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紅裙 — 第 3 章 ☆、三
等虞南把父母名字和門牌號都說了,柳嶂才反應過來,握拳砸手心,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我媽說的南南妹妹。”
他媽張娟女士幾天前就激動得不得了,一直念叨靈鵲要來了,靈鵲要來了,念得柳嶂不勝其煩。聽張女士說,朱姨家有個六歲的妹妹,叫南南,特別乖巧,讓他以後照顧着點。
想到這裏,柳嶂不禁側目而視,誠實地對虞南說:“我媽媽說你特別乖,我覺得她看岔眼了。”
明明比他還調皮!至少他可沒有因為玩滑梯摔下來過!
虞南:“……”
看在他說話這麽奶聲奶氣的份上,她忍了。
好在柳嶂還是記得要緊大事,根據他從電視裏學來的經驗,受傷的人不能輕易移動,要找專業的來。放在他這裏,就是他不能輕舉妄動,要找爹媽來處理。
于是柳嶂臨走前反複叮囑虞南:“你可別亂動啊,我去找你爸媽。”
虞南:“……你快去吧。”她可真是疼的受不了了。
目送着柳嶂遠去,在不停襲來的疼痛中,她又懊惱又後悔——明明自己小時候玩了那麽多次,都沒翻車,怎麽這次就翻車了?
難道還是她太久沒運動,運動神經都生疏了?
不對啊,她現在也是小孩的身體,沒道理。
感覺不像骨折,像脫臼,柳嶂怎麽這麽慢……
虞南胡思亂想着,沒過多久,就看見柳嶂奔跑的身影。
八歲的小孩,說高不高,說矮也不矮,奔跑的時候,活像一根欣欣向榮的青竹。風灌滿他的衣服,乍一看,倒有點未來的影子了。
“南南,你還痛嗎?”
虞南痛的都快麻木了,眼見自己老公過來,淚頓時包不住,簌簌直掉,不住點頭:“好痛呀。”
“你哪只手痛,我用另一邊扶你起來,”柳嶂靠在她耳邊小聲說,“你媽媽好像很生氣,待會兒他們肯定要問你怎麽摔的,你別說話,我來跟他們說,你就裝疼,好嗎?”
柳嶂說話很有條理,虞南淚眼汪汪,心說,她根本不用裝疼呀。末了,她忍不住想,她老公真棒,這麽小就知道護着她。
果不其然,兩個媽媽跟着過來了,為首的赫然是朱靈鵲。柳嶂把虞南扶起來後,連忙閃到一旁,充當一朵安靜的壁花。
朱靈鵲準備帶着虞南去醫院,柳嶂連忙舉起手,大叫:“我要跟南南一起去醫院!”
張娟正想開口阻攔,虞南便悄悄握住柳嶂的手,眼裏還含着淚,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似乎不想跟柳嶂分開。
拒絕的話含在嘴裏,上不上,下不下,朱靈鵲看了看虞南,又看了柳嶂,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說:“看起來這倆小家夥很投緣,有嶂嶂在,說不定南南就不痛了,娟兒,我就帶嶂嶂去吧。”
被女孩握住手的柳嶂,渾身跟觸電似的抖了一下,正想松開手,就看見虞南跟紅眼兔子似的看他。
柳嶂頓時心軟成一團,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描述那種奇妙的心情,便任由虞南握住他的手,還悄悄地回握。
他們的互動,自然被兩位媽媽看在眼裏,張娟無奈地擺擺手:“去吧。”
虞南果然是脫臼了,醫生為她複位時,她雖然疼,卻一聲不吭。這讓朱靈鵲大為驚奇,看見虞南複位完,就跑到柳嶂身邊求安慰,她忽然感覺一陣失落。明明平時一疼都是找媽媽的,怎麽這次就換人了。
虞南可不知道她媽媽心中的失落。
和柳嶂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她都習慣于在柳嶂這裏尋求安全感。
媽媽和老公給的安全感是不一樣的!
虞南理直氣壯地想。
雖然她老公現在還是個孩子,但是她也是個孩子,跟以後沒兩樣。
柳嶂守在她邊上,趁着朱靈鵲和醫生交談,連忙小聲說:“還疼嗎?”
“不是很疼。”虞南道。
準确說是疼過那陣勁,就麻木無感了。看柳嶂這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虞南也不好意思撒謊,這次無妄之災完全是她太自大,不小心,讓柳嶂跟着擔心她算什麽。
畢竟現在她和柳嶂滿打滿算才認識兩小時不到。
萬一別的小女生摔了,柳嶂會不會也這麽關心她?
虞南胡思亂想,自顧自地吃起醋來,還狠狠地剜了柳嶂一眼,搞得二年級小學生柳嶂同學滿頭霧水。
“南南,可以走了。”兩個小蘿蔔頭相對無言時,朱靈鵲恰好走了過來,催他們回家。
柳嶂迷茫地問:“朱阿姨,南南不用住院嗎?”
“不用,平時注意點就行,不是什麽大傷,”朱靈鵲溫柔地笑道,“回去也挺晚了,我們在外面吃完飯再回,好不好?”
虞南眼睛一亮,連忙點頭:“好好好。”
柳嶂卻猶豫道:“我媽媽做了飯的……”
朱靈鵲半蹲下來,和柳嶂平視,緩聲說:“那阿姨給你媽媽打電話,你給媽媽說,好不好?”
柳嶂答應了,虞南想多和現在的柳嶂親近親近。她有預感,她停留在這裏的時間不會太長,多則幾天,短則幾分鐘,她就要回到二十多歲的時候。
晚飯在醫院外的一家飯店解決,飯菜味道很好,物美價廉。
吃飯時,虞南仔細觀察,發現柳嶂的口味沒怎麽變,從小到大都喜歡辛辣,對甜食敬而遠之。跟她正好相反,她就愛吃甜的,辛辣食物根本不碰。
這個發現讓虞南感到喜悅。
她的柳嶂其實也沒怎麽變,一直都是那個軟和的性子。
“回去和他好好聊聊吧,”虞南在心裏想,“不該就這麽發脾氣。”
回到家時,夜空星鬥漫天。
柳嶂緊跟在虞南身邊,落後她半步,就怕她摔倒。朱靈鵲綴在他們倆後面不遠處,笑眯眯地注視着兩個小孩。
經過鄰居幫忙,虞南家裏的家具、裝飾、各類物品都已經擺放完畢,虞父正在和鄰居們聊天,邀請他們明天來家裏吃飯。
要和柳嶂說再見了,虞南不由得失落。她忍不住轉過頭,望了柳嶂一眼。
柳嶂板着臉,走廊裏橙黃色的溫暖燈光勾勒出他臉蛋清秀的輪廓,倒是顯得有幾分嚴肅。察覺到她的視線,柳嶂輕輕拉扯她的袖子,壓低聲音:“別忘了我之前跟你說的。”
“好。”虞南懵懵懂懂地道。
過了一會兒,她才回過味,柳嶂說的什麽。
虞父出去送熱心腸的鄰居們,熱鬧的客廳頓時安靜下來。
屋內只剩下朱靈鵲、張娟和兩個小孩。
氣氛無端緊張起來,頗有三堂會審的架勢,朱靈鵲在沙發上坐下,之前還挂着笑容的臉蛋陡然沉下,她說:“虞南,你怎麽玩脫臼的?”
很久沒見到她媽這副模樣,虞南小心肝抖了抖,還沒說話,就聽見柳嶂主動說:“阿姨,是我的錯!”
張娟開口:“你怎麽錯了?”
“我帶妹妹去玩滑梯,摔的。”柳嶂一本正經地說,“妹妹第一次玩,不習慣,所以要打打我,跟妹妹沒有關系!”
他只是狡猾地把人物位置互換了一下,不算說謊,柳嶂沉着冷靜地思考。
反正他帶妹妹玩,和妹妹帶自己玩,也沒什麽區別。
媽媽說了,他要保護妹妹的!妹妹這麽細皮嫩肉,萬一像他平時那樣被一頓筍子燒肉,肯定會疼哭,不如就他來挨揍。
雖然不知道朱阿姨會不會打小孩,但他媽喜歡。俗話說得好,天下媽媽都一個樣,既然他媽媽喜歡打小孩,那朱阿姨肯定也喜歡打小孩。
自覺邏輯缜密,無懈可擊的柳嶂底氣十足地看着兩位媽媽,一點都不怯場。
虞南霎時感動萬分,原來柳嶂竟然這麽小就開始維護她,還心甘情願地把錯誤攬在自己身上。夫妻要共進退,于是虞南滿腔熱忱,一甩腦袋,往前一步,擲地有聲說:“是我自己摔的!和柳嶂哥哥沒關系。”
兩位媽媽對視一眼,眼裏都染上笑意。
朱靈鵲風雨欲來的神情頓時破功,忍俊不禁道:“你們以為我是要收拾你們嗎?”
柳嶂眼珠子滴溜溜轉,一看就知道有許多小心思。
他做作地清了清嗓子,嘀咕:“朱阿姨你收不收拾我不知道,但我媽肯定是要收拾我的。”
這一次三堂會審就這麽稀裏糊塗地結束了。
兩個小孩都要九點之前睡覺,時間很晚,回去洗漱後,就不剩多少時間。
柳嶂走前,沖着虞南眨眨眼,便跟着張娟離開。虞南眼珠子活像黏在了柳嶂身上一樣,他都走遠了,還不肯移開視線。
朱靈鵲冷不丁說:“南南,喜歡和哥哥一起玩嗎?”
“喜歡!”虞南大聲說。
反正她現在是小孩,說喜歡也不怕人認為是早戀,虞南非常有底氣地想。
還有十多天才開學,虞南這些天都跟在柳嶂身後跑,就連柳嶂去學興趣班也跟着,活像個小尾巴。柳嶂倒也不覺得煩,實際上,他第一次看見虞南,就覺得親切。何況虞南古靈精怪,又能審時度勢,關鍵時刻總是安安靜靜,只有閑暇時才會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柳嶂嫌棄和他年紀差不多的男生聒噪、煩人,怎麽能和軟萌的小女孩相比。
作者有話要說: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