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書 — 第 37 章
棣修、戴高帽的鬼、慕白及阿洛也被引天石吸進天書裏了,慕白喊着“師傅”,而阿洛喊着“師哥。”
戴高帽的鬼見狀立刻撐起手裏的陰陽傘,傘面不停旋轉着,穗子飄了起來,叮叮當當,與地府輪回臺上那六色流石乃是同一個節奏。
他們被吸進天書裏,天書記載世間萬物,說出哪個地點,想見什麽東西,天書立刻便能将你送去。只是這玩意兒此刻遭受重創,似乎有點失靈了。
阿洛碰上了慕白,因為兩人先前并無任何交集,阿洛出于禮貌作揖自我介紹,“我叫阿洛,是一只妖神。”
未等慕白回他什麽,天書立刻将他們拽進了妖族,妖王宮那後花園上,前妖王的墓旁邊。
二人穩了穩身形,皆是一陣吃驚,慕白想了想,續上自己想說的話,“我叫慕白,是一個魔王,想必你知道……”
話未等說完,天書又将他們拽進了魔族。
這回二人相對無言,面面相觑的不敢說什麽了。
二人立于獨蘇宮之上,慕白沖着家的方向喊道:“父王!”
魔尊并未出現,但魔尊的生平往昔倒是完完整整呈現在二人面前。看到父親與娘親的親密橋段,慕白急忙擋住了阿洛好事的眼,“你別看、你別看!”
阿洛閉上眼,“我……我不看。”
“那我也叫一聲”,阿洛好奇道,“師傅!師哥!”
黃煜的命太長,字數密密麻麻。
“有沒有畫的?”阿洛嘟囔着。
于是那字竟真變成了圖畫,只是恐怕看幾輩子都看不完。
“師哥的呢?”
畫面一轉,呈現的卻是妖界界門,上面,南江汜身邊立了一個女子,可不正是少宮。而更令他吃驚的是,小阿洛竟抱着少宮的腿哭的極其委屈,兩人看起來還很親密。
慕白轉頭問道:“你小時候見過我師傅?”
阿洛茫然的搖搖頭,“沒啊,我怎麽不記得?”
慕白又仔細看了看,“可那就是我師傅,師傅怎麽會沒有法力呢?父王說過,師傅是這世間法力至強之人,連他都不是對手。”
慕白機靈,喊道:“阿洛。”
阿洛疑惑的轉過頭,“叫我幹嘛?”
畫面上阿洛短短的生平便都顯現出來了。
阿洛震驚,沒想到自己竟與少宮有這樣深的聯系。
“可我為什麽都不記得?這和我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
“阿洛!”阿洛喊道。
重演一遍前塵往事,又不是方才看到的那樣了。
“我們兩個方才沒看花眼吧?”
“絕不可能看花眼”,慕白肯定道。
“師傅”,慕白直覺這事兒和他師傅有關,“師傅!”
但他并沒有喊來師傅,卻将戰神棣修喊出來了。
天書将他們送去棣修面前,棣修未有任何反應,正一眼不眨的守着一根柱子,阿洛上前,“戰神,我們方才試了下,我們好像掉進天書裏了。”
棣修面目凝重的盯着柱子,阿洛跟着也盯了一會,并沒有看出來什麽。
“戰神大人,這是什麽?”
“這是天柱,沒想到,引天石竟支撐着天柱”,他側過頭眼神不悅的看着慕白,“你那個師傅,該不會為了天書而毀掉天柱吧?”
阿洛疑惑道:“這怎麽說的?”
“引天石與天書鬥的正厲害,尤其引天石,似乎對它宿怨極深,恨不能毀掉天書。否則,你們又怎能鑽了天書的空子,看到那些世人本不該知道的東西?”
“我師傅在哪裏?”
“那個地方,我們進不去,但是天書與引天石均有如此劇烈的反應,恐怕她正與某位神尊鬥的厲害。”
一直以來,少宮的對手只有天書,這回難得的遇上一個真神,心下便也起了興致。南江汜在下面仰頭看着二人鬥法,心有所感,他低頭看了看天書,忽然就明白了外面那異象是怎麽來的了。
這二位高人在這裏鬥法,其實不過是天書與引天石的一場争鬥罷了,是引天石讓他看到了那一切,也是引天石帶他過來的。
南江汜彎腰拽了拽天書,但它被引天石壓得太過嚴實,實在拽不出來。少宮卻不知為何,總是招招讓着那小仙人,也不着急将這石頭搬走,好盡快取走天書。
南江汜推了推石頭,這才發現這石頭是直嵌入地底深處的,不知連通到何處,也不知這鬼地方究竟是哪裏,但他卻知道引天石将他帶過來必定是為了牽制少宮。
南江汜一手推着巨石,一手拽着天書,但用上了法力也無濟于事——他心中有數,自己大概沒資格在這些遠古神尊面前惹事,有些氣餒起來。此時地面忽然發紅發熱,四周火光忽起,南江汜看了看天書,它呼救似的發出微弱的光——引天石這是要把天書給燒成灰!
少宮是書魂,若這天書毀了,也不知她會怎樣。
南江汜立即用上法術給它降溫。只是還未等他出手,一道金光忽起,從天書身上抽出,金光越拉越長,将引天石層層圈圍了起來,似乎那金光才是真正的天書。
天書占了優勢,發紅的地面又迅速冷了下去,只見少宮站在巨石上,指尖捏了個訣,輕輕一掃,一股力量便從巨石頂部,自上而下傾瀉下來。那力量通過巨石灌進了天書,将這欺負人的石頭打的沒了生機,天書卻又金光大盛。
與此同時,棣修這邊,只見天柱忽然微微顫抖,晃下幾顆碎石,棣修立刻緊張的施法維持天柱的穩定。除此之外,這裏倒也沒見其他異樣。
慕白與阿洛終于明白,他為何一直緊張的盯着一棵柱子了,恐怕這柱子不止晃了一次。
半刻鐘後,不遠處撕開一片裂口,掉下來一個渾身黑衣的人,帽子砸在身側,見他那不停旋轉的傘,二人就知道,這正是那戴高帽的鬼。
那鬼佝着腰吐了半晌,手裏還不忘舉着他那把傘。
阿洛忍不住問:“鬼叔叔,你這麽怕暈,你還随身帶這把傘做什麽?”
戴高帽的鬼正吐的認真,沒空回他,伸出一只手擺了擺。等他吐盡興了,才舉着傘回過身擦了擦嘴,“晃死我了,天書、天書跟吃了藥似的,一言不合就帶着我轉,四處轉也就算了,到哪兒都在我眼前冒字,不知道爺爺暈字的麽!”
慕白道:“鬼大人也知道這裏是天書了?”
那鬼說:“除了天書,沒有任何東西能将這世間萬物記載的如此詳盡,我轉了幾世有幾個爹我都看個遍了。可惜爺爺生前就不是念書的料,本來就暈,看完更暈了。”
又看向棣修,“他幹嘛呢?”
阿洛說:“他說這是天柱。”
“哦……什麽?!”
南江汜擡頭看了看上頭的少宮,想了想,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于是化出一把鏟子,開始專心鏟起土來——天書這麽小小一卷,應該不會埋得多深。
“小子,你給自己挖墓呢。”
他忽然聽到這麽一聲。轉了個身看了看,并未見有人,于是又一鏟子鏟了下去。
“你可知,天書必須毀掉”,那個聲音說。
南江汜一邊鏟土一邊說,“亮出身來,別在這兒打啞謎。”
“我就在你面前。”
南江汜一鏟子懸在半空中,擡起頭看了看面前的巨石。
“你你你,你不是上面那個?”
“那是祖神的殘餘神識,他不是神女的對手,但你可知她為何處處讓步?”
南江汜也正疑惑,“為何?”
只聽那石頭說:“這下面連通着冥界的往生河,中間是魔族的松針林,頭頂是神族的九重天。引天石支撐着天柱,引天石一倒,天柱倒塌,六界立刻會陷入混亂,災難連連。”
南江汜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将天書壓在這裏,讓她無法取出天書。你為何這麽做?它不過一本死物而已,為了它争奪引戰,錯的是世人,而不是天書。”
天書忽然金光一閃,看着像引天石吸取了它的力量,然後,引天石上便多出許多字,與他在岩石上、在牆壁上看到的無異。上面寫着,在一百年以後,這世間會有一場災難,天地陷落,六界暗無天光,神魔兩族傾盡所有的力量,仍舊無計可施。而這,都是天書為了懲戒世人親手所做。
“一百年,诓我的吧!”
“它存于世,算人命盤,本就引人争議。災難是它造成,也可由它解開,只是這世上還沒有人有這樣的力量,所以,我只能在災難發生之前,就先毀掉它。你現在,還認為錯的不是天書麽?”
南江汜愣了愣,又仔細看了看這石頭上的字,不明白那小小一卷東西,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師傅說,天書記載的是天命,而天命是不可違抗的。世人所遭受的懲罰,都是因為造了太多的孽。”
“黃煜能說出這番話,可見這正是他身為遠古神尊,卻無法成為六界之主的原因。你母親當初沒有選錯人,她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沒想把你培養成一個統治者、陰謀家。”
良久,那石頭又說:“只有你能讓她改變心意。”
南江汜面露疑惑。
“只有書魂,能毀掉天書。只有她身為人的意志開始覺醒,不再甘願成為天書的傀儡,只有她的思想開始改變,只為了自己而戰鬥,而不是天書,她才能真正毀掉天書。”
“然後呢?然後她會怎麽樣?”
那石頭卻不說話了。
兩相沉默,南江汜想了想,“我跟你塊石頭沒什麽好說的”。
于是仍低頭繼續挖土,但不代表他心裏當真不介意,他仍在琢磨這些是是非非,修禪問道似的。
只聽那石頭忽然打趣道:“如今的小神們看來是睿智,竟知道未雨綢缪,知道天災将至,就早早的給自己挖起墓了。”
南江汜:“……”
那石頭又說,“你這是白費力氣。”
“你将我招來就是為了跟你唠嗑的麽?”南江汜話未說完,低頭一看,就見自己被懸在了半空中,他手裏還拿着一把鏟子。
“既然你不願意,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讓她明白,借你一用。”
南江汜還在想着它要怎麽個借法兒,仰頭一看,一個巨大的火球正沖他砸來。
“喂!”
“卑鄙無恥”四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火球就砸他門面上了。他下意識的一閉眼,卻感覺耳邊風聲忽變,再睜眼,只見那火球轉了一個方向,碎成千千萬萬火種,空中的白衣女子指尖指揮着,火種悉數砸向了對面那與她對峙的小仙人。
小仙人躲閃不及,身上被燒着了好幾處,他上下左右迅速移動了幾處位置才将火撲滅,才又整整衣衫立在少宮對面。
少宮掃了一眼南江汜,眼神冷冽,與仙人纏鬥了半晌沒上來的脾氣,此刻瞬間上來了。
“你這是找、死!”她咬牙切齒道。
少宮左手聚力,一掌掏穿了對面人的胸膛,那仙人仰身一口血噴出老遠,引天石此刻又有了反應,若它不是一塊石頭,該着急的接住那空中落下的人。
“主人!”
卻是南江汜接住了他,連帶着自己也沾了半身血。
引天石越來越不穩定,少宮此刻心情很不好,冷聲道:“需要我讓你冷靜冷靜麽?”
卻未等任何人說什麽,手中施決,指尖點過去,這石頭周身便起了霜凍,什麽話都說不出了,極度冷,也極度冷靜。
那仙人靠在南江汜身上,艱難道:“原來你也有在乎的人,感受如何?我們都存着同樣的心裏,我造了衆神,自然愛衆神,不管他們做了什麽。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不是所有時候……都能保護的了他。你鑽了空子造了永生咒,以為就萬無一失了?總有一天,天書也會把這三個字記上的,就像你的名字一樣……而這,用不了很長時間。”
眼看着氣息奄奄,又低頭嘔出一口血。
少宮指尖微微顫抖,“你空有一身法力,可你什麽都做不了”,對面的人曾勸誡她的話又在腦海中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