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鬼道 — 第 2 章
宋家村村口，大祭司、村長和一衆族老都在此地，站在他們身後的是村裏的男人們。
而村裏的女人們主動割着手腕，将血液擠在一個個木盆之中，而這一盆盆血又會被潑灌在村口一石柱上。
從頂到底，血液慢慢地滲透進石柱上的紋路。
大祭司舉起手中木杖，向蒼天喊道。
“萬望吾神庇佑宋氏一族！”
宋氏女用血液澆灌着石柱，牢固着上方抵禦外敵的結界。
宋氏男用匕首在身上劃刻着咒畫，拿自身肉皮當做符紙，以求神威降身。
一場你死我亡的戰役，即将開始。
此時的宋玥與村裏其他孩子，一起結伴往那村北山上跑去。
山上有一處山洞，裏面有一簡陋的男子石像。宋家村世代居于此，千年以來供奉的便是這石像雕刻的神明。
當這幫宋氏孩童來到山洞前時，只一步之遙卻被攔了下來。
“何奇勝！”宋兮倩恨恨地道出了來人的名字。
“倩妹妹，多日不見，哥哥我真是想你想的很吶！”何奇勝猥瑣地笑着。
宋兮倩見到他，又如何不知村外那些人是因誰引來的，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如果當初不是因為她的好奇心，非要将何奇勝留在村裏，今日宋家村就不會面臨此等局面。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當宋玥還在想着宋兮倩和那人之間的糾葛，便見對面那個叫何奇勝的人，将站在最前面的宋兮倩兄長宋承望一劍斬殺了。
“啊！”宋兮倩崩潰尖叫着，其餘人也都被眼前所見之景吓到了。
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殘酷世界。
宋家村男女老少皆習符咒，每年都會在四季的開端各舉行一次祭神儀式，以求神明庇佑。除此之外，宋家村與俗世任一村落無甚不同。
數千年的隐避于世，族中祖訓雖有餘威，但歲月最是無情，它能掩蓋事實，也能消磨感情。
村民的焦躁也與日俱增。若他們僅僅只是活在世外，便依然會日複一日重複着枯燥刻板的日子。
但他們一族恰恰落于俗世之中，雖警惕着外界，但仍沒有斬斷與外界的溝通。所以，宋家村的覆滅，只是早晚的問題，而不存在僥幸。
畢竟，世人皆有自己的欲與貪。
何奇勝并不是獨自守在這神廟洞之中，他身後還跟了兩個男子，看上去反倒對何奇勝頗為不屑。
“何師弟，跟這鄉下丫頭有何可說的，若是師弟你憐香惜玉不忍心的話，那不如讓師兄代勞如何？”
何奇勝自然不會同意，他既然提前幾天埋伏在此，必然是有他自己的目的，如今更不能讓這人來壞事。
不管這三個壞人如何打算，宋家這群孩童此時無一不是吓破了膽。宋承望的屍體還橫躺在那裏，地上的血慢慢地滲透土壤之下，将那塊染了顏色，醒目極了。
他們之中看上去最鎮定的反而是宋興安，雖然雙手還有點顫抖，但是眼神漸漸平靜下來，雙腿也穩當許多。
他想，他一定要救下倩妹，無論如何。
許是老天爺開眼，也覺得一族一村全死了太過殘忍，便給這群世代居于此地的宋族留下了星點血脈。
何奇勝與他帶來的兩個人，先是意見不和，接着便動起手來。許是瞧眼前這群宋氏孩童翻不起什麽浪，三個人沒人去在意他們，只顧着争着神廟洞之中根本不存在的法寶和秘籍。
沒有人去深究這宋家村供奉神明的來歷，沒有人去思考宋家村的符咒為何與他們道統傳承的完全不同，沒有人去在意為何宋家村要将神仙稱作神明。
他們已經被貪欲迷了眼，于是他們便失了心。
宋興安趁着何奇勝三人打鬥起來，一把拉起宋兮倩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見她不會大叫出聲，便抿着嘴巴，拉着她快步跑了。
其餘的人見狀，都跑開了。有那機靈的，便跟在宋興安倆人後面，知道對方有逃命的路子。
于是，何奇勝三人也顧不上打鬥了，很快便各自分開去将逃散開的宋氏孩童抓住殺掉。
宋玥被宋燕拉着往村口跑，身前身後還有幾個人與她們一道，他們都要去告訴村口的大人，村裏進了壞人這件事。更重要的是，只有在父母身邊，他們才有安全感。
然而還未等他們跑到村口，宋家村上空的結界便破了，數以百計的禦劍修士，飛了進來，他們使着耀眼的法術攻打着村口。
當宋玥她們到了村口時，地上站着的宋氏族人遠沒有地上躺着斷了氣的多。
“阿爹！阿娘！”宋燕松開宋玥的手，哭嚎地奔向地上那對躺在一起的父母。
宋玥跪在地上，倏然瞪大的雙眼流着淚，呆愣地看着前方，地上已經死去的族人，和站在那裏殊死抵抗的族人。
“囡囡！你怎麽在這裏！不是讓你們去神廟洞了嗎！”宋母先發現了她的女兒，立馬将宋玥拉起抱在懷裏。
“娘！壞人就守在神廟洞口，承望哥被他們殺了！”躲在娘的懷裏，宋玥心裏才安了幾分。
宋母本就慘白的臉色，聽了宋玥的話，心知宋氏怕是要亡于今日。
但是她的女兒，她懷胎十月才産下的女兒，最是嬌氣任性的女兒，她怎麽舍得呢！
宋母壓下心中的不舍，悄聲附在宋玥的耳畔說：“囡囡，去神廟洞用你的血在神像上畫請神符。然後，馬上沿着去年你偷溜進去發現的那條暗道離開。走吧！”
見宋玥不肯走，宋母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我兒莫回頭！”宋母嚴肅卻溫柔的面龐，悲傷不舍的淚水劃了下來。
這一幕被宋玥牢牢記在腦海中。
許是外面打過來的修士，都在村口屠殺着宋氏大人。宋玥一路上一個人都沒碰到，連之前看見的何俊賢三人也沒碰到。
來到村北山上神廟洞前，一眼便看到地上醒目的屍體。
路過地上的宋承望，宋玥瞧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然而這一眼粗略看到的，也牢牢印在她的腦海裏。死人的臉，是那樣的吓人。雙眼寫滿了不甘與恨。
暮色沉沉，山風起了，樹葉舞動，卻寂靜無比。
宋玥害怕再耽擱下去，就逃不走了。她知道，這條生路求之不易。這個時候，沒有什麽比活下去更重要了，死去的人終究是死了，只有活下去才有報仇的希望。
神廟洞，宋家村四季祭祀皆在此地。
洞中有湖，湖中有船。湖中心有一九丈高男子石像，其腰部以下皆浸于水下，而湖面上則是石像上半身。
宋玥劃着小船，來到了湖中心，石像正面身前。
仰望着神像，宋玥驚恐的心也變得平靜下來。
從袖中抽出匕首，将雙手十指都深深割破，血流不止，最後在雙手掌心各劃一刀。
回憶着腦海中的筆劃，在神像身上照着畫了起來。
很快，一個看似簡單卻細節極其複雜的圖案成形了。
這便是宋氏世代傳承的請神符。傳說，老祖宗遇難之際，就是憑着這請神符，請來了神明，從此為報答神的恩澤，宋氏立誓世代供奉這位神明。所以，宋氏人人必習此符。
依照傳說，請神符繪成即生效，而神恩也會降臨。然而這洞中，卻半點跡象都沒見着。
宋玥忙趴在神像上，仔細察看自己畫的可是有錯。然而，這符畫的半點錯都沒有。
“我畫的符為何總是不起作用”宋玥喃喃道。
不是符的問題，那麽問題只能是出在她身上了。
宋玥畫的符，幾乎就沒起過什麽作用。所以在同齡人之中，除了宋燕，其餘人一向不與她玩。
若不是知道宋家村不許外嫁外娶，從小只見過娘親的她，怕是懷疑自己是撿來的了。
宋玥沒有放棄，劃動着小船，繞着神像一周，将請神符畫了個遍，期盼着下一個會起作用。
然而，她終究是要失望了。
看着手心密密麻麻的刀口，咬咬牙再次割破剛不再流血的傷口，沿着第一幅請神符塗抹着自己的鮮血。
“為何！為何！”宋玥雙手狠拍着那不起作用的符畫，焦躁的她再也無法抑制淚水，痛哭着緩慢跪了下來。
“怎麽就是不起作用啊！神啊，求您救救我們吧！”宋玥腦袋頂在在神像上，雙手依然拍打着。
在宋玥沉浸在自己哀傷痛哭的情緒中的時候，她并沒有注意她的四周發生了什麽變化。
洞中湖上不知何時起了霧，将湖上包裹起來，湖邊微弱的燭光此時也照不進這大霧之中。
一段記憶，突然插入了宋玥的思緒中。
天上掉落着大小不一的碎石，地上滿是枯草和屍體。狂風吹動着‘她’的衣袍，‘她’看了看天地，看了看身後仍殘存的族人，閉了閉眼睛，下了決定。‘她’拿出一面玉鏡，割破手指，在上面畫了一個符咒。宋玥認了出來，是請神符。接着，便見‘她’将掌心割破，按在玉鏡請神符上，嘴裏念了一句，接着便是玉鏡碎裂，神降。
“以血為引，以命為籌，以壽為價，請神！！！”宋玥睜開眼，将雙手放在她畫的請神符上，哽咽地說道。
話音剛落，眼前的神像突然碎裂開來，裏面包含着光芒萬丈，穿透湖上大霧，照耀着整個神廟洞，像天上的太陽突然塞進這狹小山洞之間一樣。
在這耀眼的光輝之中，宋玥暈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