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答辯師誤撈失憶前夫後 — 第 3 章 禁娘

禁娘

“滾吶,別在我要睡的時候發神經。”靈眇直接打斷了對方的施法,接着道,“我看你正面是癞蛤蟆,背面是癞蛤蟆成精,滿意?”

對方似是委屈了:“……”

被攪得沒了困意,靈眇幹脆倏地坐起,打了個哈欠結束這場沒意義的開場白:“如果你接下來要告訴我的內容不是那棵結冥樹已經被你修好了,那我真會讓你成癞蛤蟆。”

一個矮瘦童子趴在床邊,正臉是嘴角幾乎快咧到耳根的嬉笑表情,聽到靈眇這話,立馬晃了晃腦袋,把背面哭喪着臉,眉毛幾乎成了個倒八字的表情擺在她面前。

“那……那可結冥樹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複好的啊,我每天不是替你修那棵破樹就是要替四處吃喝玩樂的你聽那些枯燥乏味毫無營養的辯述,還要絞盡腦汁去想一些問題故意刁難刁難他們,我也很累好不好?”

那哭臉哀戚戚的,轉而對身後道,“你他媽幾個意思!一到這種情況就背過去,讓我挨罵?”

笑臉立馬轉回來,嬉笑道:“好弟弟,我的好弟弟,你的那張臉比我适合應對這種場合。”

“吵完沒。”靈眇愠色上臉,“首先,去你的吃喝玩樂,我是在收集命果幹正事。其次,結冥樹壞了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自己想想你修了多久。另外——”

她想起些什麽,自恃理虧,但語氣仍矜着:“另外,關于你幫我守着那些魂靈的辯述……謝了啊。”靈眇擺擺手接着道:“你們這回上來到底要說什麽,不說就趕緊走人,我要睡了。”

笑臉愣住:“嗯……我記得,我倆要告訴你兩件事來着,這第一就是我們化形啦!我們終于有自己的人形啦!當當!”

一陣白煙升起,眼前這個矮瘦童子一下子就竄高了。

……

望着面前俊逸清朗的玉面公子,靈眇一下子就愣住了。

“好家夥,感情你倆平時都忙這個去了,我結冥樹的死活你們是一點不管啊。”靈眇擦了擦眼,起身圍着他轉了三圈,“不錯不錯。诶我說,月白你這副皮囊當真生得極好。我喜歡!”

只可惜暫時維持不了多久,立馬又縮水成原來的童子小月白。

靈眇哈欠連連:“行了行了,別灰心,回去再練練。第二件事呢?”

笑臉轉到身後,哭臉一臉委屈悲憤:“又是我說?!我讨厭你!”怯生生地看了眼靈眇,磨磨唧唧道:“嗯……第二件事,我想想看啊。哥,啥啊,我不記得了……”

靈眇重新躺回床上,一個揮手,送他倆回了冥界。人倒是有了人模樣,記性還是狗記性。長嘆一口氣,想起自己可憐兮兮的結冥樹。

結冥樹呢,在很久很久之前本來是好好的,但是後來不知怎的壞了,壞的挺突然,聽說是從樹根底生了個裂痕,裂痕直蜿蜒而上,直至傾天的樹冠,一分為二。

如果只是一棵普通的冥樹,壞也就壞了,大不了就是少棵樹的事。

但重點!就在于這顆樹它并不普通,它是靈眇作為靈辯師靈力的象征,關系到她靈力的使用!

那是在人間和人鬥毆的一天午時,月白千裏傳音告知靈眇這個哀痛悲戚的消息,她連面前這是第幾個被吓尿褲子的人都沒來得及數就火急火燎地奔至冥界。

一路上,月白的聲音在耳邊哭唧唧地描述道,那天冥界天光大亮,紮眼的亮意從仙界穿透人間,再湧入冥界,電閃雷鳴,雷聲大作,活生生吓退了那天準備答辯的大鬼小鬼,許多沒什麽見識的鬼吓得嚎啕大哭,好好的冥界一時間如同地獄。

“欺人太甚!”

靈眇趕至時,潑天的靈力肆意縱橫飛蕩,從樹根裂紋根源處溢出,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樹冠像遭了雷劈般垮了一大半下來,同樣一望無際的樹身早已是一片卻黑。

“這是——天譴?!”靈眇在月白的勸卻下才堪堪忍住沒鬧到仙界質問天帝,她緩了很久,才破口大罵道,“誰敢譴我!!究竟是哪個不開眼不知死活的敢譴我?!三界內到底是誰竟有滔天的本事膽敢劈我的靈樹!!”

結冥樹專屬于靈眇,靈眇如何,它便如何,所以如今樹身被毀,反過來推論就是,靈眇的靈力從今往後被限制了。除非有朝一日能修好。

她嘴角抽搐,剜向那張被他親哥推出來擋災的哭臉月白道:“給——我——修——!”

結冥樹壞了整整二十五年整。

關于其間的緣由,她記不太清了,只記得結冥樹被毀當天,月白提及到從天界墜落的一朵朵寒霜花。

寒霜花性涼,本禦不住人間的四季更疊和冥界的業火澆焚,卻整整飄了一天一夜才停住。

靈眇站在傾覆的樹冠底下,布了一塊大的結界,結界內是頗為壯觀的霜雪漫天。

衆神出列,仙光大顯。天界的層層祥雲上落滿寒霜花,寒霜花在祥雲上停留片刻,接着打着旋兒從天而降。

人間萬民紛紛叩首,衆國的鐘樂足足唱響了三月。數以萬計的霜花緩緩地,在赤陽下飄落。

落滿人間。

随後,又幹脆果決地降落在了靈眇的樹冠上,覆滿一層晶瑩白潔。

靈眇那天在手心接了一朵,那朵似是被細細琢磨過一般,是千萬朵裏最精致的一朵。

奇怪的是——

天界不消,烈陽不融的霜花卻在她掌心內漸漸融化,化作一汪澄澈淩冽的清水,倒映着她的眼。

接着,很莫名的,她感到心口莫名其妙漏了一拍。

當真是三界奇觀,也不知是冥界哪位的輪回逆了因果,還是人間的誰神跡大顯渡了仙劫,亦或是仙界的某某成功跨級身列高位。

想得煩了,幹脆睡覺。靈眇一把扯過小二好心關照過的蠶絲被,準備入睡,卻在此時耳廓一動。

有什麽東西過來了!

她想起來白日裏店小二好心提醒道的,譬如說什麽晚上不可開窗。

“砰——”的一聲窗葉砸在牆面上。額這個……好吧,這得怪月白。

又譬如說什麽如果有“人”敲門,得先熄了屋裏的燈借着光影瞧瞧外頭那物的形态,有形态的好些,甭管那是不是人的形态,最壞的情況則是什麽也瞧不見,空空如也卻還能聽見敲門聲。

再譬如什麽晚上睡覺身上能反光的物件通通扣下,反光那面朝下。

按理說,已經知道這地方邪性非常,她也不想攬這些閑事。但好死不死她聞到了命果的氣味,攢命果的事怎麽能算是閑事呢。

“得,今晚別睡了。”靈眇收拾收拾,循着那股邪氣悄聲走去,來到了窗口。

窗外無一物,一片黑寂中,只有窗葉在料峭春風中一擺一擺。

“喲,有點東西。”靈眇伸手往虛空中一探,憑空捏了一張符篆攥在掌心,剎那間,手心竄起一團赤紅的業火,符篆在火中化為灰燼,“呼——”。

沾着火星的灰粉洋洋灑灑,借着月色,靈眇看見那陣塵灰後出現一個匍匐着爬行的女子,長發遮面,血污遍身,這女子身後隐隐約約現出一條猩紅色土路。

她勾唇一笑,一個躍身翻到窗戶外側,坐在窗臺上。她咬破食指尖,借着血色,靈眇在眉間劃下一筆。

周圍景色搖身一變,靈眇坐在血池中央,神色怠懶,伸了個懶腰:

“辯。”

聲音不徐不疾傳到一個衣不蔽體的女子面前,正是在那條血路上看見的那位。

那女子見着靈眇,突然發作起來,攀爬着就要往前,嘴裏還含糊不清地嚷着什麽。因為她的動作幅度太大,靈眇這才看見她脖子上勒進血肉裏的繩結和繩結上挂着的一小截……像是竹竿狀的東西。

“嗚嗚啊啊啊……嗚嗚——!!”那女子神色悲憤激動,準确來說那不叫神色,因為靈眇發現她的兩顆眼球已經被活生生剜去,嘴裏的舌頭也被拔了。

“啧。好強的怨氣,可惜說不了話。”靈眇睜開眼,擡臂在空中摘了一朵紅蓮,取下放在身下浸潤的血水中,輕輕往前一推,紅蓮很聽話地劃至那女子身前,“捧着它。”

那女子捧起紅蓮的一瞬間,借着紅蓮,她傳了靈識過來。靈眇了然一頓,微微錯愕。

“你是黎女。”靈眇蹙眉,繼續盯着她不移開視線,“還是個禁娘。”

靈眇抽回視線,整理起來:“古書中記載,禁娘善巫蠱,其中詳細寫到過禁娘拾人毛發封入竹筒,赤身躺在山頂頌七日的禁語,毛發的主人就會無病而終。所以……你這身行頭是準備去禍害誰?”

誰料那女子吃了不能說話的虧,想争辯些什麽卻陡然目光一狠,嘴裏吐出烏泱泱的黑發出來,靈眇本不足為懼,這方血池本就是她聽人答辯的幻界,而那些答辯之人早已是身死之物,所謂的反擊甚至連負隅頑抗都算不上,只是幻影而已。

然而,那些黑發打在手腕上真實的觸感卻讓靈眇雙瞳一顫。

竟然能感覺到?!證明——這家夥尚有一絲活氣!什麽鬼……

這女人壓根還沒死透?!

靈眇眼裏寒光乍顯,正準備出手之際,卻讓她逃了,周圍的火牆也漸漸消失。

這女人到底什麽來頭……應該是禁娘無疑,脖子上的活繩結和上面的半截竹竿正是對付降服禁娘的唯一解咒。

可是按理說,古書中記載過禁娘沒錯,可禁娘一說皆分布于偏南方的地界,這是西北,哪來什麽禁娘。

更讓人摸不清頭腦的是那女人殘破的身軀,被摧殘至此仍留有一口氣在世,到底是什麽樣的怨念讓她這麽執着?

靈眇更好奇到底是什麽人出于什麽仇怨竟會活剜了一個人的雙眼、拔了舌,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視線重新變回周遭的窗臺和窗外黑黢黢的郊外。靈眇坐在窗臺上晃悠着兩腿,思緒不停。

正想翻回去時,不遠處踏踏的腳步聲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行人簇擁着一個破敗的花轎出現在靈眇的視線中,花轎每走幾步就顫顫巍巍發出“吱壓吱壓”的聲響,顯然是年久失修,奇怪的是,花轎上卻被新刷過一層紅漆,嶄新的很,未免過于古怪。

一個很标準的萬年不變的惡媒婆模樣的胖女人搖着團扇走在隊伍前面,不時朝四周張望兩眼,像是在畏懼什麽東西,汗津津的臉塗得脂粉油膩膩一片。

“哎哎,快點走!動作都麻溜點,趕緊走!”

其餘人面色緊張,驚恐狀,拿着喇叭,唢吶,但都不吹,整個隊伍只有不停趕路的腳步聲,安靜得過頭。

靈眇正覺得奇怪,但當隊伍走近時才察覺到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怪不得不吹呢,紙糊的喇叭唢吶就是神仙來了也吹不動啊。

靈眇覺得事出古怪,現下又确實沒了睡覺的心思,不如上前去一探究竟。她熟稔地兩臂一撐,從二樓的窗臺上一躍而下。

夜風蕭蕭,卷起一抹潋滟的紅色衣擺,獵獵作響。靈眇人在半空中下墜,突覺不對勁,這久違的難受感……

等等!

她伸出手想使出靈力穩住即将抵達地面的身體,怎料壓根使不出仙法!!

于是——不出意外地,她出了點小意外。和後背傳來的火辣辣的痛意一同抵達靈眇大腦的,還有一股無名的躁火。

月白那小子……原來忘記的第二件事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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