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洗白 — 第 27 章 (2)

以願一人站在M國金融中心人來人往的街頭,此時臨近黃昏,寒風從高樓大廈間穿過,擦着面頰遠去,秉持女明星一慣要風度不要溫度的原則,只穿了小棉襖和短裙的她在紅綠燈交錯口凍得瑟瑟發抖。

盡管她從年輕時起就經常前去國外拍攝畫報,但說句實話,她的口語很一般,點杯飲料尚可,但要她正兒八經問路,确實有些困難,誰讓她從前出國都是助理在旁,保姆車接送,工作人員全部到位後開機,動作一擺就算完事呢?

說到助理,紀以願忽然想起了阿素,她離開澄天之前似乎提及她會來M國待一段時間。

嚴绮素沒骨頭似得斜倚在沙發上,淡粉色的梅子酒襯着黑色的指甲油,有種視覺碰撞的效果,抿一口酒,見來電顯示上赫然寫着“紀以願”三個大字,眉頭微皺,臉上浮起不耐煩來,灌了一大口液體下肚,才調整好情緒,接起電話,柔柔問道:“願願?”

“素姨,你現在還在M國嗎?”那頭小姑娘的聲音裏滿是顫音,仔細聽還有牙關打顫的磕碰。

“不在了,前陣子我回老家了,現在在老家呢,怎麽了願願,忽然跑去M國是有什麽事嗎?”嚴绮素無聲發笑,頹廢了這麽些時日,終于找到了一件能夠讓她提起興趣的事情。

陸新安生前不是也愛玩弄這個愚蠢的小姑娘嗎?

那她便繼承他的遺志好了。

“素姨,那你在M國有什麽認識的人嗎?我——我語言上有些問題——”

聽着小姑娘那頭近乎絕望的嗓音,嚴绮素的心情越發愉悅起來,一邊用為難的口氣安撫道:“願願啊,素姨當初來M國也就是圖個散心,哪有什麽認識的人啊?這樣吧,你去找一家酒店,用手機裏的翻譯軟件和前臺說說,讓她給你開間房不就行了?”

“素姨——”紀以願吸着鼻子,不知是因為太冷還是已經哭了,或者是冷哭了。

紀以願沮喪地拖着行李箱,往最近的酒店走,硬着頭皮連比劃帶猜訂了一間房,因為語言差異,還是最小的單人間,雖然已經布置得非常精致,但對于住慣了大居所的紀以願來說,依舊算是不小的打擊。

其實她跑來M國一來為了散心,二來是尋找陸新安。

他不是個好人,但他讓自己覺得尚有一拼之力。

阿素發來短信問她詳細住址,紀以願不疑有他,乖乖發給了她,便從行李箱中取出洗漱用品,走到衛生間開始洗澡。

嚴绮素看着亮起的手機屏幕暗下去,喝下最後一口梅子酒,起身穿上外套,打了個電話詢問本傑明在哪裏,她要介紹一個有趣的新玩具給他,至于張寧寧,嚴绮素想除掉她很久了,神情木然的東方人偶而已,也配在本傑明身邊站這麽久?

本傑明最近迷上了戒指,雕龍畫鳳的對戒,自己拇指上戴了個,張寧寧不肯戴,只能用紅繩穿成項鏈戴在脖子上,亘古不變的旗袍,将她專屬于東方女子的清瘦勾勒出來,瘦而不柴,肥而不膩,嚴绮素眸光暗了暗。

她能夠看出其中的門道。

這些旗袍無一例外不是緊身設計,領口與底端狹窄無比,胸與胯略寬,遠看仿佛一圈圈鐵鎖将人整個箍緊,若不是張寧寧纖弱的膝蓋骨□□在外,嚴绮素簡直想撕開她的衣服瞧瞧,關節處是不是都安裝着可拆卸的球形關節。

本傑明,也是個對權利和欲望渴望到頂峰的人,因此東方舊時的封建□□主義,對他具有極大的吸引力,這種病态的思維完完全全體現在他對張寧寧的撫養過程中,像豢養一只小動物,或者說是在保養一件所有物。

他們絕非傳統意義上的父女關系,而更像上下級領導,執棋人與在他看來最為保險的一顆棋子。

嚴绮素将審視的目光收回來,又在本傑明那只醜到逆天的戒指上流連一番,這才懶懶開口:“Ben,我給你找到一只新玩具。”

本傑明擡頭漫不經心地撇她一眼,但眼神中卻包含了些別樣的東西,讓嚴绮素覺得壓力頗大:“劉思敏被捕了。”

“她被捕不是早晚的事情嗎?”

“她是在檢察院門口被捕的。”

嚴绮素阖眸想了想,沒搞明白。

“蠢貨,她去舉報了紀佑!!!”本傑明抄起茶幾上的烈酒,對着嚴绮素兜頭潑去,後者躲閃不及,被澆了一頭一臉,濕發一绺一绺搭在面頰上,看起來甚是狼狽。

張寧寧踩着細高跟,走上前,身體半蹲,将空掉的杯子倒滿酒,儀态萬方。

在這期間,腰未曾彎過一下。

嚴绮素胸脯劇烈起伏,她素來愛玩弄他人于股掌,這麽多年何曾受到這樣的欺辱,她勉強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猙獰,重重喘息兩聲,這才沙啞着嗓音回答道:“我可以在紀佑入獄前做掉他。”

本傑明聞言眉梢再次抽動了一下,繼續怒罵道:“當年他兒子的心髒是你牽線搭橋,一旦他入獄,供出你的存在,我們都要完蛋,而你,供體的好妹妹,你覺得現在還來得及嗎?”

嚴绮素用手指揩去鼻尖上挂着的酒水,濃郁的酒精味刺激得她鼻腔生疼,許是疼痛灼醒了她內心黑暗的一面,眼神泛涼,明明擺着副畢恭畢敬的姿态,語氣卻冷到極點:“Ben,你覺得當年我和紀佑交接會面對面談?”

本傑明收回的手在空中一僵。

“不過是在電話裏就決定了整件事情的走向罷了,紀佑這個人,看着冷漠,對自己的兒子還是很在乎的。”

“Ben,我覺得你欠我一包濕巾紙。”雖然嘴裏喊着“Ben”,但視線卻卷挾着挑釁往張寧寧身上瞟。

張寧寧轉頭望向本傑明,眼中帶着征詢。

“去拿給她。”

張寧寧踩着細高跟轉身走了。

“Sue,你很聰明,那麽下一樁生意,就由你來做好了。”雙手松松搭在靠背上,言語間沒有一絲歉意,仿佛剛才發生的事情嚴绮素就應當默默承受一般。

嚴绮素站累了,在茶幾上一屁股坐下,冰冷的觸感由臀部蔓延至後腰,短暫的酸痛讓她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個年輕人了,戒驕戒躁,圓滑方是長久的存活之道,于是雙腿并攏,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這回是A市的哪尊大佛?”

本傑明沒有急着回答,只是掀開一只倒扣的高腳杯,将苦橡木氣味的洋酒順着杯沿一點點倒進去,又從一旁的冰桶裏夾出兩塊冰“咣當”一聲砸入酒杯,把杯子向嚴绮素面前緩緩推去。

“Ben,你這樣讓我很惶恐。”嚴绮素笑得很是虛僞,端起杯子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又重重叩回桌上。

“這次不是A市,而是F國,F國的一位政府要員,需要新鮮的——”本傑明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在自己的下腹兩側比劃了一番:“報酬極高,大概有這個數——”他又伸出一只手掌,在嚴绮素面前晃動了幾下。

“這确實是比令人心動的大數字,而在A市黑名單上,還真有那麽幾個在生命線上掙紮的窮苦人家。”嚴绮素握住本傑明的手腕,輕輕按回他的膝蓋:“但若要欺騙家屬帶病患前去F國治療,然後人又死在F國,Ben,這對于我來說不好做,是筆極大的損失。”

“往返機票也是比不小的開支,更何況在那邊醫院的治療和搶救,就算是做做樣子,醫生那邊要我不熟悉,要打通很困難,更何況,不确定因素那麽多,Ben,你把這事兒交給我,真的不怕前功盡棄嗎?”嚴绮素一口氣說了很多,将自己的态度擺到明面上來,這單,她不接。

本傑明瞳孔中平靜的海面開始醞釀起烏雲,眼前這個女人,太過聰明,委實不好把控。

“不然呢,你認為給誰接比較合适?陸新安那蠢貨都化成灰了!”本傑明抓住了嚴绮素唯一的弱點,往她敏感點上捅了一刀。

果不其然,嚴绮素的神情略有松動,但那不過須臾之間,片刻之後,她便狀若不驚道:“你可以讓Jelly去,F國那一帶她比我熟,至少在語言上,她比我好得多。”

“可她正在做M國的一單大生意,同樣涉及政界,脫不開身。”本傑明本着眼不見為淨的想法,雙眼一閉,淡定自若地扯了個謊。

嚴绮素抿唇,話說到這份上,再拒絕就是撕破臉的節奏,她還沒蠢到這個地步。

“好,這單我接了,但來回路費包括住宿,你報銷,或者幹脆,我三你七。”

本傑明依舊閉着眼睛,假裝昏睡過去。

嚴绮素也不巴巴地等着,兀自說道:“就這麽定了,若你不肯,那恕我無能為力。”說完起身,抓過一旁的手拿包,蒼翠的綠色襯着絕望之黑,有種致命□□的既視感。

夜風飒飒,嚴绮素進街邊的咖啡店捧了杯加雙份奶精和砂糖的摩卡在手裏,酒這東西她不想多沾,陸新安就是前車之鑒。本傑明的算盤她一清二楚,當初他試圖打亂A市沙盤,重新洗牌的時候她就聽說為了引開陸爵燃,特地選擇了在F國的弘業分公司下手,如今劉思敏和姚勉剛出事,F國就來了大單子,本傑明沒什麽體會,但她對國內刑警的釣魚方式可是了如指掌。

這明顯就是個圈套,只是她不知道這圈套裏有沒有自己。

她嚴绮素,可不會是那條張着嘴對着魚餌流口水的蠢魚!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因為家裏的電腦寬帶連帶着WiFi一同壞掉了,用手機和平板上傳基本都是亂碼,所以就偷了個小懶【捂臉】

所以今天立馬補上

至于在元旦前完結的flag,大概臉已經腫了

☆、第 59 章

問:對嚴绮素來說牢獄之災意味着什麽?

答:從中二病淪為廢柴梗。

——只有中二病才能毀滅世界,只有廢柴才能拯救世界。

嚴绮素、Jelly、本傑明都出現了,唯獨陸新安沒有出現,這在陸爵燃看來很是奇怪。

當本傑明乘坐M國的航班飛向F國時,徐淼帶的小隊早就潛伏到位,暗中開始調查本傑明的全部勢力和産業,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才發現連串的黑色産業相互扶持,環環相扣,涉案人數衆多,流動性極強。

梁樂勤躊躇着要不要收網,畢竟幕後最大黑手已然上鈎,不得已給徐淼去了個電話要求她查出陸新安現在所在何處,直到本傑明順利降落F國,徐淼那頭也沒能給出确切的消息。

陸爵燃眉心蹙起,莫非陸新安回了A市?

“陸總,”梁樂勤緩步走過來,一眼看出他內心的猶疑,拍拍他的肩膀,嘆氣道:“我們怕是等不到陸新安露面了,好不容易把本傑明忽悠來這裏,如果不及時收網,只怕會功虧一篑——”

“我知道,”陸爵燃煩躁地打斷他,面積狹窄的房間裏容不下他煩躁的踱步,從梁樂勤口袋裏翻出包香煙,在桌上順手牽了只打火機便推門出去了,末了不忘來一句:“我自然聽警方的安排。”人人都有擅長和主導的領域,陸爵燃沒有資格主導警方的行動,他有着清晰的自我定位,也沒有興趣去觸及政府的底線,但至少,他對灰色地帶有所涉獵,警察解決不了的,他親手解決。

他在A市也算是號人物,任務期間不能出現在嫌疑人面前,因此實際上雖然警方名義上邀請他配合調查,從另一層面上來看,也是變相限制他的自由。

他給陸瑞安發短信,要他注意防範陸新安在國內出現,餘光瞥見梁樂勤站在門口,透過玻璃窗神色複雜地盯着他瞧,稍微開動腦筋,就知道肯定有什麽不好的消息,奇怪的是,他一點也不想知道。

香煙夾在指尖,他會抽煙,但也只是會抽,不上瘾,在國外壓力大的時候,或者年末會議紮堆的時候,會抽上一根用于提神。昨夜的幹雪沒有下很久,地上薄薄一層銀霜,連一指深都沒有,随意吸了兩口,煙霧充盈肺部,再緩緩吐出,盤旋着升上半空化為虛無。剩下的大半支煙扔進雪地,碾上一腳,将雪地灼出一個圓洞。

梁樂勤跟着他走出來,點燃一支煙靜靜抽着,眼神飄向遠處覆白的圓形穹頂,教堂外牆上嵌着彩色琉璃,陽光一照色澤豔麗,虛虛實實的折射讓人看不真切。

“梁警官這是得到什麽消息了?”陸爵燃覺得一支煙沒能讓他鎮定下來,反倒是怪異的苦味讓他心頭越發煩躁。

“說句實話,我不知道這個消息對于你們陸家來說,是好是壞——”

陸爵燃一怔,眼中情緒翻騰,未等梁樂勤開口揭曉答案,忽然笑了笑,說道:“陸新安死了?”語氣如梁樂勤預料,沒有太多的歡欣,有無奈,有落寞,還有隐隐難言的痛楚。

陸新安該死,就算不死陸爵燃也會傾其所有整垮他。

被他誘入毒窟的平民百姓很委屈,多年前丢掉飯碗的弘業員工很委屈,年幼的他很委屈,為人父母的爺爺奶奶很委屈,圈圈很委屈,還有很多的受害者都很委屈,陸新安罄竹難書,死有餘辜,他應該被大張旗鼓地押回A市接受審判,吃最後一餐飯,進行最後一次會面,然後赴死。

但像這樣偷偷死在異國他鄉,仿佛一拳落空,一腔憤慨歸于塵土。

心中空蕩蕩的。

“沒錯,本傑明最近買入的墓園中有他的墓碑。”

“等到晚上,就有定論了。”陸爵燃踩着地上的兩支煙頭往車裏走去。

“陸總——”車鑰匙在空中劃過一條抛物線,梁樂勤伸手恰巧接住。

“我哪裏都不去。”

被警方包圍的時候,本傑明的表情生動诠釋了“卧槽什麽鬼”,這讓梁樂勤看着很舒爽,但他心裏清楚,這并非結束,可能還未等嫌疑人押解回國,M國就會提出義正嚴辭的交涉也說不定。嚴绮素一臉灰敗,眸光凝滞,直到冰冷的手铐束縛了手腕,這才回過神來,有種玩天玩地不小心把自己玩進去了的挫敗感。

張寧寧同樣被上了手铐,但她面上毫無驚懼,甚至嘴角挂着末若有似無的笑意,沖不遠處站定的陸爵燃點頭示意,輕聲開口問道:“圈圈還好嗎?”

陸爵燃詫異于她會與自己說話,禮貌颔首道:“她很好,現在在家中養胎。”

“圈圈懷孕了?”張寧寧眼中迸發出難掩的驚喜,這是本傑明從未見過的,生動而華麗的笑顏:“呀,看來我要當幹媽了!”

陸爵燃聽聞面色柔和:“她确實這麽說過。”

梁樂勤使了個眼色,陸爵燃退到一旁,露出身後待命的警車。

張寧寧始終帶着微笑,坦然被押進車內。

本傑明神色陰鸷,一雙海藍色眸子悲喜難測,雙手握拳垂于身前,細看之下微微顫抖,他與陸爵燃冰冷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彙,碰撞之下竟節節敗退,手腕上的金屬觸感仿佛吸收了他一身底氣,平白生出一種疲軟無力之感。

當這不可一世的幕後操手經過他身旁時,陸爵燃雙唇開合淡淡諷道:“Loser。”

“!!!”本傑明氣得想掏槍對準他一頓掃射,兩名警員用力一搡,剛剛聚攏的氣勢再次被打散,只有灰溜溜被摁着頭押進警車的份。

至于嚴绮素,陸爵燃都不屑于看她,人上人時不可一世,自以為玩弄衆人于鼓掌,一旦落馬便面如死灰,形同爛泥,幾乎是被警員扛進警車。

辣雞!

陸爵燃學着夏翊默默吐槽了一波。

不過想到馬上可以回國趕上大年夜,籠罩在陸新安去世陰影下的心情略有恢複。

他與梁樂勤打了個招呼,示意他要先訂機票回國。

梁樂勤走過來揶揄道:“怎麽,急着回去見老婆?”

陸爵燃面無表情回敬:“羨慕?”

“……”

盡管M國第二日就派人前來交涉,要求對本傑明此人進行引渡,梁樂勤上頭領導白眼一翻,去你媽的,幹了那麽多壞事,禍害了那麽多人,不親手處決都對不起民衆的呼聲好伐!

至于民衆的呼聲來自呼聲何處,當然是大名鼎鼎的弘業新聞娛樂股份有限公司幹得好事情,整整三個版面用于闡明本傑明、嚴绮素犯下的罪行,但深思熟慮之後,還是隐去了陸新安的所作所為,不論如何,這個曾經給自己買最大棉花糖的叔叔,已經不在人世了。

在嚴绮素的供述中,她在最後轉移了陸新安的屍身,并與M國常合作的一家醫院達成秘密協議,将屍體保存在其太平間內。

陸家奶奶沒有落淚,反倒是老爺子偷偷紅了眼眶,小兒子的遺體看起來不那麽安詳,至少受過不小的痛楚,十指僵硬成爪形,直挺挺躺着,眉頭緊鎖,牙關緊咬。

梁樂勤小心翼翼地征詢老人家是否要解剖的意見,陸家奶奶堅決地開口:“要!”

盡管本傑明和嚴绮素都咬定陸新安是自殺身亡,但究竟是吞服安眠藥還是注射安樂死,還是需要個交待,宗譜祖籍畢竟是形式,十月懷胎骨肉親情不可割舍,是世間最為虛無缥缈的不可抗力。

屍檢結果在小年夜前一晚出來了,那卷隐蔽的證據從陸新安胃中被取出,呈現在世人眼中。

平靜的書寫語氣,有條不紊的證據展示,沒有任何修飾詞句,将二十多年來所發生的故事梗概清晰敘述,劉思敏,嚴淩肅,嚴绮素,紀佑,紀以願,姚勉,本傑明和他,恩怨交錯,糾纏不清。

何家和陸家聯合作保,為張寧寧辦理了取保候審。

雖然何老夫人對何明晰和張寧寧的事情一時間難以接受,但蘇明亮好言相勸,至少為這對苦命鴛鴦争取到了一線生機。

蘇明亮打電話給陸爵燃,表示不想再公開他和劉思敏的關系,因為她不需要自己添把火,就即将要走到生命的盡頭。

紀佑同樣在年前被檢察院提起公訴,而紀以願從M國回家,發現自己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的父母、小姨和司機,全部锒铛入獄,留下她因為情節輕微,沒有被追究刑事責任。

姚勉在行刑前一晚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白熾燈泡光影森然,少年形銷骨立,單薄而消瘦,眼窩深陷,他反複咀嚼着自己的名字,一個從臨床小夫妻身上借來的名字,沒有意義,輕如鴻毛,一如他這玩笑般的一生。

這是A市數年來最大的一起案子,雖然在百姓眼中,笑到最後的是陸家,但如魚飲水冷暖自,當年風流二少的去世,或多或少在陸家人心中留下了些許裂痕。

最終老爺子選擇了将陸新安火化,陸爵燃去城郊的寺廟裏求了開過光的檀香盒用來裝他的骨灰,大年夜和大年初一交界的十二點,陸瑞安胸口捧着盒子,姜安琪攙扶着老爺子,陸家奶奶跟在身旁,陸爵燃帶着夏翊走在最後,一家人來到安息宮,放過鞭炮後,選了一處敞亮的玻璃格,将牌位安放其中。

走出大門的時候,夏翊忽然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今夜是晴朗之冬,無風無雲,星辰明亮。

陸爵燃與她手挽手,背朝芸芸衆生安息之所,将死亡阻隔在後,面前是開闊的城市帶,綿延的高架燈火,閃爍的樓廈明燈,萬事終有治愈時。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撒花】

是不是很意外,但今天寫着寫着忽然有種,其實到這裏就夠了的感覺,每個人都有了應有的下場,就可以了。至于狗糧和糖,都會放在番外裏,番外大概還有幾章的樣子,包括結局裏沒有提到的細節也會在番外裏做補充和擴展,不會太長就是了。

文中所有的錯誤和詞句反複問題,統一等到我駕考結束後集中修改。

接下來一段時間是古言的漫長摸魚期,本作者17年參加司法考試,以及其他一系列考試,忙成狗,所以,或許不開坑,或許開了,但是不定期更新,恩,就是這樣。

新年快樂,各位陪伴我走到最後的小可愛們。

☆、番外 小日常(一)

大年初一清晨,夏翊得到的最好消息莫過于劉思敏交代了多年前自己指使焦恺犯下的罪行,後者即将面臨一段漫長的牢獄之災。

對于她來說,從入秋到開春,跨越兩季,卻是颠覆她整個人生的時光。

從前面對唾手可得溫暖時的戰戰兢兢,到現如今的心安理得。

陸爵燃從弘業處理完最後一單生意回家時已經是傍晚,夏翊一整天哪兒都沒去,空降粉絲群,在裏面和焰火插科打诨一整天,上午吃了不少姜安琪送來的糯米茶點,導致午飯喝了一小碗雞湯便作罷,陸爵燃剛一開門,就見一團綠油油的玩意兒向自己撲來——

下意識伸手接住,陸家奶奶織的蔥綠色長款毛線衫和毛線襪将夏翊包裹起來,躺在沙發上的時候活脫脫一只大青蟲。

“嗷——燃燃我好餓啊——”

陸爵燃挑眉:“住回來第一天就懶得下廚?”

夏翊忙不疊點頭。

“還是想讓我帶你去外面吃垃圾食品?”

繼續小雞啄米般點頭——嗯?

“沒有沒有,不吃垃圾食品,挑健康的吃!”

“在你看來什麽是健康的?”陸爵燃把她從自己身上扒下來,拎到沙發上,将一整年來的報表和數據資料用打孔器打孔後裝進活頁夾裏。

“比如,熱乎乎的火鍋?”

“……”

“清——清湯?”

“……”

“菜單——交給你來點?”

“成交。”

“……”夏翊默默磨後槽牙。

上街的時候夏翊沒有戴口罩的和帽子,就這麽大大方方地将臉露在外面,牽着陸爵燃的手,另一手抓着水果可麗餅逛商場,畢竟陸先生才不會蠢到讓她空着胃去吃火鍋,然後裝一肚子亂糟糟的垃圾食品下肚。

偷偷在一旁用手機拍照的人不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但凡有膽子大些的男粉絲舉着本子想要上前求簽名,都被陸先生一個眼神瞪了回去,夏翊很清楚陸爵燃的臭脾氣,也就轉頭沖着被拒絕的粉絲微笑,比劃剪刀手。

“想要粉絲還是想要衣服?”陸爵燃将她的腦袋掰回來,涼涼開口。

“粉絲,衣服沒有了可以再買,粉絲轉黑了可就麻煩了。”夏翊拍掉他作惡的手,嫌棄道。

“再沖他們笑一次少一個菜。”

“!”夏翊正在揮舞的手一頓,笑臉上出現一絲詭異的裂痕。

“一個葷菜。”旁邊這厮繼續不冷不熱地刺激道。

“!!!”

夏翊立刻扭頭收斂了笑容,拽着陸爵燃上了電梯。

“他們是我的粉絲!是我的精神食量!”

“我還是你的長期飯票呢。”陸爵燃忍痛将她掐着自己胳膊的手指挪開。

“……”

有道理,夏翊沉吟。

到頭來陸爵燃還是沒有堕落到慘無人道的地步,不僅大發慈悲點了鴛鴦鍋,各種孕婦不需要忌口的葷食各來了一份,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已經吃下一個完整大份水果可麗餅的夏翊——戰鬥力依舊這麽強悍。看着她一臉滿足地涮完肥牛涮肥羊,肥羊幹掉涮牛肉丸,他所能做的除了艱難地把它當涮進辣鍋裏的東西盡可能吃掉一點,或者把清湯鍋裏的蔬菜全部撥到她碗裏之外,別無他法。

最可氣的是夏翊還要反過來教訓他:“胃不好逞強吃什麽辣鍋!”

商場三樓有一家大型母嬰用品連鎖超市,她雖然未在微博公布自己懷孕的消息,但小部分核心焰火已經知曉此事,做了母親的焰火們立刻給她安利各種用品,這讓夏翊種了不少草。陸爵燃推着車子在後面跟着,他對這些東西不是很了解,或者,在這之前因為種種複雜的事情,還沒能來得及對這些東西做個詳細的研究。

夏翊抱了只巨型粉色長耳兔在手裏,毛茸茸的柔軟質地很是好摸,連玻璃眼珠也用了內嵌式工藝,精致可愛俱全。

“燃燃——買這個怎麽樣?”

陸爵燃停止神游,接過兔子看了眼,說到:“标簽上寫着适合六歲以上的兒童——嘶——疼!”

“陸燃燃同學,你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說話,我說——這個兔子,我!想!要!”

“……”

回到家的時候已近十點,夏翊心滿意足地抱着那只毛絨兔子,一邊滾到沙發上找遙控去開電視,一邊指揮陸爵燃打開她從別墅帶回來的背包。

過去一周的時間對夏翊來說猶如溫水煮青蛙,用度秒如年來形容尚不為過,她只能努力轉移注意力,通過設計嬰兒房來緩解情緒。她從前做練習生的時候迷上數字油畫,便也大概學習了一番,陸爵燃看着素描紙上用鉛筆勾勒出的大致房間構造,詳細到電插頭挪到哪裏最為安全,家具不能有尖銳的邊邊角角——

他偏過頭看向飛快調着頻道的夏翊,這個時間點,各臺新聞都已經結束,電視劇紮堆上線,她翻到何維維主演的新劇,這才停下來,拖過茶幾上的堅果盤,自己用牙崩開核桃愉悅地吃了起來。

并不能看出這是半小時前吃掉雙人份火鍋的——孕婦。

她一定會是個好媽媽,陸爵燃想。

而那份精巧的草圖,他也要找專業人士過目,将裝修提上日程了。

即便是在過年,他還是那麽忙,笑着搖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 考科三的時候在山上吹了風頭疼了兩天。

番外剛碼好就用手機發上來了,如果亂碼嚴重的話,只能回去用電腦重發。

今天是臘八诶,過了臘八就是年,各位新年快樂(?ε` )?

☆、番外 小日常(二)

大年初三,何幺領着張寧寧上陸家別墅拜年,彼時陸爵燃正陪着夏翊逛嬰兒家具用品,一路上被不少網友拍了去。

夏翊毫不在意,這倒省去了她特意發聲明的麻煩。微博依然炸鍋,不過懷孕是件好事情,算得上娛樂圈的開年紅,夏翊才不想去面對私信裏的狂轟濫炸,于是踹了陸爵燃一腳,要求他發文證實猜測。

陸爵燃低頭看了眼褲腿上白色的鞋印,有種走上陸瑞安老路的苦逼感覺。

他偷拍了張夏翊垂頭挑選奶嘴的照片發到網上,一句話都沒說,此時無聲勝有聲。其實他特別想把照片換成小視頻,奶嘴的包裝并非方方正正,而是同樣包裝成奶嘴的造型,夏翊前一秒捧着它滿臉溫柔,下一秒就張嘴試圖将奶嘴整個含進去——

不忍直視。

“你那什麽表情,我只是想試試小嬰兒的嘴有多大。”夏翊撞破陸爵燃辛苦忍笑的臉,不滿道。

“噗——”陸先生還是沒忍住,當然,噴笑出聲的瞬間他乖乖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張寧寧回國後雖然每個月都要到警局報道一次,但相比于本傑明嚴绮素之流已經算是萬幸。

陸爵燃帶着夏翊剛進門就見到何幺拎着大包小包一本正經地向老爺子和陸家奶奶說着老掉牙的新年賀詞,眼皮一跳,吐槽道:“何明晰你這腔調是在主持春晚?”

夏翊噗嗤大笑起來,這是張寧寧被解救回國後第一次見到幼時好友,看起來比小時候清瘦了不少,但眼神熠熠,雙頰紅潤飽滿,張牙舞爪的樣子全然沒有明星的架子,還和小時候一樣活潑好動,嘴唇動了動,一聲輕微的“夏圈圈”脫口而出。

夏翊面不改色,完全沒有闊別多年的尴尬和疏離,重重“诶”了一聲,仿佛只隔了數天未見般自然和舒坦。

“寧寧你吃雞腿嗎?我特地讓燃燃去鹵菜店裏買的!”夏翊高舉手裏的袋子,不等後者回應,便挽了她的手進廚房去了。

陸爵燃知道小姐妹見面少不了叽叽喳喳一番,但何幺和一旁的蘇明亮憋到內傷的表情還是讓他十分的不爽!!!

“燃——燃——噗哈哈哈哈——”何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是小孩子心性,此時祝詞說到一半也不說了,趴在餐桌上笑得滿臉通紅。

蘇明亮比他沉穩些,但此時也好不到哪裏去,将臉側向一旁,五官扭曲得牙不見眼。

此時陸瑞安最是開心,覺得兒子終于長大了啊,可以替自己分擔笑點了,嗯,很好,新年新氣象!

夏翊和張寧寧一人舉着只雞腿從廚房裏出來,陸爵燃額角青筋暴跳,壓着嗓子說道:“圈圈,現在吃雞腿等會兒吃不下正餐——”

“圈圈都瘦了十二斤了,多吃點沒關系的。”接受到夏翊可憐兮兮的眼神,張寧寧立刻操起一口不大流利的中文,毫無畏懼地把弘業老總怼了回去。

何幺自然而然站在女友這頭,一伸爪子,表示擁護:“對啊對啊,小嫂子要多吃點,這樣我的幹女兒或者幹兒子生出來才能白白胖胖的!”

陸爵燃瞥一眼陸瑞安,一種微妙的氣氛在兩個大男人之間流竄。

【爸,這些年你辛苦了。】

【兒子你終于長大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番外字少,所以碼得很愉快啊哈哈哈哈哈

☆、番外 遺志

紀以願一直以來自負自傲,但并不代表她真的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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