: “我不怕,你們先走,我要等人,和朋友約好了在這等他,他回去取東西很快就來,放心吧,我一個将死之人沒什麽好怕的。”
說這話時,周寧一直盯着湖面,她多麽希望此時能有個人突然冒出水面。
阿瓦特意看了眼她身上的血跡,一個不怕死的人,除了勇敢,她的生活或許已布滿瘡痍,才能把她本該有的柔弱磨盡。
老人需要繼續收魂不便多留此處,周寧不走阿瓦也不放心留她自己在這,便陪她留在湖邊,老人獨自去了。
她給了自己時間,時間一到他若不出面,答案自可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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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門猛地撞開,一團和人那般長的鬼火滾進屋中,一個人影逐漸從鬼火中狼狽現身。
他躺在地上,臉色煞白眼冒青光,不停地發抖,一束紅綠色的光在他額心不停地閃動。
屋子裏依舊沒有光,血月撒下的昏暗光線隐約落在身上,像冥界的紅河在對他嚣張嘲笑。
他咬牙擡起顫抖的手伸向黑棺,從他手上散出的絲絲青光縷縷透過黑棺的縫隙進入棺中,片刻,大手一揮,黑棺的蓋板被一股無形而有的力量猛地打開掉在地上。
手臂無力垂下,喘了口氣,他趔趄從地上爬起來跑到黑棺前,按着棺沿直視裏面的人。
不到一盞茶功夫,黑乎乎的棺內逐漸有了呼吸聲,又過了會,從裏面慢慢地坐起來一個人——馮小糖。
少女眼中很是吃驚,看着眼前狼狽不堪,臉上還有着許多燒疤,憤恨交加的烈棠,怯怯地問:“烈大少爺,你怎麽了?”
烈棠:“我問你,你好好想一想,有沒有見過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婆,好好想!”
馮小糖本就怕他,被他一吼,更吓得哆嗦,凝神仔細想也沒想出,自己何時見過這樣一個人,老太婆見的倒是不少,但頭發花白的真沒有。
她一搖頭,烈棠更加焦心,轉身走出去一段距離,望着夜空血月愁眉不展。
馮小糖見狀出了黑棺,輕腳走到身後,小聲的道:“烈少爺遇到什麽問題了?”之前見他時,他可生龍活虎意氣風發。
烈棠沒有回頭,站在那望着血月一動不動,“我不想殺人,可你不死,血月就一直挂在那,血月在,村子就回不去,海華也不可能解開世代咒蠱!”
“海華?是烈少爺讓我給她棗的那個姐姐嗎?”
烈棠沒有答話。
馮小糖低下了頭,“烈少爺說過,我即便回到現實也命不久矣,不如,就了結了吧,烈少爺如果不忍動手,我自己來,反正,我這條命也是烈少爺奪來的,如果不裝瘋,如果沒有烈少爺,我可能早就死了。”
烈棠閉上了眼,長嘆口氣,她哪是早就死了,倘若那日他沒有把她奪回,現在的鬼夜可不止血月,恐怕早就用她的血肉之軀把這片扭轉的時空煉成地獄了,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們誰也逃不出去,全得葬送在此。
他原本以為,馮小糖只是她拿來牽制周寧的籌碼,多一個多一分勝算,她等了一百多年,定是竭盡全力做到萬無一失,他原本打算,救周寧的同時,也讓馮小糖暗中幫助周寧,到時,一起把她救出,可誰能料到,她竟拿馮小糖的骨血煉化了血月,扭轉時空回到百年。
“葉夫人吶葉夫人,你當真不放過她嗎?可你為什麽不明白,當年葉南風的死全是你這個當娘的一手造成?難道非要弄個魚死網破才肯罷休?如果南風看到,定不會讓你如願。”
臉上的燒痕猶如蟲蟻在爬,他擡手撫摸,陡然回憶起當年畫月樓裏的難忘畫面。
“還有沒有其他辦法?只要我能幫上一定幫,雖然我知道自己不太有用,但不管怎樣,已是命懸一線,早一點晚一點都無所謂,只是拜托烈少爺,如果有一日那位姐姐逃出去了,希望她帶我向家人留個話。”馮小糖手攥衣角,紅着眼眶說。
烈棠轉過身,言語盡力平靜:“話別說太早,還沒到那個地步,我答應過你把你送出去,就一定會把你送出去,你也要記得我的話,不可食言。”
馮小糖擡起頭,立即道:“烈少爺放心,無論如何我都站在烈少爺這邊,絕不會背恩忘義,就算我死——”
“好了,”烈棠打斷了她的話,稍頓片刻,從身上拿出來一封書信遞給她,接着道:“出去後,七月十五望北星,倘若亮着,就把上面最後一句話告訴周寧,反之撕掉,記住了。”
“嗯。”馮小糖拿在手裏重重地點了個頭,“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跟我來。”
馮小糖跟着他出了罩房,走到院子中間一口水井旁,等烈棠掀開蓋子,又跟着他走進深井。
她從來沒猜到井底居然別有洞天,烈棠念了道訣,長明燈全部亮起,她這才看清井底巨之寬廣,到處皆是一排排宛如龍爪的林木根。
烈棠徑直走向一處石臺,雙臂朝兩側展開,木根似蛇那般緊緊纏繞至他的手臂和雙腿,馮小糖看的心驚膽跳,不明白他要做什麽。
這時,烈棠全身忽然散發出強烈而刺眼的青光,這些青光全都朝同一個方向聚齊,在他頭頂上方盤旋成圓,接而又分散成無數條朝井底樹根上融去,就這樣,根延根,幾乎整個地下的根莖都融上青閃閃的液體,順着草木根莖逆行而上。
做好這一切後,木根自動縮回返回原位,眼疾手快的馮小糖立即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地身子,烈棠才勉強站住,“我拖了七日,盡力到此了,剩下的就看天意,這七日時間,太古方圓百裏不會有亡魂奪命,你先行一步趕去死亡海,我懷疑死亡海就是甩開鬼界唯一的一條路,但你要記住,死亡海百鬼出沒,海上有一艘船千萬不要登,你身上有鬼氣,那些魂不會輕易察覺你的不同,找個地方躲起來,等我們。”
“嗯,我當時就是在河邊洗臉,忽然被一股力量拉進水中,之後就發生了這些事,烈少爺說的對,出路應該也是水,她們把我帶進去過,我知道進死亡海的方法。”
“我不能百分确定,如果猜測正确,我一定會在死亡海把你們送出去,你切記在那等我。”
交代好一切,烈棠眸裏的光已從入門時的狼狽轉變為平靜,這條路本就違反天道,熬了這麽多年他早已做好萬全準備。
“小姐姐真的曾經是你妻子嗎?”馮小糖怯怯地問。
烈棠點了個頭,輕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仿佛世俗裏的一束光火,渾濁了美好畫面不被人祝福,從而,掩在角落獨有。
就連一直望着他的馮小糖也沒有察覺,只當他依舊沉默,也或者,不想與自己交談。
記得初見烈棠時,她還被鬼婆吓的瘋瘋癫癫,是他出現告訴她:“我來救我的夫人,也能救你。”那時,她沒害怕,縱然是個鬼,也比身邊那些日夜監守她的鬼婆好心。
樹根叢中飄來一束光點,小小的,像極了螢火蟲,可光是金色的,又像天上的星星落下來一樣。
烈棠不動馮小糖也跟着不動,只見那束光在烈棠身前轉悠了會又飛走了。
馮小糖剛想問什麽意思,烈棠立即轉頭對她囑咐道:“事不宜遲,你先去死亡海,我得回烈家,那還有兩個人,我得盯着,尤其是馮禿子,一看見他我就渾身不自在,其他的你放心,老妖婆已經用你祭天架起血月,現在不會理會你,你對她已經沒有任何用武之地。我剛才傳給了你一些鬼氣保你不死,但如今你也半人半鬼,他日出去也需立在陽光下十四日才能完全恢複人息,到此吧,你悄悄進海小心海水內的幽靈。”
烈棠留下話走了,快步消失在井底,看他心急的樣子,馮小糖知道定與那位小姐姐有關。
畢竟,本就為她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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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事情就是這樣 ,要不是你提着燈,我和阿婆也看不到你。”阿瓦陪着周寧坐在湖邊,把從海家出去等到阿婆之後的事,一件不漏的對周寧說了個遍。
眼前的阿瓦人畜無害,周寧一想起自己的私心便覺有失良心,可她有什麽辦法?她一定要把姓烈的從湖裏等出來,就算等不到也能驗證他的真身,起碼還有阿瓦護送。
不然,萬一一群小鬼撲上來,手無縛雞之力打不過,豈不是見不到卷毛了。此行,來查故去,哪想到真的碰上了鬼魂,早知如此,來時準備些對抗的武器也比現在強。
是葉家!
是馮家!
這不是真的,一炷□□夫已過,湖面仍舊平靜,縱然已經親眼看到事實,但周寧仍無法相信。
事亂七八糟扭成一團,任阿瓦在那叽裏咕嚕說什麽周寧也一句沒聽進去,閉上眼就是兩群人吵吵鬧鬧,似乎,為争地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阿瓦見她看似不高興一聲不吭,也很識趣,自顧自的說沒再向她詢問什麽。
但有些話周寧聽到了心窩,頓覺奇怪,什麽他今年二十四,還沒有媳婦,未來要給她什麽樣的生活等等,就差生幾個孩子也算計了。
還從背着的布包裏抓出一把好玩的,拿起其中那顆雪白的圓球對她問道:“這是我山上撿的,你如果喜歡就送你好了。”
周寧好奇地接過來一看,那是顆白色的小石頭,異常的圓,就像被人磨過那般平滑光整,石頭的一面,有些凹進去的紋路,但燈光太暗,看不太清。
“把那些給我吧,你還有用嗎?”周寧所指,是他手心裏的那七八顆鋼珠。
阿瓦一愣,随即憨笑道:“沒用,你要是要都給你了。”說着又從包裏抓出五六個放在手裏,遞給周寧一想,總不能就讓她這麽捧着,便把所有的鋼珠全都放回包裏,連包帶鋼珠一并交給了周寧。
等周寧提着沉甸甸的長方形小包若有所思時,他又遞出來個複古的香囊,紅着臉對周寧支支吾吾道:“這是阿婆送我的,說讓我留給……留給…………啊!”
周寧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阿瓦人已經滾到湖邊,再往前一點可就進去了,只聽阿瓦扯着嗓門喊:“誰!哪個王八羔子!”
周寧回頭一看,見兩人身後不知何時竟站了個人,那人正巧開口:“臭小子,信不信我一腳讓你見祖宗?”
烈先生?!
周寧猛地站起,連聲音都已發抖,“你去哪了?從哪裏來的?”
烈棠若無其事,一本正經回道:“湖裏有條通道,我下去了才發現是別人的墓,進了死人窩,那一幫子女鬼,看我長得好看差點把我搶走,潘安都沒我搶手。”
周寧:“胡說八道!”
烈棠:“真的,不信你下去看看,我好不容易找到路回來的,你看我身上,趕快回去換件衣裳,有個好消息跟你說。”
全身濕透衣角滴着水,的确該換件衣裳。
這可是他特意跳進河裏,滾了一圈出來的,他就不信扳不回這一局。
他果然依舊是烈先生,一切都是誤會,周寧終于松了口氣,總算有了笑容,聽到有好消息,連忙拉着他走。
阿瓦在後頭喊,周寧頭也沒回,“你自己去找阿婆吧,我們有事。”
烈棠任她拉着跑咧嘴笑,故意對後頭越來越遠的阿瓦極有興致地喊了句:“閨房□□。”
周寧稍微一停,打來一拳。
阿瓦皺着眉歪頭,納悶不解:“閨房就是大姑娘的事,閨房急事就是閨房有急事,跟他個大男人有什麽關系?”
一想起阿婆推算說周寧是他的有緣人,瞅着兩人消失的方向心生苦惱:“太親近了!”
還得找阿婆算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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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找到了嗎?”到了一片無人之地,周寧迫不及待的問。
烈棠:“沒有啊。”
“那你還說有好消息?”
烈棠一笑,握住她兩條胳膊朝自己拉近了些,不允許她的視線對自己有任何偏離,“逝骨沒找到,但有一件事不虛此行,我現在還無法肯定跟你說,因為我也不确定。”
“是關于什麽?”
“啓兒。”
“我記得你說過,啓兒身上的鴉蠱是和我遺骨融合,這是不是他初次認出我的原因?并非他記得我,而是遺骨作祟。”
烈棠點點頭,“湖裏我已仔細查看,小桃的指示看來并不在這,可太古城外最近的地方就是這片湖,我們先回去,給我時間好好想想。”
“會不會在別處?”
烈棠怔神搖了搖頭,肯定又似并不确定。
如今可行之路有兩條,第一:破開血月回到現實,人命一條,這件事定行不通。
第二:如果找不到,時間有限,最後的辦法只能利用鴉蝶找到周寧遺骨藏身處,此計還需從長計議,畢竟太過危險,就怕遺骨還沒找到,人已喪命鴉蝶下。
這時,突然間一聲鴉蝶鳴叫劃破血空,打斷烈棠思慮。
烈棠臉色一變,立即拉起周寧的手,急聲道:“快走,啓兒有事!”
鴉蝶是從啓兒身上破繭而出,周寧明白怎麽回事,一路上和烈棠飛快朝烈宅跑,進入密道已經到了少書房牆壁時,石壁被堵,卻怎麽也打不開,仿佛被人粘合。
“怎麽辦?”周寧的手搭在石壁上,焦急地問。
烈棠一動不動,側耳凝神:“你聽。”
周寧安靜下來,照着他的樣子也細細聽去,只聽到石壁後的少書房裏傳來一群鴉蝶肆意的尖叫,數量少說也得百只以上“是鴉蝶!”
現在的情形已經不容細想,總不能跑出密道,再從山路上繞回烈家?那所有的一切都為時已晚。
算算時間,身上的毒也快到毒發之時,救不了旁人也難救自己。
烈棠二話不說從身上掏出一張符,咬破手指,在符上胡亂劃了些周寧不認識的字,反手就往石壁上貼,符是鎮上了,可石壁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裏面成群地鴉蝶不停尖銳的叫着,可想而知,卷毛和馮伍子正陷在水深火熱當中。
怎麽回事?為什麽打不開?
烈棠朝後退了兩步:“我們往回走,快!”
果然,如此遠的距離趕到烈家,不知一切是否來得及?
兩人狂奔在密道中,一刻也不停歇地跑,跑進山間過了溪河,從最近的距離朝烈家趕去。
荒野裏沒有燈一片漆黑,最出奇的,竟沒有亡魂,只有少許鬼火飄蕩在遠處,周寧時不時朝四周謹慎的看,就怕突然出現一群厲鬼,她慌亂的意識裏,總出現宅中穿橘紅衣服打燈的女子,極其害怕她忽然出現在此。
腳下越來越高,是一座矮山丘,烈棠拉着她奮力跑上高頂,一顆白花花的頭骨乍然飄在半空,阻斷了兩人去路,周寧出了一身冷汗心砰砰直跳,伴随着的還有陣陣體骨發痛,可随後,她看着這顆頭骨越發熟悉,頭骨的模樣,不就是阿瓦的阿婆?
周寧心髒停止那般,驚懼的眼神盯着她寒毛直立。
老人的目光在烈堂身上,烈棠亦也如是,兩人對看盯了半晌,烈棠才淡淡開口,聲如寒雪:“既然有點本事,就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老人抿嘴一笑,反問:“哼,那你又應該在什麽地方?”
一旁的周寧,眼神不停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
烈棠:“你若不懂,今天我便教你一句,記好四個字:少管閑事!”
老人手中木杖怒地砸向地面,擡首道:“你一只鬼,哪來的勇氣跟我如此說話!”言罷,擡起木杖另一端直對烈棠,木杖頂端一團紅色光點湧動,盤旋片刻後突地沖出,在空中劃出兩條線直擊烈棠周寧。
這一團紅色光線周寧并看不到,因為,老人也不想讓她看到,而烈棠卻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猛地一推周寧,同時,自己迅速躲閃,但仍被後來老人緊跟着砸來的破魂鼎砸到,頓時,跪在地上原形畢露。
一束鬼火飄忽靠近,幻變出一張骷髅臉發着猙獰的笑,“烈少爺,還記得小女子嗎?小女子可對你日思夜想啊——”
鬼火的光照在他的臉上,原本白淨無瑕的臉不複存在,映出的,是那張滿是燒痕的臉。
周寧陡然一驚,蹙眉望着久久不敢相信,鴉毒陣痛劇烈,再加上突如其來的事實真相,一寸一寸幾乎要扒裂周寧,“你……”
老人肅容道:“好好看看他這副樣子,這哪是陰陽先生,真正的陰陽先生早就被隔絕在村子外無法進來,他分明就是一只鬼,一只來要你命的鬼,就為了把你們三人全部引進死亡海,幽靈船上把血吸幹煉化妖氣重見天日,你卻還大膽的與他在一起,膽子可真是不小。”
烈棠緩慢地站了起來,臉上帶着絲冷笑意味,道:“怪不得村民都叫你鬼婆,果然如是,你壞了我的好事,我這人可一向嫉惡如仇。”
随後,把目光緩緩移向了跌坐在地的周寧,“她說的對,我本就不是人,我就同這些孤魂野鬼一樣。”
“你不一樣,你是鬼沒錯但吸了妖氣,所以你才能瞞天過海地站在這,鬼是鬼,妖是妖,魂不走妖道,妖不入魂道,你違背天旨成為鬼妖,他日永不超生。”
鬼婆話音剛落,烈棠接着道:“那你呢,人心隔肚皮,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鬼婆臉色一變,厲聲道,“塵歸塵,土歸土,阿佛地獄。”說罷,開始念起咒術,她嘴巴快速動着,根本聽不清她說了什麽,再看幾步之外的烈棠,他渾身不停地掙紮,就像被繩子捆了那般動彈不得。
“烈先生,你不是這樣的人,就算你是個鬼,就算你騙了我們,可你并沒有傷害我們,反而一直在幫助我。”周寧癱坐在地心急憂焚。
烈棠的事對于她來說晴天霹靂,可這一路走來,他完全沒有殘害之心。
烈宅裏鴉蝶肆亂,如今他又出了這等事,身上鴉毒陣陣噬骨,萬箭穿心那般,她恨不得就此了結作罷,只是卷毛還在烈宅,無論如何,她也得趕去。
“如果我還有機會,一定把那日欠你的全部還給你——”
之後,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人已經被鬼婆打開的靈罐收進去了,周寧疼的冷汗直冒,完全沒琢磨明白,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何來相欠?
從宅外遇見,他說他是陰陽先生,到屢次幫助她熬過鴉毒,要還的,何嘗不是她自己。
鬼婆的腳步緩緩走來,一步一個腳印靠近渾身發痛的周寧,周寧本就有些怕她,她一聲不吭地朝她靠近更另周寧背脊發涼。
“他已經抓了,你還想幹什麽?”周寧恐懼的問,臉上冷汗一粒粒往下落。
“阿婆,阿婆!”就在這時,阿瓦匆匆跑來,一眼看到地上刷白臉色的周寧,海家那次他見過,這是第二次,他更加确信,這姑娘肯定身有疾病,可阿婆不是抓鬼嗎?怎麽荒野裏就阿婆和姑娘兩個人,便詫異的問:“怎麽了?”
“我不是讓你好好守着,你跟來幹什麽?”鬼婆燥怒的道。
阿瓦:“我不放心阿婆,再說了,那有什麽好守的。”
鬼婆瞪着阿瓦,恨不得把這小子用眼剜上幾刀,“走!”說罷,先行而去。
阿瓦看看地上的周寧躊躇幾步不肯離去,指着周寧愁眉苦臉對鬼婆背影喊道:“就……就把她放這嗎?”
鬼婆腳步一頓回過頭來,臉色鐵青,“我讓你走!再不走打斷你的腿!”
這一吼,吓得阿瓦一哆嗦立刻朝她跑,可沒跑幾步又返了回來,把脖子上背着的袋子留給了周寧,并囑咐道:“裏頭有幾張符,都是婆婆親手畫的鎮鬼驅邪,你拿着。”
然後,撒丫子奔着鬼婆提燈離開,身影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