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和暖心雨微涼 — 第 2 章 ☆、異國他鄉
飛機上，小千尋靠在媽媽的腿上已經沉沉睡去，許多機艙的客人也在閉着眼睛小憩。只有她，被一些矛盾又複雜的情緒牽扯着，越是寂靜，她就越是清醒。
她的手裏依舊攥着那頁報紙，報紙上面那張面孔，這些日子她已經反複審視了千萬遍。看着他的一眉一眼，想起曾經那些嬉笑怒罵的日子，一幕幕鮮活如昨。只是，五年不見，那些年少稚嫩的神情已悄然隐去，替換上的又是一副沉穩後的成熟。想到這，她的嘴角不經意的輕輕上揚。
可畢竟已經過了五年，曾經他們住過的地方，都将淪落為一場廢墟，又有多少的容顏還能留存住昨日的年輕美好？想到這些年，她們母女相依為命的不易，兩個人清苦的日子。時間悄然流逝，歲月無聲的爬上雙頰。年輕不複的她，又該如何面對他眼中的遲疑。
五年前她的殘忍，他的決絕，這番異國他鄉的重逢，對于他們彼此又該是一場怎樣的人生況味？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她是不是應該先說一句對不起？時隔五年，他又是否真會将過往的舊事一筆抹淨？看到跨境趕赴的她，還有身旁這個可愛的女兒，他是否也會願意放下過去的種種，不計前嫌的給他們一個擁抱？
然而，一切都是未知。
從看到那頁報紙的那刻起，孟心陽就這麽忍不住的胡亂猜想，沒有半刻的平靜。而此時，她正在遠離故國故土，抛棄一切的向着他的方向飛奔。她告訴自己，所有的一切，馬上就會有答案，她只要耐心的等，等着飛機停在機場，等着她踏足那片異國領地，她就可以再次見到那張面孔，去緊緊的擁抱那個夢裏無數次想要留，卻留不住的身影。
走出機場的時候，天已将晚。她翻看着出門之前馮紹輝整理給她的資料，斯雨所在的部隊應該在位于機場不遠的，叫做烏克拉的邊境小鎮。
千尋就這麽一路昏昏沉沉的跟着她，此刻，她正用茫然的目光打量着這個全新的世界。
“尋兒，你累不累？媽媽抱着你可好？”心陽看着這個可憐的孩子，一路跟着她颠簸輾轉，便不由分說的将她抱在了懷裏。
“馬上就要見到爸爸了，你高不高興？”
“高興，見到爸爸，我要跟他拍好多好多的照片，給心怡還有墨兒看”
孟心陽不由得想起了，兩歲的心怡牽着爸爸媽媽的手，在離他們最近的玩具店裏買玩具的情景。那時候，千尋也才兩歲多，話還說不清楚，而她在看到心怡一家的那一刻，用力的仰起頭，盯着媽媽的眼睛，第一次鄭重其事的問：
“媽媽，我的爸爸呢？”
就是這觸目驚心的一幕，讓孟心陽的心痛如刀絞一般。
而今，他們一家終于可以團聚了，她的寶貝女兒再也不用羨慕別人家的美滿，這是多麽值得高興的事。
她乘上出租車，用它并不流利的英語告訴司機，她要去邊境的烏克拉鎮。三個多小時的車程，她終于抵達了這片荒涼且陌生的地方。但是，當司機提醒她要在哪裏下車時，她卻茫然了。
據紹輝給她找到的資料，這個看似沒有多少人煙的小鎮，實際卻是一個走私販毒、販賣槍支的轉接地。而在這裏從事這些犯罪行為的不法分子絕大多數是偷渡過來的中國人。他們在這裏為非作歹，作案猖狂。正因為如此，受當地政府的要求，中國派遣了一隊特種兵鎮守，并協助當地警方抓捕案犯。之前在報紙上的報道內容，就是這支部隊在短短幾個月裏協助當地警方一同破獲了特大藏毒販毒團夥的事跡。也正因為這一則報道，才讓尋找斯雨多年未果的孟心陽知道了他的下落。她無從得知，那個一身文氣的大男孩為什麽會穿起了軍裝，但是，從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起，她堅信，斯雨一定是跟着派遣部隊來到了這裏。
此刻，車外的世界已是夜色沉沉，偶爾有一兩個行人也是行色匆匆的趕路。想來，經常有着犯罪分子出沒的小鎮，在這樣的晚上在外面行走着實不夠安全。
“師傅，麻煩你幫我找一家鎮上的酒店”她用英語跟出租車司機交談
不一會，出租車停在了一條街口，孟心陽探出頭，看了一下亮着燈的門面上的內容，任她怎麽努力，也是看不懂上面的俄文。門口有一男一女提着簡單的行李箱，一邊攙扶一邊說笑着往裏走，她猜想這大概就是旅館了。
她下了車，抱起已經睡着的千尋，背起簡單的行李包往門口走去。旅館的老板，上下打量過她之後，沒有詢問任何事情，就直接讓一個婦人模樣的帶她去了房間。
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間裏，只有一張床足夠容納下她們母女。對于現在的她來說，接近一天一夜的奔走，能有這麽一間落腳的地方，足以讓她疲憊的身軀暫緩一下。
她輕輕的把熟睡中的孩子放在床上，幫她掖好被角。然後，她簡單的洗漱一下，也躺在了床上。
望着粉刷的不算太白的房頂，想着她昨天還是在地球的另一端，如今已經來到了他的城下，或許，明天她們就可以見面。五年的時間，足以改變一座城市，可直覺告訴她，他們之間應該什麽都沒有改變，她依舊是從前的孟心陽，漂洋過海的來尋找她的斯雨。想到這，她有些興奮的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她匆匆的收拾好東西，就牽着女兒的手來到了櫃臺。旅館的老板是個地地道道的俄人，并不會講英語。心陽向他禮貌且耐心的描述了半天，又是打手勢又是畫圖，才從這位俄人那裏了解到，這個鎮上的确駐紮着中國部隊，只是部隊離這裏很遠，要花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而且，部隊駐地不允許随便靠近，除非持有他們的進出證。
聽到這個消息，無疑給興奮不已的孟心陽徹底澆了盆冷水。
她依舊不肯罷休的在紙上塗畫着，老板看着那個證件樣子的圖，再看看拼命表達的孟心陽，朝他無望的搖了搖頭，然後不知道說了句什麽，轉身走了。孟心陽正在絕望之際，突然聽到身後一個女士的聲音，講着地地道道的中國話
“他說，出入證你是拿不到的，但是每隔一日會有他們的人到隔壁的地下賣場去采購東西”
孟心陽順着聲音，飛快的轉身，滿臉感激的看着眼前這位女同胞，連連道謝。
地下賣場不算太難找，有區別于以往她所見到的賣場，這個占地不大，魚龍混雜着很多的攤位，在這個人口不算密集的荒野小鎮上，應該是僅有的一處集市。
不得不說，她今天是難得的幸運，臨近賣場入口，她就留意到了一輛軍色吉普車，她靠近看時，發現裏面并沒有人。環顧整個賣場，她也未曾留意到穿着軍裝的中國人。為了不讓自己錯失機會，她沒有去場內挨個角落的尋找，她選擇了留在車旁蹲守。
沒多久，她就看到兩個身穿綠軍裝的中國人朝她走了過來。她緊張的直起身，激動的迎向他們。
“你們是派遣在這裏的中國軍人？我是專門來找你們的，拜托你們帶我去你們的駐地”
她興奮的有些口不擇言，表達也語無倫次。
“我真的是為了找你們而來的，帶我去見斯雨，拜托你們告訴他我要見他”
對面的兩個人忍不住的上下打量着她，疑惑不解的問道
“小姐，你想要說什麽？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孟心陽激動上前，努力的想要表達自己的來意
“是這樣的，你們聽我說。我前些日子才知道了我失蹤多年的親人跟着部隊來到了這裏。所以，我昨天坐飛機來這裏找他。我知道，他就在你們那裏。他叫斯雨，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求你們，帶我去見他吧”
她努力平複內心激動的情緒，自認為已經說的言簡意赅，可不知為什麽，眼前這兩個人臉上的表情，在她看來像是正在審視一個神經病人。
“不錯，我們的确是派遣到這裏的中國軍人，但是，在我們中間，沒有一個叫斯雨的人，小姐，你肯定搞錯了”
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明确的抛給她這番話，側身繞過她就要上車。
孟心陽慌亂的轉身，緊緊的抓住其中一個人的衣袖，央求的說
“等等，我有證據，可以證明我剛剛說的話”
她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裏把那個小心保存的紙張拿出來遞給對面的人。
“後排第三個，就是斯雨，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對面的兩個人同時看着她手中舉起的報紙，然後再擡頭上下将她細細打量一遍，最終，他們用眼神交換過意見，決定帶她上車。
寬敞明亮的接待室裏，孟心陽忐忑不安的坐着。看着身邊緊緊抱着芭比娃娃的女兒，這緊張情緒仿佛會被傳染一樣，她們緊張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安慰一下彼此。
正在這時，接待室的門被輕輕的開啓，她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整顆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
進來的是一個理着平頭、高大魁梧的男人，手裏拿着一頂軍帽，謹慎的看着室內的孟心陽和小女孩。
“隊長，就是她們”帶她們來的男子，輕聲在他耳邊說道
“嗯，請坐吧”一種渾厚有力的聲音，一邊說着，眼睛卻沒有從她們身上離開片刻
孟心陽呆呆的坐下，忽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你說，你來這裏找你的親人？”坐在對面的男人，仔細端詳着眼前的孟心陽，仿佛一定要從這張臉上找到破綻他才甘心。
孟心陽只是朝他點點頭，想必她所有的陳詞那位帶她來的小兵早已如實彙報過了。
“你的那張照片，可不可以給我看看？”
孟心陽把拿在手裏的報紙放到他面前的桌上。
“你說你找的人叫斯雨，是後排第三個？”他看過報紙，困惑的擡頭看她。
“是的”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無論相隔多少年，那張面孔都不會在她的心裏有一絲模糊。
隊長在她的臉上凝視許久，嚴肅又認真的問道：
“你說他是你的親人，你可有什麽證據？”
“證據？”
孟心陽愣愣的同他對視了兩秒，露出了一臉的匪夷所思。接着就聽到對面男人幹咳了兩下，
“對于你說的這個情況，我是想說，報紙上的這個人，他确實就在我們這裏。但是，他并不是你要找的叫做斯雨的那個人，他叫吳陽”
孟心陽驚恐的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吳陽？不，他是斯雨，我不可能把他認錯，他就是斯雨，不可能是什麽吳陽，一定是你搞錯了，一定是…”
她激動的站起來，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也緩緩的站了起身，回頭對站在一旁的人不疾不徐的說：
“這樣吧，你去把吳陽帶來，就說這裏有人找他”
她看着身後的小兵轉身出了門，內心無以名狀的情緒開始漸漸升騰、翻滾。仿佛是被他識破一般，見她如此這般，他轉移話題一樣的，将目光投向她的身側
“這是你的女兒？她叫什麽名字？”
孟心陽這才意識到身邊的千尋，她緩緩的牽過她，然後也坐了下來
“是的，我的女兒，她叫千尋”
看她臉上的表情和緩了一些，他又淡淡道：
“千尋，真是個不錯的名字，長得也着實可愛”
心陽看向對面的他，從出現在這扇門裏，就一直保持着嚴肅神情的隊長，看着她女兒的時候，眼底竟然有一絲愛憐的神色流出。
也許，他也有一個這般大小的女兒，正在地球的另一端日夜盼望着他回去。而身在軍營的他，又必須肩負起保家衛國的使命，服從部隊的派遣。每個月色如水的夜晚，身在異國他鄉的人，是否也會擡頭對着星空同一彎新月，遙寄那份深埋在心底的思念？
只是，孟心陽來不及往下再想，因為她正聽到一前一後的腳步聲，從門縫裏傳來。
望着那扇門，她突然心跳加速，緊張到無以複加。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小夥伴記得點收藏喲！好收藏，不迷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