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的火焰 — 第 86 章
到了訓練的時候，沈千舟很快就集中了注意力，把一切無關的事情都給屏蔽了，只專心進行訓練任務。
自由滑裏面有一段非常難的直線接續步，沈千舟已經練了很久了，一直都沒什麽太大的成效，幾次變刃下來，她感覺自己連滑都不會滑了。
韓子緒看了她的表現，也皺起了眉頭：“這一段好難啊！”
沈千舟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有些無奈道：“是啊，總是做不好，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難得有你也搞不定的事情啊！”
“喂！你別光顧着看啊！有什麽意見就提出來啊！”
韓子緒攤了攤手：“你的變刃有問題吧？這個霍教練肯定早就看出來了，他都沒什麽解決辦法，我能怎麽辦？”
霍亦揚當然是有解決辦法的，變刃出現問題，說明腳下控制力有問題，是小腿的肌群不夠發達，所以這段時間他在陸地訓練上還增加了小腿肌肉的訓練，不過一時之間肯定是沒辦法立刻看到效果的。
沈千舟本也沒指望韓子緒能有什麽特別的建議，畢竟，連霍亦揚都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她不太相信韓子緒有什麽高招，純粹是找個人來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免得退出了訓練狀态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霍亦揚那件事上面了。
韓子緒看到沈千舟又開始發起呆了，無奈地在她眼前晃了晃：“喂喂喂！回神了！”
“晃個什麽？你以為你是蒼蠅嗎？”
“……”韓子緒真是冤死了，“我就是看你又發呆了，話說你今天到底是怎麽了，一直魂不守舍的。”
“哪有魂不守舍？會不會用成語？”沈千舟沒好氣道。
“不會，我語文體育老師教的。”韓子緒坦然回答，相處了這麽久，他們也摸索出了對付沈千舟毒液的方法。
沈千舟果然被他一噎，剩下的毒液就沒法噴出去了。
“哎哎哎，說一下嘛！”韓子緒接着撺掇，因為實在是太好奇了，什麽時候能看到沈千舟這個表現啊！
沈千舟白了他一眼：“跟你說有什麽用？一邊去。”
韓子緒笑嘻嘻的：“那你幹脆等霍教練回來和他……霍教練？！”
沈千舟一驚，連忙回過頭，果然看到霍亦揚已經換好了衣服，慢慢地朝冰場走來。
霍亦揚臉上依舊殘留着疲憊，但他的表情一如平常的冷淡。看到兩人站在這裏，眉頭微微一皺：“你們的訓練做完了？”
自從真正在偶像門下學了一段時間後，韓子緒看到霍亦揚簡直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一般。眼下霍亦揚問起，他立馬回答道：“我馬上回去。”
霍亦揚擰了一下眉頭，看向沈千舟：“這一段直線接續步你還是不能完全做好嗎？”說完，也不等沈千舟回答，就自己拿下冰套，滑進了冰場裏。
“我做一遍，你看一下。”霍亦揚說完，就非常流暢且輕松地将那一段極難的步法做了出來。
沈千舟全程都緊盯着他一雙腳，卻見那冰刀在冰面上滑過，簡直如同在黃油上滑過一般順暢，幾次變刃霍亦揚更是舉重若輕，看起來好不輕松，但只有沈千舟知道，這是多麽的難。
霍亦揚做完，才看向沈千舟：“怎麽樣？”
沈千舟很不甘心地再試了一遍，可還是不行，她做出來總是沒有霍亦揚那麽輕松自如，看起來總是有些別扭。
霍亦揚也不生氣，而是細心地給她糾正一些小細節，等到訓練告一段落，他才點頭贊賞道：“你這兩天還是很努力的。訓練就告一段落吧，明天開始，我就正式教你自由滑的編排”
沈千舟內心頓時一片火熱，簡直恨不得現在就可以開始學。但看到霍亦揚疲憊的表情，她還是道：“教練，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霍亦揚沉默了一會，才道：“好，那我……”他話還沒說完，身體突然一晃，沈千舟唬了一跳，連忙扶住他。
霍亦揚按着抽痛的額頭，臉色蒼白，一滴滴冷汗順着臉頰落了下來。
沈千舟眉頭一皺：“教練，你的臉色很難看，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
“韓子緒！！”沈千舟已經大喊道，“過來幫個忙！”她可沒理會霍亦揚接下來要說的話，已經自顧自去叫車了。
霍亦揚被韓子緒當成重症病人一樣被扶到了邊上坐着，眼看着韓子緒還要給他脫冰鞋，他臉一黑：“我又沒殘廢，自己來。”
韓子緒一臉無辜。
沈千舟叫了人來，霍亦揚卻冷聲道：“我又沒病，去什麽醫院？”
跟着沈千舟來的張教練看他的樣子，忍不住道：“你這臉色确實難看了些，就算不去醫院，你也該回去好好休息，跑到冰場來做什麽！”
霍亦揚抿緊了唇不說話，最後竟然連栾教練都驚動了。
栾教練匆匆跑過來，正好看見沈千舟和霍亦揚兩個人誰也不服誰，大眼瞪小眼的樣子，他頓時就哭笑不得：“胡鬧什麽！該訓練的訓練，該休息的休息！”說完，就拉着霍亦揚朝宿舍區走去。
霍亦揚不好拒絕，只能跟着栾教練回去了。
晚上的時候，沈千舟拿着打包好的晚餐跑來教練宿舍，敲開門。
霍亦揚穿着睡衣，眼底還有朦胧的睡意，但看起來狀态好了很多，沈千舟這才放下心來，将飯盒往他面前一送：“吃點東西吧！”
霍亦揚這才意識到自己直接從中午睡到了現在，難怪肚子空空如也。他拉開門，讓沈千舟進來：“先坐一會。”
霍亦揚回房披了個外套，順便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才走出來。
沈千舟正在看桌上的厚厚的草稿，這是霍亦揚之前編舞的設計，看得出來廢了很多稿子。霍亦揚瞟了一眼：“這些都是沒用的了，看什麽？”
“有點好奇。”沈千舟回答的心不在焉。
霍亦揚也就沒管她，打開飯盒開始吃晚飯，大概是餓得很了，他也顧不得什麽姿态，如風卷殘雲一般消滅了所有的食物。
等到他吃完，沈千舟才放下手中的草稿，表情嚴肅道：“你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沈千舟想了很久要不要問霍亦揚，雖然知道這是他的隐私，可是一想起以前在沈家過年時的霍亦揚，她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她希望霍亦揚如果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至少可以有人可以傾聽，讓他會好受一些。
霍亦揚沉默了許久，才避重就輕道：“沒什麽大事。”
沈千舟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還是沒有再說。她覺得自己也有些可笑，事實上她并不是霍亦揚的什麽人，他不想說也沒什麽不對。
可是還沒等她開口告辭，霍亦揚卻接着說道：“陳其恪是我的父親，我媽媽……以前是他的情婦。”
沈千舟愣了。
說出這一句之後，霍亦揚似乎放開了些，接着道：“我媽是個傻女人，被他騙的團團轉，卻以為自己是真愛。陳其恪以前不珍惜她，如今得了癌症，人躺在床上，看着一雙親生兒女當着他的面争權奪利，反倒想起我媽來了，可惜……我懶得理他。”
看着沈千舟震驚的表情，霍亦揚自嘲地笑了笑：“聽着是不是挺狗血的？我卻在這盆狗血裏活了二十多年。”
這些話，霍亦揚以前從來沒說過，一方面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一方面也是不知道該對誰說，可是現在面對這個比自己小十二歲的小姑娘，他卻全部都說了出來。
霍亦揚這一生所受的痛苦和委屈，全是那個男人帶給他的。如今那個男人快要死了，眼睜睜看着自己曾經百般維護的孩子在他的病床前争奪他死後留下的財産，他心灰意冷，倒是想起那個被他親手送進監獄的兒子了。可是這世上的事情哪有這麽輕松，霍亦揚答應去看他，只是為了看看他的慘狀罷了。可當他真的看見病床上那個瘦的脫了形的男人，他卻陷入了恍惚，曾經記憶裏高大儒雅的男人，最終成為了這般模樣，他卻一點都沒有報複的快感，滿心只有疲憊和厭煩。
那一刻，霍亦揚只想趕緊回來，看到冰場，還有冰場上滑行的身影，他仿佛才能從那種情緒中脫離出來，他才能回歸到自己。
而就在此時，自怨自艾的他卻被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給怔住了。女孩的身高才剛剛到他的肩膀，明明應該瘦弱的身軀，卻溫暖的不像樣，她的手臂環住了他的背，頭緊緊地挨着他的頸窩，只留下一個肩膀給他。
霍亦揚閉上了眼睛，似乎有一滴眼淚從他的臉頰滑了下來，又似乎什麽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