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逢歡前傳 — 第 27 章
我去參加實時周刊的面試，我知道，我的專業不太對口，但還是想試試。開始，中間的面試官低頭看着我的簡歷說，你的專業很不對口，為什麽現在才想從事這方面的工作？
“人從前總會犯些錯吧。”
“你有什麽理由讓我們選擇你？”坐在右邊二十七八歲的女郎插話。
“我在大學期間有積極參加一些報刊活動，平時閑暇的時候也有動手做一些報刊剪輯。這是我的剪輯。”我上前兩步把我的剪輯送上去。
“怎麽沒附在簡歷裏！”左邊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快速翻閱着我的剪輯冊不耐煩的小聲說，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中間的男人擡頭漫不經心地看了我一眼，又低頭去翻簡歷，“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這麽快！
我點了點頭，臨出門道了聲謝。中間男人擡眼看我，莫名的有些陰鸷。我忐忑地走出去，心裏明白希望寥寥。
至少努力嘗試過！
趁着下午的空，我又去應聘了幾個藥廠的工作。我的要求不太高，其中有一個廠，從面試官臉上模糊的表情中感覺到他們對我應該還算滿意。果然回H市沒幾天，我接到他們打來的電話，我被錄用了。
實時周刊一直沒有消息，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我歡快的告訴宿舍那三只我要去南京的消息，“好呀，不錯，等姐姐被南藥錄取了就去南京跟你彙合。”趙文一臉興奮的看我，她研究生考的是南藥，初試已經通過了。
“怎麽？H市沒公司要你的，你不是一直說要留在H市嗎？”阿香帶着疑惑的表情看我。
“想法變了。”我胡亂解釋着。
她面無表情看了我一眼，似乎已了然。
“善變的女人！”柏兒站在鏡子前面梳頭，朝我吼道。她的公司已經找好了，在H市，我原本打算留守的地方。
“就你不善變。”我掩飾住心緒，吼她。
自那次我匆匆離去，我好多時日未再見到慕容昀。
再見他，已是隔了兩月多。
慕容昀打電話給我，“逢歡，你下來，我在你宿舍樓下。”
“幹什麽？”我冷冷地答他。
“我們聊聊。”
“聊什麽？”
“我對你有些虧欠，逢歡。”他低聲說。
“欠我什麽？真心？慕容昀，被愛的人不用說抱歉。更何況，我已經在試着忘記你。時間會沖淡一切，這兩個月，我已經好多了。”我有些語無倫次。
他那頭嘆息了一聲，有些傷感地說，“我希望是這樣，逢歡。”
我無力地嗯了一聲。
他沉默了幾秒，“逢歡，我們這算是分手了吧？”
我心口一滞，“慕容昀，分手你遇到的比我多，難道這也要問我？”我幾乎失了力氣。他沒說話，只聽到他那頭傳來的細微的呼吸聲。
“不耽誤你找下家。”我站在電梯口的窗口旁，隐秘地看着樓下慕容昀的身影。他穿着藍色的大衣，微風吹起往日我曾撫摸過的粗勵頭發，拿着手機低着頭，一如，初見。
他的目光其實從不只在我。
他突然擡了擡頭，朝我的方向張望。我快速收回目光。過了一會兒，我忍不住又探到窗前偷偷地看他。“我們肯定分手了，慕容昀。”我看着樓下拿着兩杯奶茶從食堂方向一臉歡快地跑向慕容昀的女孩，苦澀地說。
他輕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慕容昀，我挂了。”
“逢歡，其實。”“我有點難過。”
你有點難過？慕容昀？
可是我，是很難過呢。
我心像被刀狠狠地剜了一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都這個時候就不要說這種話了！”我看了看樓下一臉笑嘻嘻地在慕容昀面前站定的女孩，她抱着奶茶，乖乖地站着，真可愛！慕容昀淺笑着拍了拍她的頭，她笑得真開朗呀，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到達的歡樂。
我怎麽能這麽清晰地看到他們的臉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臉，呵，慕容昀，我在為你掉眼淚呢。我擦掉眼淚故作淡漠的語氣，“挂了，慕容昀。”
難受！傷心！我收回目光，跑回宿舍。
手機提示音響起，有短信進來。“逢歡，你不夠快樂，而我不是一個有耐心時刻逗你開心的人。還是希望你，早點遇到那個人。”
我逐字逐句地看着短信，淚眼模糊，人已斷腸。
慕容昀，你最終還是離開了我！
我收拾行李，去往南京，可以躲避也再未遇到慕容昀。
後來的時日裏，逢歡常會想起路也詩裏的一句話：我和那個人雖然都還活着，卻仿佛已陰陽相隔。
再也沒有路通向河流那邊的你，你的眼神再也落不到大霧中的我。
終篇 九年後
九年後的八月十五，我回家，在H市南站見到慕容昀。我拿着手機低頭，邊走邊向異地的人發短信。一擡頭，猝不及防的就看到他，上身穿着白色的外套，下身一條簡單的黑色運動褲。頭發仍是原始的黑，看到我，他愣了一下，而後大步向我走來，臉上帶着些許久別重逢的欣喜。
他朝我擺手，大聲而歡欣的叫我，逢歡，逢歡。
而我此刻在幹什麽？我的心如棒擊鼓，砰砰作響，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攜着我舊日熟悉的容顏走近我，用昔日我熟識的溫柔嗓音喚我，逢歡，逢歡。
我有片刻失神，仿佛我與他來到此刻此地，就是為了這一場久別的重逢，亦或是為了揭穿我孤獨隐秘、跨越時光的暗戀。
我們在11路公交等候的地方聚合，他低頭黑亮的眼睛看着我，逢歡，你怎麽在這？
我如夢初醒，“哦，我回家，一會還要到車站坐車。”我有些不自在，把包往上拉了拉，“你呢，幹嘛的？”
他眯起了眼睛，朝我身後洶湧而來的人群望了望，淡淡的說，“來接個朋友。”
我明白了，他在等人。能讓慕容昀提前守候在車站等待的人，我倒是有些好奇。
“阿昀！阿昀！”有清澈的女聲帶着極度歡喜。我回頭看見那人，是一個穿着一個紅色格子連衣裙的女孩，拉着青色的大嘴猴箱子滿面歡喜的跑過來，好可愛的女孩！
臉色有些熟稔，在哪裏見過呢？我想。
哦！竟是她。已經九年，這麽久，我倒是未曾想到他們還在一起。
“逢歡，我等的人到了。”他聲音裏有些急切。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好，那我先走了，再見。”
未待我答完，慕容昀已匆匆的從我身邊走過，奔向那女孩，竟連句道別都忘了給我！
我繼續的走我的路，與他背道而馳。
走了一小段，仍是忍不住回頭向他們張望。慕容昀一手拉着箱子，另一只手摟住那女孩的肩，女孩在他懷裏顯得極為嬌小。
他偏頭看着她，她擡頭望着他。多麽甜蜜幸福的一對！
我不忍再看，回頭。
慕容昀，你這匹野馬終于被收服了。
而今我唯有苦笑，恰有電話聲響起，我接起，“喂。”
“到H市了沒？”那頭那人用開朗輕柔的語氣問我。
“到了。”
“跟我猜的一樣。逢歡，H市天氣怎麽樣？”他傻裏傻氣，又要跟我聊下去。
我第一次有了與他傾訴的心情，索性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半靠着牆壁，“段崖柏，我剛剛遇到一個人。”
“哪個？”
“一個說永遠不會騙我的人。”
“那肯定是騙你的呀！”那頭肯定的說。
我笑起來，“段崖柏，你這個沒心沒肺的！”
他也吃吃笑起來，“對吧，他肯定騙過你吧，騙子都是這樣！”
“段崖柏，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我自然知道。”他用低沉的語氣說。
“他沒有騙我，他果然如他所說沒有騙我。”他愛我時，竭盡全力的愛我，不許以未來；不愛我時，便直白的告訴我，沒有一絲欺騙。
他那頭沉默了一會，“你該把我帶回家的，逢歡。”
“怎麽？”
“因為我現在想見到你。”他突然用了認真的口氣。
“別鬧，段崖柏！”
“我沒鬧，我說真的呢，逢歡。”他用渴求的語氣說。求我相信他。
“好好，你說真的。”
“逢歡，你信不信？”
“什麽？”
“我愛你，我永遠愛你。”
“我才不信，段崖柏，永遠個頭，還沒發生你怎麽敢保證。”
“逢歡，我永遠不會騙你。”他繼續溫爾低語。
“不信！”他不惱，低聲笑出來。
“逢歡，你出來。”
“從哪裏出來？”我的心裏？
“從你藏的地方出來？”這聲音不像從電話裏傳過來，反倒像是飄忽在我的周圍，我擡頭看向四周。
他站在拐角處，白色襯衫，打着黑色領帶，下身西裝褲，黑色的西裝外套随意的搭在左手的胳臂上，右手正把手機拿向一邊，笑眯眯的看着我。我有些震驚，而後如同被包圍于暖陽之中。“你怎麽，會在這兒？”
他大踏步走近我，在我面前站定，而後輕柔的刮我的鼻梁。“你說呢，還不是為了跟着你。”笑意盈盈。
“我沒跟我爸說咱倆一起回去。”我呆呆的。
“怎麽，怕我去你家沒飯吃？”
我點頭。
他笑，“現在說也不遲。”
我定定的看着他，含糊的說着，“呃，有點，有點遲。”
“逢歡。”他湊近我，“別裝傻。”他拿出鑽戒，打開盒子亮給我看。“我再問你一遍，易逢歡，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乘車百裏就是為了離他遠一點，找尋一個沒有他的地方，好好思索一下。他卻步步緊逼，不達意不罷休。“段崖柏，你逼我逼得太緊了！”我有些疲憊。
他專注的看我，“逢歡，我真心實意。我知道你懼怕欺騙和不能承諾的未來，我也懼怕欺騙你還有承諾了卻不能給你的未來。但我實在愛你！我願意承擔着這恐懼和責任，握着你的手走這浮生一遭。逢歡，我只想問你，相不相信？願不願意？”
他的神色滿是認真，我要相信他嗎？
我想起剛剛與慕容昀的重逢，恍惚覺得那是上天給我倆了結的機遇。結束了，真的結束了，就連只關于我的暗戀好似都不複存在了。
我看着他眼下憔悴的黑眼圈，昨天晚上打電話他還向我訴苦，說他已不眠不休幾個夜晚，而今日他卻跟随我遠行。
我沉默片刻，而後環抱住他。
我感動，“段崖柏，我願意，我願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