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紅裙 — 第 7 章 ☆、七
在柳嶂家蹭了頓餃子，又美滋滋地和他度過一個愉悅的、陽光燦爛的下午——雖然只是她看電視劇《西游記》，柳嶂看漫畫《封神榜》，中途可能會說一兩句話。
等下午六點，朱靈鵲就回來了。
虞南戀戀不舍地和柳嶂告別，噘着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跟着朱靈鵲回了家。
開學後的第一個星期六，就是虞南的生日，等這天，她就正式滿六歲。第二次過六歲生日，虞南心中平靜無波，實際上她确實很久沒有過生日，每次都是柳嶂的禮物會提醒她，原來她又成長了一歲。
第一周的小學生生活，虞南過得非常輕松。
經歷過高三的高壓摧殘，小學生的作業對她來說簡直小菜一碟，閉着眼睛都能寫完，每天寫完就坐陽臺上，看底下的小朋友們撒歡亂跑。
柳嶂愛在陽臺上待着，看書、朗讀，甚至寫作業。
虞南記得很清楚，她小時候常在陽臺上瞧見柳嶂。俊秀的男孩像一棵生機勃勃的小白楊，站在陽臺上，賞心悅目。
周五晚，終于結束一周的學習。校園裏回蕩着薩克斯曲《回家》，校舍裏鬧哄哄一片，叽叽喳喳的小學生們紛紛背着書包，向着校門狂奔。
虞南乖乖地在教室裏坐着，慢騰騰地收拾課本和文具。
“虞南，你還不回家嗎？”她的同桌問。
虞南笑眯眯地說：“我等哥哥來接我。”
話音剛落，柳嶂就從門外冒出一個腦袋：“南南？你收拾好了嗎？”
虞南張娟前兩天特意叮囑柳嶂，讓柳嶂這幾天帶着妹妹回家。朱靈鵲出差學習，虞康盛又是刑警，最近碰上大案，吃住幾乎都在派出所，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掰成四十八個小時用。
好在柳嶂并沒有一定要和自己的朋友回家的念頭，便爽快地答應了。
“收拾好了，”虞南砰的一聲站起來，椅子都被撞得發出一聲巨響。
“小羽，我走啦。”她又給自己的同桌告別。
她的同桌是個秀氣的女生，叫紀白羽，戴着眼鏡，看起來一股書卷氣。紀白羽和她關系不錯，到二十年後還有聯系，時不時還會一起吃頓飯。
紀白羽細聲細氣地說：“下個星期見。”
虞南嘿嘿一笑，利落地蹿了出去。
她幾步蹦到柳嶂身邊，擡起腦袋，雙眼亮晶晶的：“我來了。”
柳嶂笑了笑，說：“慢些走，別摔倒。”
兩人走回家，張娟正在廚房忙碌，聽見倆小孩回來的動靜，她高聲道：“柳嶂！桌上有水果零食，記得給南南吃。”
柳嶂說：“知道。”
他幫着虞南的書包放在沙發上，順便問：“現在寫作業？還是看電視？”
虞南果斷說：“看電視。”
柳嶂把電視打開，就跑去廚房找張娟，
虞南依稀能聽見母子倆在說什麽，只是電視聲蓋住了說話聲，讓她聽不真切。等聲音沒了，柳嶂從廚房裏走出來，又徑直往玄關走，還順手把自己的奧特曼書包給背上。
虞南愣了一下，連忙道：“嶂嶂哥哥，你要去哪裏？”
柳嶂眼神閃爍，随後又恢複平時那種氣定神閑的樣子：“我約了朋友一起玩。”
朋友？虞南想了想，下意識又問：“誰啊？”
“楊棠。”柳嶂說，“你別問了。”
虞南噘嘴，哼哼幾聲，沒多說。她現在又不是柳嶂的老婆，可以正大光明地問他行程。變小了是不錯，但每每想到自己不僅身體縮水，連身份都一起格式化，就讓她不太開心。
柳嶂可不知道虞南這些複雜的心理活動，他打開門，又扯着嗓子沖廚房吼了一句：“媽媽！我出去了！”
“回來記得買包鹽！”張娟也在廚房裏吼。
“好。”柳嶂關上門，走了。
麗州一中校門口。
楊棠正在門口等着，老遠就看見了柳嶂，他使勁揮手，大叫：“柳嶂，趕緊！”
柳嶂慢吞吞地走過去：“來了。”
兩個小男生沿着人行道往附近的商業街走去，楊棠空着雙手，走得滿頭大汗。秋老虎正肆虐，天黑的晚，現在六點不到，陽光仍然很烈，曬得人渾身難受，跟蒸籠似的。柳嶂還好，他人瘦，耐熱，腦門上幾乎沒有汗。
楊棠喘了口氣：“你怎麽忽然要買什麽裙子？”
“南南要過生日了。”柳嶂說，“我想給她買條紅裙子。”
楊棠看他的眼神頓時奇怪起來：“裙子？”
柳嶂鎮定地回視：“嗯。”
楊棠賊兮兮地用胳膊撞他：“你喜歡她？”
柳嶂義正辭嚴地指責他：“你思想怎麽能這麽龌龊，魯迅先生果然說的沒錯，一看到裙子就想起腿，就想起喜歡，你的想象力在這一層如此躍進。”
楊棠癡呆：“啊？”
同為三年級小學生的楊棠并沒有讀過魯迅的原句，柳嶂這種沒事就泡書堆，閱讀涉獵廣泛的小學生數量在這個念頭還是比較稀少的。
意識到楊棠并沒有成功領會他的意思，柳嶂頓覺索然無味，悻悻道：“算了，我們還是去買裙子吧。”
學校附近就有一個大型商業街，柳嶂經常被他媽帶着逛街，也算得上熟門熟路。他把楊棠拽來，純粹就是為了壯膽。作為一個厚臉皮的小男孩，在沒有大人的情況下獨自進店買小裙子，對他來說心理壓力還是大了些。
楊棠好奇地看着櫥窗裏展示的各色衣服，啧啧贊嘆：“為什麽女生的衣服樣式這麽多？”
“你要是想，你也可以穿。”柳嶂瞥了他一眼，正直地說，“不是只有女生才能穿裙子，你知道嗎？最開始裙子其實是給男生穿的？”
楊棠豎起耳朵，驚訝地叫道：“你別騙我？”
柳嶂誠懇地注視他，信誓旦旦道：“我怎麽會騙你？你看，古時候的人其實都穿的裙子。”
楊棠陷入沉思。
成功忽悠了朋友的柳嶂看見櫥窗裏石膏模特身上的一件的紅色百褶裙，蓬松的裙子上裝飾着輕紗，又仙氣又漂亮。
這次他買裙子收到張娟的贊助。柳嶂過生日的時候，朱靈鵲都會送他生日禮物，他一直記在心裏。這次才有給虞南送禮物的念頭，自打前些天得知虞南生日後，柳嶂就一直在琢磨這件事。
他是放學路上在思考，寫作業時在思考，連吃飯這種他最喜歡的活動，也是皺緊眉頭在思考。張娟察覺到兒子的異樣，開口詢問，才得知自己心大還厚臉皮的兒子竟然在琢磨給虞南送什麽生日禮物。
柳嶂想法很單純，朱阿姨每年都會給他準備禮物，今年他又是第一次和南南見面，給南南買生日禮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張娟卻覺得，自家兒子小小年紀就知道怎麽讨女生歡心，簡直是熊孩子中的異類。為了培養兒子的體貼性格，為未來找老婆做準備。她大手一揮，決定慷慨解囊，給兒子提供資金支持。
反正确實也該給虞南準備禮物，這次就全權交給柳嶂。
張娟和柳嶂一脈相承的心大。
“你媽媽真好，”楊棠羨慕地說，“說給錢錢就給錢錢。”
柳嶂把來龍去脈解釋一通後，口幹舌燥，嗓子有些啞，幹脆沒吭聲，徑直朝着那家有百褶裙的服裝店走。
柳嶂陪着他媽買衣服的經驗豐富，壓根不見羞怯，他挺胸擡頭，就帶着楊棠踏進店。找到導購員，回憶着虞南的身高，柳嶂人乖嘴甜，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表示自己想給妹妹買一條裙子，然後交錢、拿貨，一氣呵成。
楊棠再次目瞪口呆。
柳嶂珍重地抱着裝裙子的口袋，拉着楊棠離開。他眉毛舒展，顯然心情比之前舒暢不少：“你在那裏愣着看什麽？我還想找你加油打氣，結果有你沒你好像沒什麽區別。”
楊棠回過神，氣哼哼地說：“胡說八道，我看你怎麽那麽熟練！”
柳嶂說：“一看你就知道沒有常跟媽媽買衣服。”
作為一個早熟的孩子，柳嶂早就深刻地明白了女生對衣服的熱愛，他媽已經算是對穿着打扮比較随意的人，可一看見漂亮衣服，還是走不動道。
他老氣橫秋地嘆氣：“你可真身在福中不知福。”
楊棠：“你什麽意思？！”
兩個小男孩吵吵鬧鬧地走在路上，一靜一動，充滿活力。
等到分開時，楊棠已經被柳嶂氣的說不出話，胖乎乎的臉蛋徹底鼓成一個大團子。他瞅着柳嶂，氣的肝疼，柳嶂這人蔫壞，經常一本正經地說話，耿直到噎人，還總會用那種“不會吧你連這個都不知道”的眼神看人。
楊棠越想越氣，決心回去多看書，掰回一局，證明自己智商不低。
在他冥思苦想的時候，柳嶂已經站在十字路口，斑馬線邊上，和他揮手告別。
“楊棠，我回去了！”他摟着衣服口袋，唯恐袋子掉下去，“你走路小心，別光想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看車！”
楊棠頓時回過神，捏着拳頭憤怒地揮動，嚷嚷道：“誰胡思亂想了！”
柳嶂沒說話，只是看他，眼神很複雜，然後默默轉身離開，留給他一個潇灑的背影。
楊棠：“……喂！”他這次出來到底是幹什麽的？找氣受的嗎？
柳嶂完成心頭一件大事，又成功地戲弄楊棠，心情大好，哼着新看的動畫片主題曲，快快活活地往家跑。
麗州一中的高中生一周讀六天書，周五也不放假。初秋的傍晚，看天色，仍是白花花一片。柳嶂有些拿不準時間，跑進校園沒幾步，就聽見晚自習下課鈴響起。
第一堂晚自習下課時間是七點半，原來他在外面磨蹭了這麽久？
柳嶂心想：“也不知道家裏吃飯沒有？”他沒吃飯就跑出來買衣服，聞到街邊小吃的香味就餓得不行，能忍饑挨餓、饑腸辘辘地跑回來，等着吃家裏的飯，已經是他意志足夠堅強。
對新晉三年級小學生，不能有太高的要求。
循着教職工宿舍樓傳來的香味，柳嶂蹬蹬蹬沖上二樓。隔着門板，虞南的聲音清晰可聞：“張姨姨，哥哥什麽時候回來？”
“快了吧，你先吃飯吧。”
虞南說：“我要等哥哥回來一起吃。”
柳嶂無法描述當時自己到底是什麽感受，只覺得渾身暖洋洋，心說，這條裙子沒白買，怪不得那麽多人都想要個妹妹。
他以前幼兒園的時候有個好朋友，是龍鳳胎，裏面的妹妹天天跟在他朋友邊上，哥哥長、哥哥短，什麽好吃好玩的，都記着有哥哥的一份，跟貼心小棉襖似的。他們大班的男孩羨慕的眼睛通紅，柳嶂也不例外。
他天天想，夜夜思，纏着他媽想要個妹妹。
然而這個夢想注定實現不了，張娟安慰他，他認識的朱阿姨家有個小他兩歲的小女娃，特別可愛，也是他妹妹。
柳嶂心思單純，并不一定要親身妹妹。
反正是個妹妹就好了，他如是想。
現在好了，虞南一來，他終于也是有妹妹的人了。
柳嶂得意地想，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陌生人好的，除非這個陌生人不是真正的陌生人。虞南自己不知道，柳嶂卻很清楚，他對虞南那麽熱情，完全是因為他早就期待她的出現。媽媽口中對她的形容、還有每年朱姨送來的禮物，都提前在他這裏刷了極高的好感度。
更別說虞南本人白嫩可愛，撒嬌一流，柳嶂跟她相處沒多久，就覺得自己暈暈乎乎，被可愛到不能自已。
原來有妹妹是這種感覺，妹妹天下第一可愛！
作者有話要說：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