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鎮 — 第 3 章 章節
啊。
這條道？
死胡同。
這條？
還是死胡同。
那這條呢？
額，這不是她剛剛過來的路嗎？
還有剛剛……明明有聽見蟬聲、人家家裏油煙機的聲音，聞見炒肉的香味，看見端着臉盆出來倒水的老人，但現在……這裏安靜得似乎都沒有人居住，她能聽見的似乎只有自己“呼哧呼哧”不穩的喘息聲。
就在這時，頭頂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響。孟檬吓了一跳，只覺得背後一陣發寒，她趕忙擡頭看去，頭頂上的路燈“滋滋”地忽明忽暗地閃了幾下，然後就亮了起來。
不知不覺中，天竟然已經全黑了，遠處高高的小樓裏陸續撐起一窗窗的暖燈，可這巷子兩側的居民房卻還是冷冷清清的，不要說人聲了，連貓狗都沒有路過的。
她好像被朦胧在一張薄如蟬翼的蠶絲之中，外頭的一切都那麽真實清晰，她卻仿若被困在另一個世界裏一般掙脫不開。
孟檬又連續遇了幾個岔道，不管怎麽試，都只有一條道路是通的，路邊的燈總在她路過時“砰”地亮起，然後身後的燈就……悄無聲息地熄滅了。
明明是盛夏的夜，怎麽會讓人覺得有些冷呢？
一開始走得急，她已經沒什麽追人追包的念頭了，只想着能快點出去就快點出去，但到後來，腳步卻越來越猶豫了。
為什麽走了那麽久，兩邊就沒有一戶亮燈的人家？
巷子怎麽可能只有一條道是通的，其他全是死胡同呢？
這感覺好像是要引着她到什麽地方去……到什麽地方去……突然，她的腳步頓住了。
孟檬的目光落在兩三步開外。那裏有一棵半砌在牆壁當中的歪脖子樹，樹幹很粗，長得也高，看起來應該生長了很多年了，但看不出是什麽樹，一方面是燈光灰暗，另一方面是光禿禿的枝幹上一片葉子也沒有，叫人無法辨認。巷子死氣沉沉的，這棵樹也死氣沉沉的，看起來就像那斑駁潮濕的老牆的一部分。
這樹她好像見過。孟檬朦胧中有印象，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她瞧得出神，沒有發現黑暗之中有白色的霧氣正向她襲來，孟檬擡腳正想上去瞧個究竟，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喂。”
無聲中似有蠶絲悄然崩斷了。
霧氣随着朦胧的夜色退去，盛夏的燥熱襲來。
蟬聲漸響。
孟檬剛一轉頭，就看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向着自己飛過來，她下意識地抱頭蹲下。
“啪”，不明物體不輕不重地砸在了她的手上，然後落到地上，還滾了兩圈。孟檬還沒來得及湊過去研究那是個什麽東西，就被人拎了起來。
“麻煩不要把恩人的衣服拖地上。”喬遇扯着她挽在手腕上的衣服将她提了起來。
觸不及防，四目相對。
記憶裏那個能将校服穿得和小說裏走出來一樣的男生背着陽光向她走來，臉上溫和的笑容和面前這張戴着眼鏡表情淡淡的臉重合在了一起。
喬遇，當年高中時男神般的存在，樣貌好學習好脾氣好，是當初包括她在內的很多女生暗戀的對象。
那時候，每堂下課都要被阿枚和馨寧拉着去上廁所，只因為能夠經過他們班門口，可以圍觀下窗戶邊他認真做作業的側臉，然後三個人在廁所的隔間為他不經意的一瞥興奮地讨論半天……
阿枚……馨寧……腦海裏突然冒出來的這兩個名字叫孟檬愣住了。
她好像很久沒有想起她們了，還有他……
喬遇扯扯還被她挽在手肘上的西裝，挑眉：“你很冷嗎？”
孟檬回過神來，忙點頭哈腰說着對不起将西服遞過去。
喬遇拍拍西裝，見孟檬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把眼神往哪放，忍不住提醒道：“你……的包不要了？”
“包？”孟檬忙去撿他剛才扔過來的那個黑乎乎的不明物體，原來他把包給拿回來了。孟檬高興地把包抱在懷裏，不住地道謝：“謝謝謝謝，真的很感謝您。”
“您？”喬遇有些不舒服地動了動手臂：“還真是個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稱呼。”
“嗯？”孟檬不解他的意思
“高三（17）班，孟檬是嗎？”他翻身套上外套，整整衣領，看向她：“我認得你。”
第四話上燈
喬遇伸手：“高三（16）班，喬遇。”
孟檬忙也伸過手去，手足無措到不知該說什麽：“孟、孟檬。”
她的手很軟，有些不符合氣候的涼，摸着很是舒服。似乎因為緊張的關系有些微微發顫，剛握了他的手就想縮回去，但被他牢牢抓住了，她有些詫異地瞪大眼睛看他。
喬遇微微勾起嘴角，不動聲色松了手：“不檢查下有沒有丢什麽東西嗎？”
“沒事，也沒什麽值錢的。”孟檬知道他正看着自己，都不太敢擡頭，只能不自在地揉着鼻尖。
“電話號碼。”喬遇掏出手機。
“啊？”
“發現什麽東西不見了可以聯系我。”
孟檬忙擺手：“不、不用了。”就算有東西丢了，他幫她找回包已經感激不盡了，怎麽可能因為這個再打擾到他呢。
“随你。”喬遇不在意地把手機揣回兜裏，突然又伸出手去：“你的手機呢？”
“啊？這裏。”孟檬忙将手從兜裏掏出來遞過去。
他随手接過，将手機屏按亮對着她：“方便嗎？密碼？”
孟檬忙按指紋解了鎖，這才弱弱地問道：“這是做什麽？”
單手熟練地按着鍵盤，喬遇理所當然地說道：“剛追小偷的時候不小心磕傷了手臂，麻煩之後給我報銷醫療費。”
“你受傷了？在哪？”孟檬有些擔心地皺起眉頭，她伸手想撩他袖子，但還沒碰到就很慫地縮了回去。她有些尴尬地撓撓腦袋：“要、要現在去醫院嗎？”
“現在不用。”褲袋裏的手機熟悉地震動了起來，喬遇這才按了挂機鍵，将手機遞還給孟檬：“有需要會聯系你的。”
“哦哦，好的。”孟檬忙不疊應道。
“你住哪？送你回去？”
“不、不用……”她好像和高中時候一樣，遠遠就在人群中張望着找他，但與他面對面就想逃跑。
“還是你想讓我陪你一起走回去？”
“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她指着回去的路：“這裏我很熟的……”啊，不對，她剛才好像迷路了。
孟檬回頭，卻發現剛才的那棵歪脖子樹突然不見了，路邊的房子裏亮着燈，聽不清楚的家人間的嘈雜對話聲不斷傳過來，而路……也變成了之前她熟悉的樣子。怎麽回事？剛才的是幻覺？孟檬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喬遇不想給她再拒絕自己的機會，單手托了托眼鏡，故意抱着胳膊從上到下打量她一番，悠悠問道：“搶劫、強奸、殺人案，你還想碰上哪個？”
咽了口唾沫，孟檬緊抱着自己的包，盯着自己的人字拖，微微一點頭表示感謝：“那麻煩你了。”
喬遇走在前面，孟檬低着腦袋，默默跟在他身後，往外頭走去。
就在她們路過的一條漆黑的小弄堂深處，突然有路燈“滋滋”忽明忽暗地響了幾聲，“砰”地亮了起來。
“呼哧呼哧”淩亂的喘息聲和“噠噠噠”急快的腳步聲從黑暗中傳來。
不一會兒，一個稍顯狼狽的人影快步走到了燈下。
紅色的高跟鞋不跟腳，走得又急了些，她似乎磨破了腳後跟，走路有些一跛一跛的。但她無暇顧及腳上的傷，只是頻頻回頭看，仿若黑暗中有什麽東西在跟着她。
“砰。”又是一聲響。
身前的燈投下一團暖光，身後的燈悄無聲息地湮滅了。
她遲疑着走進光影裏，看看頭頂的燈，又看看身後的黑暗，眼睛裏滿是恐懼：“為什麽會這樣？”
“鈴——鈴——”
輕微的鈴铛聲響，在肅靜的夜裏顯得有些空靈，她如受驚的小鹿般忽就轉回頭去看，在看清來物的狀況下煞白了臉，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這不可能的。”她搖着頭，瞪大的眼睛裏眼淚一顆一顆地順着臉頰往下落。
轉身，她害怕地踉跄着往前逃，“噠噠噠”的腳步聲在悄無聲息的夜裏顯得格外的清晰。
燈一盞盞地亮起，又一盞盞地熄滅，前路似乎并沒有盡頭，但身後……更令人覺得可怕，她不敢停下。
“媽媽。”輕輕的軟軟的聲音響起在身後。
她的腳步驀然就止住了。
“鈴——鈴——”
黑暗之中有白色的霧氣湧來，徘徊在燈影之外，沒有再上前。
不多會，霧氣之中終于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色的人影，垂順的雙馬尾，蓬蓬的小裙子，手裏似乎還拎着個小娃娃。
她轉過身，搖着腦袋捂着嘴巴，哭得更兇了：“不可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