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Z]王後是神明 — 第 10 章 ☆、(1)
天空如水洗一般晴朗無雲,遠坂府的書房卻是一片暗無天日。
言峰绮禮帶來了其父親璃正神父的死訊,遠坂時臣對此大受打擊,痛苦不堪地喃喃自語,而言峰绮禮這個做兒子的面上卻是平靜無波,淡定異常。
鳳筱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場主角颠覆的荒謬戲碼,內心對言峰绮禮這個人的冷血冷情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真不知道吉爾伽美什為什麽對他那麽熱衷,顯然這并不是個具有積極意義的“觀察對象”。
看着他彬彬有禮地告退,鳳筱托着下巴沉思。
還是說,正是因為他的內心足夠“醜陋”,才更有觀察的價值?
百思不得其解,她向抱頭哀嘆的遠坂時臣道了聲節哀後便告辭。
吉爾伽美什與言峰绮禮的對話就此傳入耳中。
“……真是可憐的父親,在堅信兒子是聖人是情況下離開人世。”吉爾伽美什極具辨識度的低沉聲線流淌在寒冷的空氣中,“不,應該說這是一種救贖吧——你對自己父親的死毫無感覺嗎?他可是被殺害的哦。”
他漫不經心地調侃:“你至少也該顯露出悲傷的表情吧?”
“是啊,我非常的不甘心。”言峰绮禮穩步向前,好像世間沒有什麽能幹擾他似的從容不迫。
“不甘心……嗎?”吉爾伽美什輕笑,“是因為不是自己親自動手的關系嗎?”
言峰绮禮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嚯地轉過身來,卻只看到了一片飄散的金色熒光。
鳳筱默默地走過拐角處,看了眼言峰绮禮的背影,內心五味陳雜。
吉爾伽美什似乎一直在慫恿言峰绮禮,仿佛要最大程度地挖掘出他的自我,亦或者說是“惡念”。為什麽呢?難道這真的很有趣嗎?
鳳筱遠眺窗外,一只活靈活現的翡翠鳥正撲棱着翅膀飛過。
嘛,反正再怎麽樣也影響不到她,随他們怎麽折騰吧。
零時的冬木教堂人煙罕至,它沉默地伫立在寂靜的郊外上,像只龐大的巨獸,意圖吞噬所有夜訪者。
朦胧的月光透過彩色花窗靜靜流淌,在一排排長椅上、在地面上留下了斑駁詭谲的映像,白天裏聖潔肅穆的教堂此刻變得無比陰森,然而誰都沒有受此影響。
吉爾伽美什輕松寫意地靠在信徒席的椅背上,一手搭在鳳筱肩頭,披散着的金發在月光下光華流轉,仿佛成了這方天地裏唯一的亮色。
鳳筱半靠在扶手上坐着,交疊的長腿閑适地晃晃悠悠,一手托着下巴百無聊賴地閉目養神,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遠坂時臣和愛麗絲菲爾的對話。
暫時休戰,結成同盟嗎?
遠坂時臣也未免太過謹慎……更準确的說,是太不自信了吧。有她和Archer在,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自己這是被看低了吧。鳳筱食指輕點扶手,面無表情地想。
聽到遠坂時臣不假思索地答應愛麗絲菲爾的兩項條件——分享信息,以及驅逐言峰绮禮——之後,鳳筱轉頭看向言峰绮禮,他的表情是一成不變的嚴肅正直,仿佛戴着一張永不脫落的“正派”面具,但她卻從他幽深的眼底捕捉到了那抹令人神湛骨寒的幽光。
兄弟你似乎要攤上大事了。
她掃了眼沉着冷靜侃侃而談的遠坂時臣,心想要不要大發慈悲地提醒他一下,肩膀突然一緊。
她不動聲色地擡眼,對上吉爾伽美什的目光。那是孩童踐踏蝼蟻時的眼神,毫無憐憫之色,帶着天真的殘忍和純粹的愉悅。
她在他眼裏看出了“不要插手”的指示。
那就算了。
果然命中帶衰吶時臣。
“這樣做真的好嗎?”鳳筱與吉爾伽美什并肩走在路上,回想着适才言峰绮禮透露出的聖杯戰争那黑暗的真相、對遠坂時臣的未來的殘忍宣判,以及兩人間肮髒的合謀,忍不住蹙眉。
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毫無壓力地直言:“聽說英雄王因永生之草被蛇偷食的緣故極為厭惡蛇,而蛇意味着‘背叛’。”
不需要她說完,吉爾伽美什已經理解了她的未盡之語。
“你是說我背叛了時臣嗎?”他冷冷挑眉,眼底的冷漠仿佛彙聚成漩渦,“他想讓我成為聖杯的養料,還不許我反擊嗎?這只是對他的不忠和欺瞞所施加的懲罰罷了。”
“以這種方式?嗯……有點不光彩吧。”
自诩為正道的小仙女有些不贊同。
“那種東西怎麽樣都可以,結果是我想要的就可以了。這就是我,盡管将我當做殘酷的惡鬼吧,別再想其合理性,畢竟我的母後是‘女神’,那我不具人性,不似人類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惡鬼?那倒不至于。”鳳筱恍然大悟,以拳擊掌,“我想起來了,我們華國古代有這麽一項罪名——欺君之罪,一般是要殺頭的。既然你自認為王,那麽你的做法看起來也無可厚非。”
“但是這種罪行已經被時代所淘汰了,殺人可是犯法的哦。”她仰望夜空,月色清清冷冷地映照在臉上,将她冷淡的神情展露無餘。
“不過對你們這幫參戰者來說法律還真是形同虛設啊。”
吉爾伽美什輕蔑地冷笑,“世間的法律和規則本就無法束縛我,我即法律,我即真理——本王只依照自己的本心行事就可以了。”
“所以呢,你打算怎麽做?要阻止我嗎鳳。”微微勾起的薄唇流露出邪惡冰冷的笑意,猩紅的眼底溢出殘忍的流光,“你不是挺喜歡時臣的一雙女兒的嗎?”
“但我并不具備守護她們的義務啊。”優美溫暖的唇瓣吐露出的卻是涼薄至極的話語,“我又不是聖母瑪利亞,怎麽可能每次都大發善心。”
他神色一頓,興味盎然地笑了:“你在海魔之戰中表現得可不是這樣。”
“當然。一個是真的無辜,命不該絕;一個是因果報應,命中注定。”鳳筱擡起一只手看着掌上的紋路,眉宇間籠罩着一層落寞之色。
“即便是我,也無法與命運相抗衡。”
若真能逆天改命,她又何嘗不想彌補昔日的遺憾呢?
“嗤,命運?”吉爾伽美什嘲諷地勾了勾唇角,紅玉般的豎瞳裏滿是鄙薄,卻沒再說話了。
史詩還是有些真相的,他果然非常厭惡命運啊,看來對神明的憎惡也是真的了。
粉嫩的唇被抿成一條直線,她皺起柳眉,下意識地不想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遠坂府宏大的身影在夜色中影影綽綽,鳳筱背着雙手一步步地縮短與它的距離,莫名想起一句簽文。
“宅墓鬼兇多,家中恐怕有災禍……”
她頓時停下腳步。
這是命運?還是巧合?
驚疑之色在眼中一閃而過,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突然出現在眼前。
“愣着幹什麽,走了。”
她對上那雙深邃的紅眸,朦朦月色柔化了他慣有的冷漠與鋒芒,變作一種令她莫名心悸的情緒。
“嗯,好。”她掩飾性地垂下眼簾,握住了他的手。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也許是從遇到吉爾伽美什以後,鳳筱漸漸養成了睡覺的習慣。
這一天清晨,朝陽尚未升起,半夢半醒之間,她被擁進一個帶着葡萄酒芬芳和清晨涼意的懷抱中。
她沒有睜開眼睛,只是稍微調整了下姿勢,“你回來啦。”
他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嗯”,手指一下一下地捋着她的頭發。
“怎麽這麽快回來了,不是要送言峰绮禮去機場嗎?”
“他不會走了。”他親昵地把下巴抵在她發頂,一手充滿占有欲地勒住她的腰,将他們的距離拉得更近。
一瞬想明前因後果,她唰地睜眼,“你們動手了?這麽快?”
“嗯?這種事情有什麽好猶豫的嗎?”他似笑非笑,“還是說,鳳,你嘴上說得冷漠無情,其實還是想救他的?”
“沒有。”她神色自若地垂下眼,“只是沒想到你們動作會那麽快。更換Master可不是一件小事,你的能力參數都降低了吧?”
“嘁,區區幾個字母怎能概括王的實力?這種程度的削弱不值一提。”吉爾伽美什不以為意,“放心吧,即便如此,對付那些個雜修也綽綽有餘了。本王要是認真起來,一個晚上就能結束聖杯戰争。”
“……你也太自信了吧,小心陰溝裏翻船。”
“因為那是事實。所謂王可是有所矜持的,當開始認真對付那些雜修時,對于本王來說就已經敗北了。”
她鼓了鼓腮幫,“別忘了我也是參戰者,最後我們總要兵戎相見的,你是覺得我很弱?”
“比其他雜修要好上一點吧。”他似乎很認真地思考了下,“嘛,不算棘手,大概十分鐘?”
“……”媽的她要打死他!
鳳筱猛地推他胸膛……沒推動。
“你起來!我們打一架!”
吉爾伽美什一個骨碌翻在她身上,撐着手臂痞笑:“何必起來?這張床就是我們的戰場。”
鳳筱敏感地感覺到一個不可描述的東西熱熱的戳在她肚臍上,臉頰頓時漲紅,“你能別随時随地就發情嗎!”你泰迪啊!
“沒辦法,王後太過美味了,本王實在是忍不住……”他邪氣地舔過她的唇角,“還不能習慣嗎?每次你也很享受的嘛。”
鳳筱仿佛聽到了節操随風碎裂的聲音。
磨了磨牙,她笑眯眯地道:“你說床就是戰場?”
“嗯哼,王後喜不喜歡?”
“十分鐘?”
他停下動作,喉結一滾,血瞳深邃無比,邪氣四溢。
鳳筱心下一個咯噔。
“看來王後對本王的認知還不夠準确清晰吶……”他一把撕碎了她身上的衣物,慢慢逼近她,“正好我換了個Master後魔力稍微有些不足,今天……在修正你的錯誤之餘,好好為我供魔吧。”
她瞪大眼睛,後悔不疊,“等等……唔!”
滿室激/情,活色生香。
“鳳桑怎麽沒有來,你和她不是一直形影不離的嗎?”
在信徒席上擺好遠坂時臣的屍體,做出其正在禱告的模樣,言峰绮禮全程無悲無喜,甚至還有閑心問這種往常他覺得沒有意義的問題。
“她累壞了,今晚都會乖乖地待在家裏……呵,你能理解吧,绮禮。”一身便服的吉爾伽美什從容地斟酒,“你不是有過妻子嗎?從她身上你也沒有體會過愉悅的感覺嗎?”
“啊,她非常的理解我,努力想要治愈我,甚至因此而自殺,但我依然無法透過她獲得幸福。”言峰绮禮晦暗的眼裏古井無波,用平板的語調說道。
“你的幸福只能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吧,很難過自己沒能親手殺死她嗎?就像你父親的死一樣。”吉爾伽美什戲谑地哼笑。
言峰绮禮看着掌心沉吟許久,“……也許是吧。”
“很好,绮禮,你已經有所進步了。但還不夠。”吉爾伽美什惬意地輕晃着酒杯,“真是可悲的缺陷吶,連男女之間的極樂也無法體會。”
“這種低俗趣味……”
“低俗?嘛,确實像教堂代行者會說的話,古板至極。”吉爾伽美什無所謂地笑笑,“不能克制情/欲,沉溺于此才會淪落成低俗。與所愛之人的親密交/合——這種愉悅真是一大享受,怎麽能夠用‘低俗’來形容?真是不解風情吶。”
“愛?”言峰绮禮臉上的平靜被打破了,驚詫地看着他。
這個素來目中無人自高自大的存在,竟然會說愛?!
他會愛?!
“呵。”喉間溢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吉爾伽美什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所有情緒。
門外傳來如野獸般粗重混濁的氣息,他厭惡地撇唇,看着教堂大門被緩緩推開。
熟悉的身形消瘦的喪家之犬背對着無邊夜色出現在眼前。
那只瘋狗的Master?
绮禮對他真是相當感興趣吶,難怪第一次當編劇就拿他試手,有點意思。
吉爾伽美什冷眼俯瞰着樓下呆若木雞地抱着屍體的間桐雁夜,眼中劃過一絲不耐。
這是什麽,看他人生目标被摧毀後的醜态嗎?真是無聊。
此時,新的來訪者踏入了禮拜堂。
“……雁夜?”
間桐雁夜茫然若失以至于有些惶惑地轉過頭去,“葵?”
“不是,不是我做的!這是……”
他踉跄後退,失去支撐的屍體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遠坂葵凝視着丈夫遺體空洞放大的瞳孔,顫抖地輕吸一口氣,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來,清脆的鞋跟敲擊聲一聲聲地落在他心上。間桐雁夜被她強大的氣場所懾,顫着氣息,眼睜睜的看她跪在地上,抱起了遠坂時臣猶有餘溫的遺體。
“……你滿足了嗎,雁夜?這樣你就能把聖杯交給間桐了吧。”
“為什麽?從我身邊奪走櫻、毀了櫻還不夠嗎?”
“偏偏要在我面前殺了他……”
“為什麽!”
來自深愛之人一句句凄厲的質問擊垮了他。
“不是的!”間桐雁夜崩潰地大吼,用盡力氣叫道,“這個人……都是因為這個人的關系!要是沒有這個人,沒有人會遇上不幸——你也是,小櫻也是——你們應該得到幸福的!”
遠坂時臣就是萬惡之源,如果他消失,一切都會變得順利——這個男人的死亡無疑是拯救了葵和小櫻,為什麽葵還要怨恨他呢!
間桐雁夜茫然失措。他不明白溫柔善良的葵為什麽要這麽對他,眼前這個眼露憎惡面若修羅的女人到底是誰?
“不要再胡說了!”強烈的憎恨扭曲了女人溫柔姣好的臉,“像你這種人又懂什麽!像你這種人……”
她劇烈地喘息,夾帶着聲聲哽咽,他預感到接下來的話語絕對是他承受不起的,不由抗拒地連連搖頭。
然而最終的判決依然落下了。
“——根本連一個喜歡的人都沒有!”
啪的一聲,最後一根理智的弦就此崩斷。
我有喜歡的人。
他在心裏這麽說。
幹淨柔和的聲線,是參戰前的他在發出悲鳴——
又溫暖,又溫柔,希望她可以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為了你,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就是這個念頭,才能讓我忍受痛苦到今天……忍受忍受忍受忍受忍受忍受忍受忍受一直忍受到今天——所以我不允許你否定我!撒謊撒謊撒謊……我的的确确有一個喜歡的人,真的有!你以為我是為了誰,又是誰害的!既然都要死,不如就……!
腦海裏不期然地回想起她嫣然一笑的模樣。
回過神來時,他的手已經死死地掐在她纖細的脖頸上。
青筋暴突的雙手頓時松了力道,他埋首在女人溫熱的頸窩裏顫抖地喘息,耳畔是她雙臂無力滑落的聲音。
他看向她空洞的瞳孔,眼前的葵就如她的丈夫一般僵硬死寂,悄無聲息。
間桐雁夜在她眼裏看到了兇手的模樣——他發絲慘白,臉如惡鬼。
在痛苦的慘叫聲中,他踉跄着逃離了這個噩夢一樣的地方。
“哼,真是一場無聊的爛戲。”對此完全無法感同身受的英雄王輕蔑至極,“不過作為第一次寫的劇本來說,還算不錯。”
喝下甘醇的紅酒,他享受似的嘆了口氣——這是剛剛那場鬧劇也無法帶給他的愉悅,“怎麽樣,绮禮,有什麽感想?”
嚴謹克制從未喝過酒的代行者一口氣喝完了半杯紅酒,“所謂的酒的滋味……”
他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地道:“比我想的還要多變。”
吉爾伽美什悶笑幾聲,舉杯慶賀道:“看來你也開始理解增廣見聞的意思了。”
言峰绮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空蕩蕩的酒杯,眼裏隐隐流露出期待,“如果酒是如此的美味……真希望還有機會再飲用一回。”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已經全部陣亡_(:з」∠)_還有兩章結局,手速不但辣雞還很糾結,所以要開始隔天更了,謝謝大家支持。
☆、決戰篇1
“難得見你過來一趟,來找你的Master有什麽事嗎,你這個不稱職的雜修Servant。”
伊麗莎白甫一現身,迎面就被一頓嘲諷。
“要說不稱職,還比不上你這個随随便便就換了Master的黃金P吧。”她反唇相譏,雙手叉腰,環顧四周,“說起來,你怎麽沒跟着你的新Master?可別一不小心又死了一個。”
“呵,現在能找到他的人可沒幾個。”吉爾伽美什懶散地倚坐在沙發上,尖尖的下巴習慣性擡起,由內而外地散發着驕矜的氣場。
“這是躲起來了?”
“啊,就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本王怎麽可能委屈自己畏畏縮縮地躲躲藏藏,還是讓他一個人瞎折騰去吧。”哪怕說着自己感興趣的玩具,吉爾伽美什也不會嘴下留情,一如既往的輕蔑不屑。
“看來大家都預感到了吧。”伊麗莎白背着雙手老神在在地踱步至窗前,“今夜。”
“是時候結束這場無聊的戰争了。”吉爾伽美什摸出一瓶紅酒,“喝喝看,绮禮的收藏。”
“喝酒的神父?真是道貌岸然的家夥。”她眉峰一揚,毫不客氣地回絕,“妮可醬在哪?”
“她還在睡。你找她有什麽事?商讨戰術?”
“那種東西完全沒必要。”伊麗莎白歪着頭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去打擾自己的Master了。她看向晃着酒杯姿态閑适散漫的Archer,欲言又止。
“你在打什麽壞主意,雜修小姑娘。”吉爾伽美什啧道。
“你說話真不中聽。”伊麗莎白翻了個白眼,“事實上,昨晚我夢見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想這應該是妮可醬的回憶。”
“記憶共享嗎?”吉爾伽美什長腿一蹬,一下子坐直身體,“你夢見了什麽?”
“哼哼,黃金男你跟妮可醬關系再親密也比不上我,畢竟我可是她的專屬Servant呢,她可沒和你說過她的過去吧。”伊麗莎白洋洋得意地斜睨他。
見他臉色越來越黑,她見好就收,正色道:“怎麽說呢,我完全沒見過那種奇妙的景象——成群的巨大白鶴在雲霧裏飛翔,高聳入雲的山峰上是一座又一座華麗的殿宇,有很多像妮可醬一樣的人踩在巨劍上飛來飛去……妮可醬那時很受尊敬,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她有些迷茫地撓撓頭,“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我就不知道了,總之突然間她就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女王,受萬人朝拜。明明地位變高了,可是她再也沒有像從前那樣笑過了。”
吉爾伽美什心中了然。在當上女王之前她所珍視的同伴們怕是都遭遇了和時臣的小女兒一樣的折磨了吧,所以她才會笑容不顯,遇到那個小姑娘時才會那麽難過。
他擡手按上胸口,那處像被針紮過一樣,悶悶的刺痛。
“後來,妮可醬竟然被雷劈了!”伊麗莎白一副快要崩潰的樣子,很是心有餘悸,“那景象太逼真太可怕了你知道嗎,就在我眼前,漫天都是雷光,一道道漆黑的雷霆劈頭蓋臉地劈過來,差點吓死我了!可是妮可醬的舉動好帥啊,她一劍就把雷砍斷了,雖然受了傷,可是依然很帥氣。”
吉爾伽美什高高挑眉,他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吐槽了。
“……這就是神明的力量嗎?明明只有對傳說中的神靈來說太過年輕的一千多歲的年紀,卻能和天地抗衡,連那麽奇異的黑色雷電都不能殺死她。”伊麗莎白滿眼桃心地捧臉,背景出現了可疑的粉色小碎花。
“神明?哈!”吉爾伽美什嗤之以鼻,“你真是少見多怪,這種能夠阻斷雷電的力量本王生前也有。”
“你是神之子是吧?寧孫女神的愛子。”伊麗莎白好整以暇地打量他,“你能做到,歸根到底也是使用了身體裏屬于神的力量了吧?”
“結契時我就知道她是神明啦,你該不是一直以為她是個跟你一樣只是有着神性血脈的人類吧?這沒什麽好奇怪的吧,這可是現代啊,再有天賦的魔術師都不可能強成她那樣吧?”伊麗莎白看着他鐵青的臉色,心裏一個咯噔,“喂……妮可醬沒有告訴過你嗎?你們不是夫妻嗎?”
不用他回答,她已經從他怒火狂熾的眼裏得到了答案,頓時跳起來往大門沖。
糟了糟了糟了,她好像給Master捅出大簍子了——
膝蓋突然一痛,巨大的慣性帶得她重重撲倒在地,緊接着肩膀也被一把金光燦燦的匕首貫穿,整個人就像昆蟲标本一樣被釘死在地面上,傷口汩汩湧出鮮血。
“喂!你——”她堂堂血腥伯爵夫人何曾有這樣狼狽不堪的時候!
“乖乖呆在這裏。”被裹在蛇紋皮褲裏的修長雙腿從她身上跨過,空氣中只留下一句殺機畢露的話語,“敢靈體化逃去通風報信的話——殺了你。”
呼吸有些困難。
從沉沉的夢境中醒來,鳳筱掙紮着睜開雙眼,撞進那雙仿若流動着岩漿的血紅豎瞳,深邃的眼底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緒,不過看上去很不高興的樣子。
她對他正放在她脖子上的大手不以為意——這個舉動她已習以為常,吉爾伽美什似乎很喜歡撫摸她的身體,脖子和腿尤甚。眼下他這個動作看起來和往常一般,只是力氣稍微大了點。
“你怎麽了?誰又惹你生氣了嗎?”她睡得有些迷糊,擡手摸上他的臉,拇指輕輕撫過他的眼睑。
吉爾伽美什僵住了。手中跳動的血管、臉上柔軟的觸感和輕柔的力道無一不在提醒他這個女人是那樣鮮活的存在,是他千年來唯一一個心甘情願迎娶的王後,唯一一個感到心動的女人。
可她是自己所憎惡的神明。
她騙了他。
明明先前還怒不可遏,甚至想動手殺了她,為什麽現在一被她親近就心軟了呢?
是不想再孤獨下去了嗎?是心軟了嗎?
這種感情真是愚蠢且毫無意義。
“吉爾……?”
鳳筱揉揉眼睛,收回手握住他,“幹嘛一直摸我脖子?”
“你不怕我掐死你?”吉爾伽美什貼近她,蛇一般寒光凜冽的豎瞳徐徐掃視她嬌憨的表情。
“嗯?”她不解得眨眨眼,腦裏還是一團漿糊,雙手仿佛有自主意識般攬住他的脖頸,“我為什麽要怕,你是吉爾啊。”
是日日夜夜和她同床共枕,執着地叫她王後的吉爾伽美什啊。
真是不知死活的蠢女人,就這麽信任他嗎?
吉爾伽美什眼波一顫,略帶涼氣的手指上移,掌心完美貼合她的臉頰。
經過這次緩沖,他已經冷靜了些,也想清楚了,鳳筱最大的錯誤其實不是她的真實身份,而是她的故意隐瞞——雖然她是神明,但并不是蘇美爾的神靈。她只有一千歲,比他存在的時間都要短得多,完全沒有插手過他所憎恨的被神安排的命運,他的憎惡對她來說其實全無道理。
即便如此,他仍然相當不喜她的神明身份,但卻不再為此心生殺意了。他更在意的,是她的欺瞞。
啧,這女人真是從未變過啊,從初見開始就一直膽大妄為。
……算了,看在她對本王一片真心的份上,暫且饒她一命。若是她能夠坦白內情,也許他能考慮原諒她。
“……鳳,你記住——絕對,不能欺騙我。”
吉爾伽美什低頭撕咬着她粉嫩的耳垂,灼熱的氣息順着耳蝸流進心裏,燙得她一個激靈。
他剛剛說什麽?欺騙?
自己是哪裏露出馬腳了嗎?她該不是說夢話洩密了吧!
鳳筱心虛地瞅着他,“呃,有的時候善意的謊言也是必要的……”
“善意?”
又來了又來了,這種仿佛在看蹩腳猴戲的眼神!
她把心一橫,閉眼作慷慨赴死狀,“比如說我不想讓你讨厭我!”
她算是認命了,自己是真的栽在這個中二嘴炮王身上了。
饒是活了那麽久見多識廣,架不住她顏控沒實戰經驗還有一顆潛藏的少女心啊!
怎麽招架得住吉爾伽美什這種段數的攻略者!
吉爾伽美什一怔,嘴角不受控制地向兩邊拉扯,弧度越來越大,最終化作一個讓顏控仙女看呆的溫柔笑容。
怒火全部消弭,他忍不住想逗逗眼前的西紅柿,“故意的欺瞞才會令我生厭。”
“呃……”她眼神游移,一副進退維谷的可憐樣。
“再給我一點時間?”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出一點點距離,小心翼翼地打着商量。
“要多久?”吉爾伽美什揉着她帶着齒印的耳垂,好整以暇地問道。
鳳筱苦着臉,明白自己是在劫難逃了。
“決戰過後,行嗎?”能拖一天是一天,她有拖延症她驕傲。
那就是今晚。
吉爾伽美什眼珠一轉,點頭同意。
眼見混過去了,鳳筱趕緊縮回被窩拍拍受到驚吓的小心髒,殊不知吉爾伽美什正眯着眼笑得跟狐貍一樣。
姜還是老的辣啊。
會客廳裏,伊麗莎白愈合傷口後抱着自己瑟瑟發抖。
都這麽久了怎麽還沒動靜呀?還打不打啦?她還要在這裏等多久喂!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拖了這麽久,好不容易憋出三千字,下一篇大家就正式打起來啦
☆、決戰篇2
“今晚的氣氛好安靜啊。”
鳳筱坐在窗臺上,晚風輕輕吹拂額前的碎發,掠過眼簾帶來一陣輕微的癢意。
是因為參戰者已經所剩無幾了嗎?來自四面八方鬼祟窺視的目光今晚不約而同地沉寂下來,反倒給人一種山雨欲來的不适感。
吉爾伽美什受言峰绮禮的召喚去往別處;因丈夫死去而備受打擊的遠坂葵有精神失常的征兆,目前正在醫院接受治療,而年少老成的遠坂凜也在言峰绮禮的安排下留在醫院陪伴母親,所以現在整棟只剩下她和伊麗莎白了。
“你這樣夜不歸宿,事務所那邊沒關系嗎?”
鳳筱懶散地沖一臉惴惴不安的龍尾少女招招手,“要真的不方便的話盡管回去沒關系哦。”
“呃……妮可醬你……沒事吧?”伊麗莎白上下打量着她,有些心虛地讪笑。
沒有傷痕,看來黃金男沒有動粗。沒想到妮可醬那麽禦夫有術,簡簡單單的就把炸毛的黃金男給安撫好了,可憐她白白被紮了兩個洞啊!太倒黴了!
“嗯?我能有什麽事?”鳳筱莫名其妙地看向她,話說自從今晚見到她後伊麗莎白就一直怪怪的……
來不及深思,空中傳來數聲像是煙花出腔升空的輕響,天邊升起粉色和藍色的光球,分別是四枚和七枚。
随之而來的,還有似曾相識的魔力波動。
“這是什麽意思?”鳳筱走到陽臺上,仰頭望天,“為什麽偏偏是四和七……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嗎?”
“不同色彩的四和七……是Emperor‘達成’與Chariot‘勝利’吧?”伊麗莎白眯着眼道,“這種訊號……是說聖杯戰争要出現結果了嗎?”
她有些疑惑地皺着小眉毛,“不對——我們還在這裏,那邊也不是教會的方向……這是有人在宣戰!在挑釁!”
“聽起來像是吉爾會幹的事……咳,原來是這個意思。”鳳筱點點頭,“真是不貼心,就沒想到可能有Master或Servant完全看不懂的嗎,幹嘛不直接定制一個字幕煙花?又不差錢。”
伊麗莎白無語地瞟她一眼,胸中戰火都因此熄了大半,“重點不是這個呀!今晚就要決戰了能不能有點緊張感!”
“哈?!決戰?!”鳳筱驚呆。她是有預料到這場違背科學的發生在現代都市的魔術之戰會盡可能的速戰速決,最多不超過二十天就會結束,可萬萬沒想到就在今晚,一切就要塵埃落定了。
她感到一陣牙疼。難怪那厮答應得那麽痛快,她現在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這狼煙是他弄的。
“既然戰場都有人準備好了,我伊麗莎白·巴托利自然不會怯戰!”身上粉光一閃,伊麗莎白已經換上了戰鬥裝備,虎虎生風地挽了個槍花,“讓我們去大鬧一場吧!”
宏偉壯麗的冬木市民會館,言峰绮禮迎風站在天臺上,面無表情地遠眺天際,看着自己發射出的魔術信號在夜風中徐徐飄散,內心平靜無波,仿佛引戰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最正統嚴苛的教會教育已經把他打磨成了真正的神之使徒——虔誠而無情的、傳達神意的工具。
“哼,看你今天的架勢似乎比平常還要勇猛啊,绮禮。”一身奢華潮流休閑裝的Archer輕笑着,輕巧地跳下屋頂,“那麽接下來該怎麽做,我只要在這裏等着就可以了嗎?”
他雙手插袋,完全沒有受到緊繃的戰前氣氛的影響,閑庭信步一般走向那個不動如山的深色背影,語氣裏是勝券在握的自信與散漫。
“如果你在近距離施展力量,就會危害到儀式本身,要是想大顯身手,就主動迎擊吧。”言峰绮禮不動聲色地回答。
“那好吧,不過,要是有人趁機襲擊這裏呢?”
“到時候我可以借用令咒的幫助嗎?”考慮到英雄王唯我獨尊心狠手辣的性格,他故作放松地淺笑試探道。
“準了。可是我可不能保證聖杯的安全,因為今晚的我不會手下留情。”
“雖然那是最糟糕的結果,不過也只能說是命運了。”
言峰绮禮幹脆的态度令Archer眯起了眼睛,他展開雙臂慵懶地靠着欄杆,随性至極的動作卻帶着王者與生俱來的優雅氣度。他拖長了語調,調笑似的感嘆道:“绮禮喲,看起來你好像找到戰鬥的意義了。不過至今你仍然沒有要聖杯幫忙的願望嗎?”
言峰绮禮無奈地搖搖頭,“果然我還是沒有什麽願望。如果一定要找一個,大概就是不希望有閑雜人等妨礙這場戰鬥吧。”
吉爾伽美什無趣地移開目光,“看來隐藏在你內心的東西只能交給聖杯去揭發了。對了,如果Saber來了,就讓Berserker陪她好好玩一場吧。”
“看來輪不到你出手了呢,伊麗莎白。”熟悉的輕笑聲突兀地傳來,夜色仿佛被橡皮擦緩緩擦過,一艘流光溢彩的水晶之舟就此顯現出來。
“為什麽呀!”少女朝氣蓬勃的清脆嗓音響起,透着不滿的情緒。
“吶,你看,Saber對戰Berserker,Archer怎麽着也是對戰Rider吧?完全沒有我們出場的機會呀。”
“好過分!”
“唉,沒辦法,誰讓我們是多餘的那一組呢。”
天上的Avenger二人組自顧自地交談,聽得Archer臉都黑了,“真是不把本王放在眼裏,快給我下來!”
鳳筱尴尬地笑笑,沖伊麗莎白耳語一句就跳了下來,跑到他身邊。
兩人的臉色顯而易見地緩和了點,伊麗莎白傲嬌地扭過頭去哼了一聲,吉爾伽美什看都沒看她一眼,滿眼都是自己那臉蛋紅撲撲看起來分外可口的小王後。
“什麽時候來的?”
“嗯……就剛才。”鳳筱不安地抿抿唇,而他則輕而易舉地看透了她的不安。
她本身就戰力強悍,又有他保駕護航,自然不用為今夜的決戰而擔憂,為隐瞞行蹤偷聽這件事更加不可能,那麽能讓她感到不安的怕是只有……
猩紅的豎瞳閃爍着興奮的流光,吉爾伽美什毫不避諱地伸手抱住她,透血的薄唇勾起一個惡趣味滿滿的笑容:“記住你的承諾——今夜過後。”
鳳筱頓時垮下臉來。
他大笑着解除實體化消失不見,徒留他們三人面面相觑。
“鳳桑,接下來你想怎麽做?”言峰绮禮彬彬有禮地問道。
鳳筱柳眉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再不溜她可能就要被捉去當壯丁了。她當即跳上水晶舟,“我看熱鬧去了,接下來的事情麻煩你了哈!”
言峰绮禮:“……”
對最終的戰場冬木市民會館而言,冬木大橋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要塞一般的存在。
吉爾伽美什就駐守在這裏,迎接駕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