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鎮 — 第 148 章 章節
得自己的世界都被照亮了，也傻傻地笑了起來……
突然，糖果味道的聲音湊到她耳邊說：“不對哦。”
“什麽不對？”她有些傻傻地看着那笑容，緩不過神來。
“我知道你不願意嫁給他的真正的原因哦。”小柒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輕松活潑地說道：“那是因為……自卑對不對？”她一字一頓：“你的生活一塌糊塗，不是嗎？”
孟檬的睫毛顫了顫，她剛一轉頭，粘在頭發上的銀杏葉子就從眼前落了下去。她看着它，晃晃悠悠飄落到地上，慢慢就枯敗衰弱成了蟲洞密布的樣子。
微風卷地，老樹吱呀作響，片片的殘葉搖曳，到處都是污穢泥濘一片。
她擡頭再看，沒有明媚燦爛的陽光，沒有鋪滿金色銀杏葉子的樹林小道，也沒有穿着校服的此間少年。
只有她一個人，穿着那種讓修鞋的老匠修補過的醜醜的涼鞋，從不知哪個姐姐那淘汰下來改小了的裙子，孤孤單單地站在一棵半砌在牆壁當中的歪脖子樹前。
昏暗的燈光，枯敗的枝丫，斑駁潮濕的老牆，死氣沉沉的巷子……
是啊，她怎麽會忘記呢？
她怎麽能忘記這是哪裏呢？
腳沒有動，路卻自己在走。她踏着樹葉殘破的身軀，順着巷子往前走，轉過幾個彎，拐進鐵門殘破的小巷子裏，然後一步步走上樓梯，來到那不斷掉漆的栅欄門前。
屋子裏傳來久違的熟悉而歇斯底裏的母親的尖叫，奶奶刻薄尖酸的怒罵，父親虛張聲勢軟弱無力的辯說……孟檬的腳步不敢上前了，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後退去，手突然被人一把拉住了。
轉頭看，是小小的不及她半人高的孟寧，正在哇哇大哭：“姐姐。”
“你怎麽哭了？”她習慣性地蹲下，去給他擦眼淚。
他看着她，傷心地抽泣着哭着：“姐姐，你不喜歡寧寧嗎？”
“沒有啊。”
“你為什麽說沒有，不說喜歡？”
孟檬沒有回答，只是幫他擦着大花臉。
“姐姐，你為什麽不說話？你為什麽不說喜歡寧寧？你為什麽……”孟寧突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為什麽想殺了我呢？”
孟檬好像被蜜蜂蟄了一口似的，迅速把手松開了，往後退去。
小小的人兒冷冷地盯着她，嘴裏冒出女生的聲音：“你想逃吧。偏心的奶奶，好賭的媽媽，出軌的爸爸，突然出現的陌生的弟弟……”他慢慢往前走，慢慢變成小柒的模樣，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承認吧，你厭惡他們的存在厭惡到想他們死……”
“我沒有！”孟檬甩開她的手，她想阻止她說下去，但發現她的聲音和她的父親一樣沒有底氣。
“你沒有勇氣殺死他們，因而想用漠然把他們都遮起來。你害怕嫁給他，他闖入到你的世界裏，發現以為的城堡只是一片廢墟。”
廢墟嗎……她更覺得是一座墳墓。
“墳墓是嗎？那你想逃嗎？”小柒看着她松動的眼神，笑得更燦爛了，她向着她伸出手去：“逃走的話，就沒有人會發現，你原來是這樣的醜陋與貧賤。你可以在他心裏，永遠保持完美的樣子哦。”
“是嗎？不會被發現嗎？”
小柒背在背後的手，掏出根棒棒糖來，她歪着腦袋舔了舔糖果：“當然啦。”
孟檬的手慢慢搭過去，可是指尖剛要碰到小柒的時候，突然有人伸手從後面蒙住了她的眼睛：“不要看她。”
這聲音是……孟檬的手頓住了：“張、張宇？”
覆蓋在眼睛上面的手是暖和有溫度的，她有些不敢相信地伸手，想要去摸，卻被他握住按下了。
張宇一手環着她的眼睛，一手環着她的肩膀，輕輕擁着她，目光卻警惕地看着小柒：“笨蛋，你腦子都用在失戀上了嗎？別人随便設個圈，就往裏鑽。”
“我哪有……”握着他的手，周圍都是他的氣息，孟檬想，她一定是在做夢。
小柒舔着糖果，慢慢把手縮了回去，她歪了腦袋，露出像貓審視獵物一樣的表情盯着張宇的眼睛，她的嘴巴沒有動，卻發出他才能聽見的聲音：“你以為看不見就沒事了嗎？捂住了眼睛，她還有耳朵，捂住耳朵，她還有感覺觸覺。人是很脆弱的東西，憑你，是護不住的。”
張宇并沒有理會她的挑釁，只是對着孟檬說：“嗨，木頭，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秘密？”
“男生在喜歡的女生面前，舌頭會打架，說出那種……一出口就後悔的話。”
“什麽話？”
“你說什麽話？”
“我不知道……”
他看她的表情有些發傻，便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聲說：“我說他喜歡你啊，笨蛋。”
“喜、喜歡我……嗎？”
好像越來越有趣了，小柒笑着，突然一口咬碎了嘴裏的糖果。
張宇松了手，轉身擋在她面前：“想知道嗎？就去試試啊！上學時刨根問底的勇氣呢？拿出來啊！別孬！”
頭上本就不明亮的路燈線路接觸不良地閃了閃，他突然用力将她往邊上一推。孟檬沒有防備地撲了出去，下一刻，張宇就覺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向着他襲了過去。他慌忙撇開身子，但手心一陣劇痛，他被什麽東西帶着往後退去，“咚”釘在了廣告板上。
廣告板裏的燈光閃了閃，巨大的玻璃上迅速地像蜘蛛網一樣，裂開了蜿蜒的紋路。
第二百零一話陪伴
手心，是被一根有很多齧噬痕跡的糖果塑料棍貫穿了，釘在玻璃板上的。
張宇咬着牙，強把那棍子拔了出來，扔在了地上。
廣告板的玻璃上被戳了一個小洞，裂開了四散的紋路。但就在他離開手的那一刻，裂痕卻順着剛才碎裂的方向逆時間地自行修補了起來，沒一會兒，就一點痕跡都沒有了，只有頂上的日光燈“滋滋”地忽明忽暗地跳着。
張宇戒備地看着她，緩步站了起來。雖然知道不可能打得過她，但他還是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可就在這時候，“咕嚕嚕~”女孩的肚子突然大聲地叫了起來。
小柒嘴巴一撅，周圍的壓迫和寒氣突然之間好像消散了。她沒好氣地嘟哝了句：“等會，我吃點東西。”
說着，就從包裏面，摸出包包裝還算嚴實的串串，“咔嚓咔嚓”地啃了起來。
一瞬間，張宇也破功地笑了。手心裂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洞，鮮紅的血正順着那洞“噗噗”地往外冒，他疼得額上有些冒虛汗，卻還是眯着眼睛，問了句不相幹的話：“你那包裏到底裝了多少吃的？”
“一書包啊。”
果然是專注于吃東西的女生比較可愛，他又問：“哪買的？”
“前面轉角有夜市攤。”
“放包裏不髒嗎？”
“吃的東西為什麽會髒？”
“那……不累嗎？”
小柒咬下一顆魚丸，鼓着腮幫子眨巴着大眼睛看他：“吃東西怎麽會累呢？”
“我說，”張宇認真地看着她：“你這樣一直殺人，不累嗎？”
張宇，男，十九歲，殊途中學高三學生，平時學習懶散，吊兒郎當。但是自我評價中，屬于那種稍微努努力，就能夠随随便便把孟檬那種學霸比下去的人。
本來他應該和所有人一樣，以為那坍塌的樓房，叫人窒息的黑暗，只是一場反複的噩夢。
但是，當他無數次從這樣的噩夢中驚醒，發現時間永遠在那一個月重複的時候；
當他發現自己明明有孟檬的照片，但是除了他誰都不認識她的時候；
當他發現身邊所有人的軌跡都像設計好的不會變，除非接近那個小女孩的時候……
他漸漸剝開了謊言，見到了鮮血淋漓的真相。
這年是二零一八年，距離他的高三已經過去七年了，但他還是十九歲，因為七年前，他死在了殊途鎮的那場地震裏。
但他又沒有像平常意義那樣死去，不止是他，整個小鎮都沒有在地震中死去。
最主要的原因，應該就是面前這個性情古怪，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東西的小女生吧。她好像，在不斷把從地震中活下來的人給騙回來，然後用他們的性命，讓殊途鎮重生。
如果不是那一次在學校的屋頂上，小柒将他推下了樓，醒來竟然看見了長大後的孟檬。他是不會相信這一切的。
她的頭發蓄長了，個子卻好像沒再長，臉上傻乎乎的表情一直在，只是有時候多了些讓人生疏的漠然。還有，他就在她邊上，近得能數得清她的眼睫毛，但是……她卻看不見他。
她的房間不大，也不像他以為女生房間一樣幹淨。她躺在床上睡午覺，卻不知道夢見了什麽，在涼爽的空調屋裏，腦袋上都滲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