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佛系林夫人 — 第 35 章 (1)
樹裏回到林母的房間,笑着開口:“太太,少奶奶與少爺的關系果然十分融洽。少爺也是促狹,竟給少奶奶起了個‘若桑’的字,很是被少奶奶調笑了一通。”
雖然年紀不大,但因為母親和祖母都是林母身邊的丫鬟,有這樣的情分在,樹裏在林母面前自然與其他丫鬟不同。
林母聽到這個字,立刻就笑了:“都說待字閨中,可多少人在出嫁後都沒有字。如海這小子倒是喜歡他娘子,竟連同他自己的字,來了個‘滄海桑田’,也不知是誰教他的。”
林母本是書香門第出身的大家小姐,不過一轉眼,便明白了如海的“滄海桑田”是什麽意思。只是,老爺當初對她不也一樣濃情蜜意?只希望日後如海不要學他父親,半途毀約了吧。
林母悵惘地嘆了口氣。
有家中長輩的提點,樹裏自然明白林母這是想起老爺了。
為了不讓她傷心,樹裏趕緊說起了另一件事:“說起來,太太為何在新婚第二天,便将管家權移交給了少奶奶?少奶奶年紀小,如何能立刻上手?”
“況且如今相處日子還少,也沒人了解少奶奶的性子,貿然将管家權交出去,若是少奶奶是個不好的,不孝敬太太怎麽辦?況且少奶奶年紀尚小,太太這麽做豈不會吓到她?”
樹裏已經到了年紀,家裏也早将她的婚事訂好了,倒是不擔心少奶奶的性子如何。
可林母以後日日與少奶奶相處,管家權又交到少奶奶手上了,以後少奶奶暗地給太太使絆子可怎麽辦?總不能人到中年,反倒活得不順心吧?
林母卻只是笑:“那丫頭手段可不是旁人可比,膽子也大着呢,怎麽可能輕易被吓到?若真是被吓到了,我倒還瞧不上了。況且我也沒打算完全放手,還有些細節的東西得手把手地教呢。”
樹裏只聽到前半段,頓時急了:“既然如此,太太為何……”
“明日如海就該陪着他娘子回門了。”林母端坐在椅子上,笑容慈愛,“這是婚事的最後一個流程,總該讓她滿意才是。反正我本就打算等她嫁過來立刻讓她管家,提早幾天還能讓她開心點。”
“想來,數兒也該明白我這個時候将庫房鑰匙交給她的原因。”
想到之前與賈數的那次見面,林母笑了,那可不是安分的丫頭,後宅這塊地方可關不住她。
不過這有什麽呢?若不是前半生被如海他爹牽絆住,心甘情願畫地為牢,這後宅,不一樣關不住她?
如今她也老了,若能看着別人過上她夢想中的生活,她心裏也高興。
賈數知道林母将鑰匙交給她的原因嗎?
當然不知道。
婚前她與林母不過因為意外接觸過一次,再加上附身在蚊子上見到的那次,統共不過兩次。她對林母的了解實在有限。
但她旁邊還坐着一位對林母了解至深的林如海呢。
他看到那一大串兒鑰匙也是一愣,但随即就笑了起來:“明日便是回門的日子,想來母親是要若桑親自去挑選明日的回門禮物。”
聽到“若桑”二字,賈數一開始完全沒反應過來。
回頭後看到林如海笑得爽朗疏闊,這才明白他是在叫自己,不由無奈:“哪有自己挑選回門禮物的。”
雖然才嫁進林家不過一個早晚,但賈數在林家的體驗卻是在賈家時從未有過的輕松,也因此,她都快忘記回門這件事了。
若是可以,賈數是一點不想要再回到賈家的。
可惜回門這件事早就成了展示新嫁娘在婆家過得好不好的日子,不光禮物得精心準備,她甚至回門時還必須保持最好的精神狀态,不能讓人懷疑她在林家過得不好。
經過林如海的提醒,她也反應過來了。林母這樣做,是将主動權交到了她手上。
想來,她與賈家的關系如何,林母也早就打聽過了吧?
林如海是半點不在意:“母親早就與為夫提過不止一次,說等新娘進門就立刻将管家權交到她手上。”
看來無論是誰嫁給林如海,林母都會這樣做。
這樣一想,賈數心底的防備便松動了幾分,只要不是給她挖坑就好。
對賈數初步滿意後,才開始給自家兒子洗腦的林母:深藏功與名!
新婚夫妻正是膩歪,覺得怎麽親近都不夠的時候。
不提賈數,就是林如海這個才開葷的毛頭小子克制了自身容易害羞的缺點,總是想盡一切辦法創造機會與賈數親近。
賈數更是了得,不但每次都默許他的小動作,還總是“不小心”地碰到或親到林如海,引得林如海害臊得不行,那紅色就沒從他臉上下來過。
若不是不好白日宣淫,說不得兩人都擦槍走火了。
但就算是這樣,林如海也被賈數撩撥得眼睛都紅了,若不是旁邊還站着兩個伺候的丫鬟,他差點沒克制住君子風儀對她真的做點什麽。
關鍵賈數有恃無恐,而且是個只管撩不管瀉火的坑夫貨。每當瞧着他快要忍不住動手,立刻就從林如海身邊避開了,還美其名曰“我這是讓夫君盡快冷靜,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你這般樣子,不太好”。
也不知是不是為了故意氣他,每到這時候,她的目光還一直在他臍下三寸打轉兒,越發撩得他渾身發熱。
當然,腦子也不住地升溫。
林如海:“……”這一刻,瘋狂想要抛開孔夫子的教導,将人按在床上打屁股。
等他冷靜下來,一想,這樣不行啊。
他也算看出來了,他這個娘子就是個不省心,以調笑他為樂的,若再和娘子單獨在屋子裏待着,他就得一直不停地重複這種被撩得上火卻不得不強自冷靜的狼狽經歷。
想通了,林如海便幹脆起身:“娘子,咱們家花園建得還不錯,與賈家也不是同樣的風格,我們一起過去逛逛消消食吧。”
賈數原本不打算答應,但林如海卻意外地堅持。
她想着,若真把人逼急了,以後林如海看到她就繞着走,生活豈不是會少了很多樂趣?便也同意了。
林如海松了口氣。
他轉身正想走,但想到早上回來時的情景,又不怎麽甘願地轉身來到了賈數身邊,牽起了她的手。
一邊牽着人往外走,還一邊表情嚴肅地叮囑賈數:“如今只有我們夫妻二人,若桑離不得為夫,想要與為夫多親近,為夫自然不會駁了你的面子。可在母親面前,若桑可不能再這麽不矜持了。”
賈數:“……???”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被林如海抓得緊緊的手,感受着他手心的汗水,差點沒笑出聲來。
沒想到早上才教會他沒人的時候記得牽手,才下午,他就牢牢記住了。
這學習能力,必須鼓勵!
這樣想着,賈數便用空着的那只手扯了扯林如海的袖子,等人疑惑地回頭,她踮着腳就吻上了他的嘴角。
林如海被吓了一跳,趕緊轉頭牽着人就走。
只是仔細觀察,卻能看出他耳尖通紅不說,腳步還有些踉跄。
林家畢竟書香傳家,就算前幾代放棄了科舉晉身,但家中的建築風格,及主人們平常待得最多的花園,卻肯定是素雅精致,絕不可能與榮國府那金碧輝煌的風格一樣。
這一點,賈數早上去給林母敬茶時不過匆匆一瞥,心底便有了數。
只是到了花園,賈數才愈發感受到林家與賈家的不同。
賈家每一位當家主母都是勳貴出身,賈家本身更是勳貴中勳貴,所以榮國府的建築大多富麗堂皇,就連他們家花園中栽種的花草,選的就是名貴好看,盛開時也都絢爛無比。
可林家卻更偏向江南園林那種精巧繁複,講究的是一眼一景,花園中栽種的花草樹木等大多都不算起眼。
至少賈數都快走完花園長廊了,對長廊兩側的花草都沒什麽印象,只覺得整體是好看的。
走完長廊,林如海指着一株嫩黃色蘭花問她:“這是宋梅,喜歡嗎?”
賈數對蘭花實在沒什麽研究,但宋梅這種明明是蘭花卻被稱作“梅”的四大春蘭之首的知名品種,她還是有所耳聞的。
她有些驚奇地俯身:“原來這就是宋梅呀,果然挺好看的。”
“若桑沒見過嗎?”
林如海倒是沒其他意思,只是覺得奇怪。
宋梅雖然被稱作四大春蘭之首,但正因為有名,所以培植這種品種蘭花的花匠尤其多,別說權貴,就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家中也并不少見。
賈數一點也掩飾的意思,擺擺手道:“賈家可沒人喜歡蘭花。”
賈史氏倒是有一段時間喜歡過,據說待字閨中時因為對蘭花不了解,外出交際時被身份相當卻極不喜歡她的人給怼了,回來後不但找人學習了品鑒蘭花,連其他書香世家的小姐們該學的也都撿起來學了。
可在她徹底坐穩了榮國府主母位置,沒人再敢對她大放厥詞後,就又被她抛下了。就算在其他夫人小姐面前表現得對蘭花再喜歡,她真正愛的也是牡丹芍藥這樣的富貴花卉。
蘭花這種承載着她不堪回憶的花,就算沒從榮國府消失,也只會出現在花園的角落。
至少賈數連蘭花的影子都沒看到過。
林如海又問:“那若桑喜歡嗎?”
賈數搖頭:“我更喜歡玫瑰。”
對她來說,蘭花太素,而牡丹又太豔麗。
賈數看向林如海,笑道:“怎麽,不喜歡嗎?”
她倒是不擔心林如海不知道玫瑰是什麽,畢竟玫瑰早在漢代就在文獻中出現過。
她只是想着,一個不喜歡蘭花卻喜歡玫瑰的人,究竟會不會影響到她在林如海心中的觀感。
“為夫确實不太喜歡玫瑰,”林如海腦海中警鈴大作,“可這世上也沒幾人喜歡吧?不過若桑如果喜歡,為夫托江南求學時的同窗幫忙找找,看有沒有專門培植玫瑰的花匠,到時在花園特地開辟一塊地方來栽種玫瑰。”
賈數眯了眯眼,沒說話。
林如海挺直背脊:“如果娘子還不滿意的話,為夫去請示母親,只要征得母親同意,将整個花園的花草都移走,全部栽種玫瑰也是可以的。”
哪怕是在察覺到兩人關系岌岌可危的現在,他也并沒有無底線地讨好賈數。
這樣的态度其他人或許不喜歡,卻恰恰戳中了賈數心中的點——
若林如海真的連生他養他的母親都可以不在意,真的有了老婆忘了娘,她反倒不敢拿真心對他了。一個連自己的母親都能舍棄的人,就算因為一時情迷對她予取予求,但等感情降溫,賈數實在難以想象他會怎麽對自己。
如今這樣,正好說明林如海不是個沒良心的人。
雖然還不至于喜歡他,但至少,賈數對林如海沒什麽惡感了。
——
兩人一起到庫房挑好明日回門的禮物後,這才相攜回房用晚膳,之後賈數與林如海二人分別洗漱後,才回到卧房就寝。
林如海記着林母的叮囑,今晚本來沒打算碰賈數的。
賈數也覺得兩人身體畢竟年幼,房事頻繁太傷身,原本也沒打算今晚做什麽。
然而兩人都低估了彼此對自己的吸引力。
二人同床共枕,共用一床被子,手碰着手,腳挨着腳,呼吸着彼此呼出的氣息……
正是年輕經不起撩撥的時候,身邊躺着的人又是自己的合法丈夫(妻子),心底怎麽可能不心猿意馬?
倆人一開始都擔心吵到對方,繃着身子沒敢動。在有意識的情況下保持同一個動作一直不動,一會兒還好,久了并不舒服。
哪怕從林如海的呼吸中能聽出對方根本沒睡着,賈數也沒在意,直接翻身,背對着林如海。
她一動,林如海就察覺了。
他睜開眼,等了一會兒,情不自禁地伸手碰了碰賈數的背。
賈數:“……”真當我睡着了呀!
第二天一大早,賈數先醒,生龍活虎地起床穿好衣服,然後才俯身吻醒了林如海。
林如海:懵……
等反應過來後急忙起身。
“嘶……”林如海忍不住捂住後腰。
賈數眨眨眼:“……很難受嗎?”
林如海:“……若桑不難受嗎?”
賈數:“……不難受啊。”
兩人面面相觑,相顧無言。
很快,明白過來這代表着什麽後,林如海的臉色黑了。
賈數想了想,補刀道:“從明日起,你必須跟着我鍛煉身體。”
雖然早就做好了古代讀書人身體差的準備,但如今林如海正是身體最好的時候吧?怎麽就……
林如海眼神控訴:還不是因為你!
賈數撇開頭,不敢與林如海對視。
然而面對他的控訴,賈數卻不認同。這種事兒怎麽能全怪她呢?就算真要将責任全部推給她,只能證明她身體太好了吧?
可這不一樣證明了,林如海的身體不夠好嗎?
林如海看出賈數眼底的不以為然,頓時:“……”
想了想,賈數比他身體更好這事兒,好像新婚之夜就有了苗頭。當時賈數戰得正酣時,他似乎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可是,就算他沉迷讀書沒怎麽鍛煉身體,所以身體差吧,可賈數一個閨閣女子,又是如何将身體鍛煉得比他更好的?榮國府真的會同意?
賈數将人從床上拉起來:“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與林母一起用過早膳,又被林母帶着去檢查了一遍回門禮物,确定沒有出錯後,林母便一臉滿意地将兩人送出了林府大門。
因為看重林如海,賈代善早早便讓人打開了正門,又派人在寧榮街的路口守着。那小厮遠遠便認出了文安伯家的馬車,轉身就跑進了榮國府報信。
等賈赦二人領着賈政夫妻出門迎接時,林如海夫妻正好趕到。
林如海率先下車,而後轉身,揮開了赤霞二人,親自将賈數從馬車上牽了下來。
賈政對此沒什麽感覺,賈赦也只是對賈數在林家生活得不錯這一事實為她高興,可張氏與王氏看着這一幕,就免不了心生豔羨了。
就算是賈敏回門那日,也沒見她夫君如此做法。
賈數可真是因禍得福,撿到寶了。
張氏看了賈赦一眼,抿唇低下了頭。雖然賈赦不夠體貼,但對自己卻一心一意,所以她豔羨,卻不至于因此嫉妒。
可王氏看了無知無覺的賈政一眼後,卻紅着眼死死地将這一幕刻進了心底。
想想嫁給賈政後的這些日子,她不僅過得比不上處處壓她一頭的大嫂,比不上一直看不上她的賈敏,如今甚至連賈數這個庶女都比不上!這讓在娘家時處處争先,比所有人都冒尖的王氏如何受得了?
想到之前明明過得比她還差,從去年開始卻也靠着彩妝閣在京城的圈子內漸漸聲名鵲起的兩個庶女,王氏愈發恨了。
繞來繞去,她竟成了這賈府中活得最不如意的女眷!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賈數夫妻身上,沒人發現王氏的不對勁。
寧榮街住着的基本都是賈家族人,他們似乎天生便長了一雙勢利眼。之前看到林如海對賈數的體貼,他們沒什麽感覺,可之後見到林如海帶來的仆役不停地往下搬禮品,就一個個瞪大了眼。
尤其在有一個仆從沒注意腳下,滑了一跤,不小心洩露了木箱內的金色……
伸手比量了下木箱的大小,一個個興致達到了最頂點。
“看來榮國公家的三小姐還挺能讨人歡心,她以庶女之身嫁進林家,竟也沒惹來林家上下的厭惡,也是個有本事的。”
“就是啊,我之前聽說榮國公竟然要将嫡女和庶女的婚事換人,總覺得要糟。可如今看來,連婚事換人這等荒唐事,也能處理得圓融,那周家不提,可這林家竟也一句難聽話沒往外傳,榮國公不愧是榮國公。”
“難道就沒人覺得是賈數狐媚?”
“你趕緊給我住嘴!也不怕榮文安伯聽到,将你狠狠教訓一頓!”
那人果然不敢再開口了。
在這群靠着寧榮兩府賈家族人看來,雖然寧榮兩府便是京城除了皇家與四王外最厲害的人,但文安伯也足夠唬人。
知道文安伯可能因為他們說賈數的壞話就教訓他們,立刻沒人敢胡咧咧了。
……
不論其他人是和想法,但看在林如海帶來的那些金銀之物上,沒人膽敢小看他。
可惜的是,當賈數讓赤霞将那箱禮物在拿到賈家人面前的人時候,除了王氏,竟沒一個人高興。
賈數笑笑:皮這一下,真的很開心~
等看夠了其他人的表情,賈數才讓赤霞禮物交給了王氏。又讓翠煙打開了其他禮物。
賈政的,聽說他讀書挺有天賦,以後也準備走科舉一途,書中更有賈政因為會讀書而十分得賈代善夫婦偏愛的說法,賈數便直接讓林如海将自己科舉這麽些年用的書本筆記之類謄抄了一份,然後當做禮物準備送給他。
光是這些書本筆記,便占了足足兩大箱。
賈政看着,嘴角抽了抽,然而看着賈代善欣慰的眼神,他什麽都不敢說,只能高高興興地向林如海夫妻道謝。
然後是張氏的。
張氏畢竟是書香世家的小姐,若送給她的禮物和王氏一般,她就算面上不說,心底肯定也不會高興。
所以賈數是送的幾本林家收藏的孤本典籍手抄本,寫的大多是詩詞歌賦,或是名人傳記,又或是游記一類。對張氏這等困于後宅的婦人來說,具有很強的吸引力。
果然,張氏對着賈數道謝得真心實意:“多謝妹妹,這禮物大嫂十分喜歡。若是日後有需要,只管來找大嫂。”
至于賈赦?紅樓夢中寫得清清楚楚,賈赦平生僅有的兩個愛好便是美人與扇子。
美人賈數是不可能送的,打死都不可能送。
但扇子,林家卻藏了不知多少。
就算是林如海本人自制的扇子,拿到外面也都是精品。
賈數送了五把扇子。
賈赦自然喜形于色,當場抱着扇子就不撒手了,連賈代善兇神惡煞的瞪視,都沒被他注意到。
最後的重頭戲,是賈代善夫婦。
賈數對這兩個人是真的一點也不了解,包括在紅樓夢占據了大量篇幅的賈母。但細想的話就會發現,她從來沒在其他人顯露出真正的喜好。
至多,只是對油膩之物表現出淡淡的不喜,對金銀俗物也并不喜愛。
但她喜歡什麽呢?賈寶玉嗎?可賈數現在也沒辦法給她一個賈寶玉啊!
而賈代善這種久居高位的人,因為擔心被人暗害,就更不會顯露出自己的喜好了,他甚至不挑食。
為了保險,賈數最後幹脆決定将這兩人合并,送一對有松鶴延年之意的玉擺件兒。
賈母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但賈數的禮物又确實跳不出錯,便也只能忍了。
倒是賈代善,眼神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賈數勾唇,不甘示弱地對上了賈代善的眼睛。
賈代善瞳孔一縮,一直收斂的氣勢瞬間爆發,吓得大廳內的其他人全身一抖。
唯有林如海,因為賈數在看向賈代善之前便走到他身前将人擋住了。此時看着其他人驚慌失措的表現,稚嫩的臉上滿是懵懂:“若桑,怎麽了?”
賈數趕緊回頭安撫林如海:“沒事。”
林如海皺眉:“可大舅兄和二舅兄……”
賈史氏可能與賈代善相處久了,對他一身戰場上歷練下來的殺伐之氣習慣了不少,是以雖然害怕,卻并未失态。林如海因為賈數突然動作,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自然沒有注意到她。
而賈代善本就是這一切的源頭,自然也沒有太大的動作。
張氏王氏因為是女眷,一直坐在角落,林如海身為男子,更不會往她們的方向看。
是以,林如海只注意到了滿頭冷汗的賈赦二人。
賈數笑着回頭:“夫君,真的沒事,剛才有一只蟲子從中間飛過,大哥二哥他們可能吓到了。”
林如海自然不信,但此時又不是追究的時候,便只能滿腹疑慮地閉了嘴。
見賈數在自己的氣勢壓迫下,仍舊能面不改色地談笑風生,甚至還能護着林如海,賈代善看向賈數的目光愈發深沉了。
他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自然收回了渾身氣勢。
面對林如海的疑問,他笑得如同一個真正的慈祥長者:“如海不必擔憂,我這兩個兒子膽子太小,确實一兩只小蟲子就能把他們吓到,十分不中用。”
有了賈代善的親口解釋,哪怕還覺得兩位大舅兄竟然會怕蟲子十分不可思議,林如海也信了八,九分。
賈代善畢竟是二人的親生父親,他總不可能親口抹黑自己兒子的名聲吧?
林如海趕緊從賈數身後站出來,對着賈代善躬身行禮:“是小婿見識淺薄了。”
賈代善哈哈大笑,擺手:“這有什麽。”
林如海夫婦贈完禮物,其他人自然要回贈。
不過因為林如海的探花身份,其他人竟然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送他們夫妻書本字畫等文雅之物。
送完禮物,林如海仍舊留在前廳,賈數卻跟着賈史氏等人回到了後院。
原本這個時候是應該是賈史氏與賈數談心,可無論是賈數,還是賈故賈致,賈史氏的選擇都是裝作身體不适回到卧房小憩,由張氏與王氏和她談心。
談心的地點在賈數未出嫁前的院子。
看着屋內幾乎沒有改動的擺設,賈數輕笑一聲,眼底卻毫無波動。
生活舒暢的地方才能勾起人過往的美好回憶,生活糟心的地方,自然就只能勾起人心底最厭煩的回憶。
面對這場所謂的談心,在場三人都有些尴尬。
當初賈故賈致二人因為以後必須靠着榮國府,自然沒底氣拒絕。
賈數有底氣,卻也不好讓張氏二人難做,便幹脆留下與張氏二人有的沒的地聊了一會兒。等看着時間差不多了,賈史氏也沒理由為難二人了,這才起身告辭:“兩位嫂嫂,妹妹先行一步。”
張氏愣了下,趕緊回禮:“無事。”
王氏收到合心意的禮物,正是高興的時候,便有心幫賈數:“三妹妹是打算去見見胡姨娘吧?不用白費功夫了,胡姨娘之前一段時間生了場重病,因為害怕傳染給府中其他人,便被移到了莊子上。”
“因為擔心影響三妹妹的婚事,這才沒人告訴你。”
張氏眯了眯眼,對王氏口無遮攔的性子實在有些不知說什麽好。
在場的人都不是蠢貨,稍一聯想賈數出嫁前,賈代善夫婦對她态度的轉變,便能明白胡姨娘這場“重病”有貓膩。可誰也不會傻到如此明白地說出來。
後宅女人,誰說話不是拐着好幾個彎?誰還聽不懂是怎地?
但王氏已經将話說透了,她這個時候若再遮遮掩掩,反倒容易惹了賈數的不喜:“三妹妹可以放心,胡姨娘的病很早就好了,如今只是病去如抽絲,不好挪動。”
賈數笑了笑,沒在意。
當初得知婚前一個月新嫁娘不但不能見外人,甚至連自己的院子都不能出的時候,她就擔心賈代善會對胡姨娘出手,更擔心胡姨娘真被賈代善軟禁,會擔心連累她直接自我了結,所以早早就讓赤霞弄了只肥老鼠綁上袋子,整日與胡姨娘互通有無。
就算婚後,也沒有放松對胡姨娘的關注。
所以整個大夏朝,要說誰更了解胡姨娘最近的情況,賈代善都比不上她。
只是聽着張氏二人的話,賈代善又準備将胡姨娘從莊子上帶回榮國府?
賈數眯了眯眼,也是,莊子上的安保哪有榮國府嚴密,真把人軟禁在榮國府,其他人想要将人劫走都沒辦法。
可惜的是,賈代善料錯了一件事——
她從未想過讓胡姨娘偷偷摸摸地生活。
要接走胡姨娘,她自然要堂堂正正地将人接走,何必行那鬼祟之事?
賈數對着二人擺擺手:“并非去找胡姨娘。”
她要找的,當然是、也只會是……
賈代善。
最近這段時間因為成婚一事,賈數身邊幾乎被賈史氏派來的人看得嚴嚴實實,日夜都不得歇,她根本沒法子更換老鼠袋子中的字條。成婚這兩天,又時時處在林如海與林家丫鬟的視線範圍內,她更不敢暴露。
就算那只肥老鼠一直有出現,可胡姨娘久久得不到關于她的消息,最近精神狀态已經有些偏激,賈數看在眼裏,總擔心胡姨娘不知什麽時候就自盡了。
所以在今日,她才會毫不掩飾地暴露自己,就是為了能見胡姨娘一面。
林如海已經被賈代善支開,陪着那個才得了幾把扇子,此時正在興頭上的賈赦品鑒扇子去了。
賈數并未直接到賈代善的書房,而是來到了賈史氏的屋子。
此時日頭正高,她與賈代善又常年見不了幾面,哪怕是父女,為了避嫌和保密也只能在賈史氏的屋子見面。
屋外的丫鬟已經被支開了,賈數并未經過通傳便直接進了屋子。
賈代善端坐在主座上,見到賈數後,淡淡開口:“數兒,你果然來了。”
賈數笑:“這不正是您希望的嗎?”
賈代善頓了下,沒有對賈數沒稱呼他為“父親”指責什麽,反倒是指着旁邊椅子:“坐。”
賈數也不推辭,走過去一屁股便坐下了。
賈代善擰眉:“粗魯!”
賈數在心底翻了個白眼,根本懶得與他争論。
回門時間有限,她選擇了開門見山:“說吧,胡姨娘如今被關在哪個莊子上?準備什麽時候接回來?”
賈代善看了她一眼,眼底滿是對賈數不能為他所用的可惜。
他生平最引以為傲的,便是這一雙看人的利眼,他如何會看不出賈數對自己,甚至整個賈家的毫不留念?
賈代善是個聰明人,頓時打消了與賈數談感情的想法。
越看越煩,他幹脆閉上了眼睛:“賈數,你應當知道,這問題我不可能告訴你。”
賈數沒忍住,看着賈代善笑了起來,眼神嘲諷:“就算你不告訴我又能怎樣呢?我不會自己查嗎?”
也許是賈數的語氣太過尖銳,賈代善沒忍住,還是睜開了眼:“你還在意胡姨娘,我就不可能讓你查到。”
到這時,賈代善言語間已經将賈數當成了能與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
這點別說賈家其他人,就連整個朝堂能讓他這麽做的,都不多。
賈數完全沒放在心上,只是點了下頭:“果然不出我所料。”
她換了個坐姿——
當着賈代善的面,她直接翹起了二郎腿。
雖然更多是想要試探賈代善對自己的忍耐度有大,但不得不說,這般“不端莊”的坐姿,還是賈數穿越到紅樓夢這麽多年來,最自在的一次。
賈代善眼神不善地看着她,最後,卻沒有對此多置一詞。
他垂眸,提起了一件與賈數看似毫不相關的事:“自敏兒出嫁後,我便派人将定南侯庶子從出生到成婚之前的所有事調查了一遍,除為了能娶到敏兒,他果斷将庶子庶女過繼給了周家旁支,又将之前的妾室盡數發賣……”
“怎麽看,他都不過是個草包窩囊廢,絕不可能是個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從奪嫡之争中勝出,加官進爵,甚至最後的爵位還超過了他那個繼承了祖宗基業的嫡兄的人物。”
賈數聽着,一點反應都沒有。
賈代善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了一圈,失望地發現,她真的沒有絲毫動容。
難道他猜錯了,賈數并非與敏兒一樣,是從幾十年後回來的人?
那是敏兒的記憶出了錯?
賈代善腦中才閃過這個念頭,便幹脆将之抹除。不可能的,敏兒雖然囿于男女之事,婚後完全沒了在閨中時的敏銳,但她記憶一向不錯,是絕不可能将這般重要之事都弄錯的。
可他雖然不關心幾個庶女,但為了讓這幾個庶女的聯姻能價值最大化,他在幾個庶女小時候也曾關注過她們。
可惜的是,除了賈致,賈故與賈數都沒什麽值得讓他看入眼的特質。就算賈致,也因為性子冷漠,對賈家沒什麽感情,被他早早放棄了。
他是絕不相信賈數會突然就變得如此聰明不說,一身氣勢竟能與他對抗。
說句不自謙的話,整個大夏朝,氣勢能與他相提并論的,除了當今,便沒有其他人了。
賈數是怎麽回事?
賈代善眼底閃過一道暗光,突然想到許多民間傳說。其中最讓他在意的,便是借屍還魂了。
再想想,雖然不知賈數是何時有了變化,但在幾年前,也确實生過一場足以奪去人性命的重病。
再想想賈數的言行,以及她在敏兒前世記憶中雖然不顯山不露水,周宇那窩囊廢的人生軌跡中卻處處都有她的影子……
唯一讓他覺得疑惑的,便是賈數對胡姨娘的在意了。
可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畢竟無論道家還是佛家,都講究個因果。占了他女兒的身子,想為她照顧生母,也不是說不過去。
賈數雖然在意胡姨娘,但對她可沒什麽感情。
一切都能對上了。
想通了這點,賈代善再看向賈數時,眼神便冷酷了許多。面對一個占了自己女兒身體的陌生人,他完全不必客氣。
賈數可不知道不過幾句話,自己的馬甲就被扒得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