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鬼道 — 第 10 章
在李記面館這幾個月中，宋玥本以為會很累，實際上日子卻還算輕松。
李桂花念宋玥姐弟倆年歲小，便只讓他們再廚房幫工。廚房中的劉大娘是一個面善微胖的婦人，因家裏也有孩子，所以對他們倆很是照顧，尤其是清瘦的沈暝。
劉大娘有一個小子名叫劉奇壯，不是足月生的，打小便病恹恹的，體型與沈暝極其類似，都是同款瘦弱少年。據劉大娘說，她家劉奇壯如今在有名儒師辦的私塾念書，打算明年下場。
宋家村幾乎是一個‘三不管’的村子，對于村外人很平常的習俗，村裏人卻極其陌生。
對于讀書人，宋玥很是好奇。畢竟在她聽過的話本中，所有故事都是圍繞這讀書人展開的。
于是好奇的宋玥，便開始纏着劉大娘，打探了幾句。
說完後，劉大娘卻以為是那個過分安靜的沈暝，拜托他的姐姐宋玥來詢問自己。于是，劉大娘做主，從兒子劉奇壯那裏拿了本千字文，借給了他們。
于是，每天晚上，回到後院小屋，宋玥便拿過那本千字文，一字一字地教着沈暝。
“天”女孩柔聲指着書本上念着。
“……天”少年慢慢地跟着重複。
宋玥按照自己當初識字的速度，本以為這本千字文許是要用一個月的時間，才能讓沈暝全部學會。
但是，沈暝卻極其聰慧。教過一遍，便會讀寫。只一個晚上，一本千字文，他便學完了。旁人若在此，必感到驚奇。但是宋玥卻不回，她只覺得理所當然，畢竟是神啊。
掐好半個月過去，宋玥又去尋了劉大娘，還了那本千字文，借了幾本另外的啓蒙書。
又過了一個月，宋玥将這些書還回去後，再打算借書，卻被劉大娘擋了回去。只因宋玥若再借，劉大娘便只能将兒子日夜所讀的書借予她，而這無疑是會耽誤兒子考試的。
聽明白劉大娘話音後，宋玥便沒再找劉大娘借書。隔天尋了個機會，去打探好的書鋪裏，買了一本最便宜的書，卻也花了三兩銀子。
當宋玥将這本外面買來的書，放在桌上，說明情況後，便見一向平靜的沈暝，臉上起了波動，看一眼她又看一眼桌上的書，有些不知所措。帶給宋玥的感受，此時的他，像一個吃到糖塊的孩子，傻樂着。
雖然沈暝一向沉默寡言，在外人眼裏又顯得冷漠。但在宋玥心裏，雖是神明的他，卻更像一個怕生的少年郎。
于是在不知不覺中，宋玥和沈暝倆人之間的關系，已然發生了變化。從一開始的神明與信徒的簡單關系，到如今視為親人的相互陪伴。
“玥姑娘，這菜好了，端到前面吧”劉大娘吩咐着。
掀開簾子，來到前頭面館後室中，将食案放下，等着在前堂幫忙的李桂花來取。
這面館後室與前面吃飯的地方，中間只隔了一道布簾，無法阻隔前室傳來的人聲。
“聽說了嗎？”
“沒聽說”另一個男人不是很給面子的接道。
“哼，我又沒問你，你接什麽嘴？”
“行了行了，一人都少說兩句”第三個人打岔道，“聽說什麽了？”
“幾天後，六壬派要派人來了！”
“啊？咱們青城不是一向由明心門管嗎？之前來的明心門的仙長不還沒走呢嗎？”
“你懂個錘子！”粗礦嗓門的男人，罵了聲後，才開始解釋起來。
“你可知昨夜發生了什麽？”
“快別賣關子了！快說說！”
“翟知府的嫡女翟四娘，昨夜被魔族的人輕薄了！”
“什麽！你、你說的可是及笄後便要進祁王府的那位翟四娘？”
“可不是！唉，誰都知道春天那會，翟四娘去上香的路上，遇到歹人被祁王救了……”
第二個人接道：“然後祁王被美貌驚人的翟四娘迷住了，硬是毀了翟四娘和汪績的婚事，要娶翟四娘做側妃。”
話音一轉，這第二個人又問道：“但是，這又與六壬派有何關系？”
“咱們都知道派人駐紮青城的仙派是明心門，城裏每年都會在春夏更換仙長”
“對啊”
“那麽昨夜城內有魔族出沒不說，還膽敢染指祁王看中的女人，你們說，這明心門的責任有多大！”
“但六壬派不是一向只管京城附近嗎？這算越界吧？明心門能幹？”
“哼，祁王沒治他們罪，就不錯了！”
“對、對”
李桂花掀開簾子，一眼便瞧見後室呆愣的宋玥。
“想什麽呢？”李桂花走過來，端起食案便要走。
“李姐，外面人說的可是真的？”宋玥問道。
李桂花随口答道：“可不是，翟四娘這事城裏都傳遍了！”
回到後廚，腦子裏還想七想八的宋玥，很快便被打斷了，按照劉大娘的吩咐，蹲在地上洗起菜來。過了會，沈暝走過來，拿着一塊帕子，将她額頭的熱汗，擦拭掉。又走回另一側菜板旁，拿着刀剁起排骨來。
這一天一直忙到了天黑，才收了尾，回到後院小屋。
最近這幾天氣溫降得太快，這天晚上天上也飄落下些許雪花來。
宋玥從院內搬來一筐柴禾，放在地上，立馬轉身将門鎖好。搓了搓手，打了幾個寒顫，也沒等身子暖和起來，便從筐中取根長柴禾，塞進門口火爐之中。
沈暝倚着炕上衣櫥，拿着書看着，雙腿直直地伸在被子中。
将水坐在爐子上，宋玥便往裏走，坐在炕邊脫掉鞋子。
這間小屋，占地不多，好在還有一個火炕，要不宋玥真不知道這冬天怎麽過。
将腳伸進被子下，雙手放在屁股下捂着，宋玥覺得整個人才緩了過來。
坐在身旁的沈暝，見她上來了，便将手裏的書放在腿上，往左挪動，蹭到她身旁緊挨着她。
宋玥轉過頭去，見沈暝一直盯着自己瞧，便說道。
“等這個月發了工錢，咱們就去書鋪給你挑本你喜歡的”
沈暝搖了搖頭，開口說道：“阿玥不必事事考慮我，多留些錢，也好過冬”
若是劉大娘在這，許是要吃驚死了。畢竟，在面館的人中，哪怕是她這種對沈暝相對熟悉的人面前，他也是極為沉默的。
然而，誰又能想到，在宋玥面前，在只有他們倆的小屋裏，沈暝也能說這麽長的一句話呢。
宋玥調皮地撞了下他的肩膀，沒反對他：“行，那這個冬天攢下來的錢，來年給你買話本看”，在她的心裏，話本是最有意思的書了，也代表了一段她記憶中家鄉的回憶。
睡覺的時候，兩個人依照幾個月以來的習慣，兩床被褥放在兩側，但因火炕并不算大，被褥之間的空隙并未留太多。
熄燈前又填了一堆柴禾後，便上炕的宋玥，邊脫着鞋，邊對已經躺在被窩中的沈暝說。
“面館明天開始要關三天，李姐要回鄉下省親，所以咱們也終于可以放幾天假了”
宋玥掀開被子，鑽了進去，舒服地呼了口氣。
接着說道：“阿暝明日可想出去轉一圈？來到城裏後，你便一直待在面館中。阿暝，明日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好”少年清淡又帶着睡意的聲音響起。
“那就睡吧，明日出去後，便在外面吃了再回吧”說完沒一會，宋玥也睡着了。
而本已合眼的沈暝，此時卻睜開了那雙鳳眼，偏過頭，看着宋玥，直至月亮爬到天空正中央的時候，才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