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和暖心雨微涼 — 第 12 章 ☆、極力示好
周六福利院的食堂裏，蔡小龍端着廚房特地給他準備的豐盛飯菜，耀武揚威的朝堂間走去。忽然看到坐在角落裏一個吃飯的孟心陽，他奇怪的停下腳步，環視了一圈四周，竟沒發現那個跟她形影不離的冰塊臉。由于上次捉弄她的事情，孟心陽每次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毒蛇一般立馬繞道而走，這讓他極不舒服。他思忖再三，本着極力示好的目的，蹭來蹭去就蹭到了孟心陽的桌前。
她專心的吃着飯，突然感覺身旁站了個人，還以為是斯雨，便微笑着擡頭。可當她突然接觸到蔡小龍的眼睛，便驟然換臉起身，擡腳就要離開。蔡小龍手忙腳亂的一邊端着手裏的盤子，一邊用身體擋住她的去路。滿臉堆笑道：
“那個那個，孟心陽，你別看見我就走啊，我…我有話對你說…”
她把自己的眼睛看向別處，懶得碰到面前那一副可惡的嘴臉。蔡小龍看她沒有要走也沒有要留的架勢，便順勢問道：
“我能在這坐嗎？”
她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毫不含糊的說：
“你坐這我會吃不下飯，你不是有話要說嘛，說完趕緊滾？”
終于知道什麽叫熱臉貼上冷屁股了，看着面前的人如此硬氣，一貫玩世不恭的蔡小龍竟然出奇的無力招架。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騰出一只手，無可适從的撓撓頭，眼睛盯着心陽的盤子，避重就輕的問：
“你的盤裏怎麽沒肉啊？要不，把我的給你吧，反正我還沒吃…”
心陽無語的翻翻眼皮，早知道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正待說話，卻已經看到不遠處斯雨端着盤子款步而來。
他看到心陽面前站着的人，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警惕之色。早已無地自容的蔡小龍，也看到了即将走到跟前的冰塊臉。他收起臉上尴尬的笑，正準備識相的移步離開，卻不想剛一邁步，手中的一盤菜就被從旁走過的一個半大孩子撞在了地上。他正愁沒地兒撒氣，唬的一聲，火就上來了：
“喂，你走路不長眼睛嗎？”
基于他在福利院的身份和威名，很顯然，這個倒黴的孩子在聽到這一聲叱喝之後已然吓得瑟瑟發抖，急忙點頭道歉。蔡小龍看着眼前端着盤子一個勁抖着的孩子，還有旁邊冷着的兩張面孔，甚覺無聊。他嘆口氣：
“唉，算了算了，把你的那盤菜給我吧，權當賠我的…”
小孩如獲天赦般，趕緊的端過手裏的一疊菜放到對方的托盤中，正要開溜，就看到剛坐下的心陽騰地一聲站了起來
“蔡小龍，我真的看不下去了，你摸摸你這裏還有沒有良心？別說你只少掉了一盤菜，就算再打碎一盤，你也比別人多的多。難道你看不見嗎，別人吃的都是什麽？沒有人說破也就罷了，你何苦因為這點小事在這裏為難一個孩子？”
還是第一次，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女生大聲斥責。蔡小龍的臉剎那間變得鐵青，一貫的暴脾氣又開始要隐隐發作。可就在戰火爆發前的一霎那，他忽然就剎住了。他看着對面怒不可揭的孟心陽，還有身邊抖作一團的小孩，忽然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我說孟心陽，你怎麽就那麽喜歡替人出頭？我只不過跟他開個玩笑而已，我怎麽會真要他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自己托盤裏那碗菜重新放了回去，還一副熱心腸的把自己碗裏的肉挑給孩子許多
“吶，我也不是壞人，既然你的菜少，就把我的拿去？”
他一邊挑着菜，一邊拿眼睛不時的掃向心陽。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劇情轉換，心陽竟生出幾分錯愕。只有旁邊的小孩，受寵若驚的喏喏道
“好了，我不要了，快吃不下了…”
她看着身旁戰栗的孩子，竟有些忍俊不禁。随後，因禍得福的小男孩般的端着盤子溜走了，蔡小龍看着眼前的兩位，也識相的讪讪離去。
草橋二中為迎接本市教育局及上級領導檢查，本周五最後一節課改成了二中集體勞動課。低年級的同學安排打掃所在的班級，而高年級的同學理所應當的被安排清潔整個室外校區。不巧的是，蔡小龍和孟心陽所在的班級，被破天荒的安排到了一處，共同清除操場上瘋長的雜草。
蔡小龍向來不是循規蹈矩的人。他半蹲在地上，嘴裏叼着根狗尾巴草，手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揪着地上不知名的植物，眼睛卻在四下裏瞟。他看着身旁的單子文，推着一輛清掃小車，熱火朝天的正幹得賣力，便忍不住的朝他輕蔑的撇了撇嘴。
他看着操場上瘋長的雜草，實在覺得無聊透頂。與是眼睛又向着人群裏觀摩，像饑寒交迫地獵物突然尋到了目标一樣，他蒼白的眼神的中翻覆出一抹驚喜。
因為在他的不遠處，他突然看到孟心陽的身影，此刻她正賣力的将地上的雜草收集到推車上，看她一邊抱一邊掃，正忙得不也樂乎。蔡小龍招呼單子文來到身邊，朝着心陽的方向努努嘴，一臉的賊眉鼠眼。了然于胸的單子文看了看全無所知的孟心陽，竟沒有要與他同流合污的打算。他為難的低下頭，又怯怯地偷看了眼蔡小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蔡小龍向來讨厭婆婆媽媽又拖泥帶水的人，看到單子文這一副慫樣，氣就不打一處來。
“是不是男人？有話快講有屁快放”他深鎖着眉頭，一臉的不耐煩。
單子文面露難色，卻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話，他吞吞吐吐道：
“那，那天，班主任罰，罰你跑步的事，我後來才知道，我真的是後來才知道，告密的人不是孟心陽，是我們，我們搞錯了…”
蔡小龍聞言，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呆呆的瞪視他兩秒，然後上前兩步，猛地将單子文推到在地
“說孟心陽的也是你，說不是她的也是你，告訴我到底是誰告的密？”
周圍一幫同學，看到這突發的狀況，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都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手裏的事情，呆呆的望着。地上的單子文一臉驚慌，他臉頰發白，語不成調：
“是矮冬瓜…他跟別人說的時候被我聽到的…他說是他告的狀…”
“媽的矮冬瓜…”
蔡小龍起身破口大罵，一邊罵，還一邊在人群中搜尋矮冬瓜的人影。終于在側目的人群後邊，看到了那個一副唯唯諾諾的小身板。他想也沒想的，握着拳頭就沖出了人群。對方還不曾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嘴角一拳，哐當倒地。
“媽的叫你高密，得罪本大爺就把你這冬瓜腦袋打成南瓜…”
蔡小龍騎在矮冬瓜的身上，一邊急速的出拳，一邊還不解氣的罵着。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這邊的動靜，從四周紛紛圍了上來。有幾個同班的男同學，正努力的試圖把兩個扭打在一起的人分開。不知是哪位同學看到事态的嚴重，已經去彙報了老師。
不一會，隔着人群就傳來了他們班主任姜老師憤怒的喝斥聲：
“是誰在打架？到底是誰”
随着聲音漸近，蔡小龍終于停下了揮舞的拳頭。他不急不緩的擡起頭，正迎上姜偉憤恨的目光。
“蔡小龍，就知道除了你沒有別人！跟我去校長辦公室，快點…”
蔡小龍這才從矮冬瓜身上慢悠悠站起來，嘴角似笑非笑，眉目間一副不以為然。在他身後，有人上去扶起了躺在地上，滿臉淤青的矮冬瓜。姜老師緊張的吩咐着誰誰送他去校醫務所，蔡小龍默默的走在前面，無視所有人錯愕的表情。可當他在人群中看到孟心陽的身影，看到她臉上那副習慣了對他的冷漠，他竟然下意識的沖她微笑。心陽不明所以，依舊呆呆的出神。在她看來，蔡小龍其實就是這樣一個人，到處惹是生非、欺負弱小。
放學的時候，在校門口，孟心陽看到了匆匆跨進校門的蔡雲寒。想來，這就是蔡小龍之所以如此放任自己又肆無忌憚的根源。因為，依照蔡雲寒的處事作風，定會将此次暴力事件的所有責任，一力承擔下來，只為保護好自己的兒子不受任何的傷害。
事後第二天，依舊是開往福利院的校車上。心陽和斯雨最後兩個走進車廂，如同所料，，廂裏坐滿了人，已經找不到空座。看着她嘆怨的神情，斯雨表示無所謂，反正沒幾站就到院裏了。
正在這時，突然聽到車廂後面傳來一聲輕喊：
“心陽，孟心陽，到這來，這裏有位置”
孟心陽朝後面看了看，是單子文。可當他們走到跟前了才看到，空座只有一個，而且座位旁邊坐着的不是別人，正是蔡小龍。蔡小龍看了一眼孟心陽，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羞赧之色。心陽便立即轉回了頭，一臉不屑道：
“不用了，我站着就好”
想到上次被他們暗算，弄得一身狼狽不堪，她的心中頓時升起一陣惱怒。黃鼠狼給雞拜年，她如何還肯上當。
“孟心陽，我發誓，這次真沒想整你”
仿佛識破了她的戒心，蔡小龍示意單子文開口道。
“上次是我不對，我們誤以為是你到我們老師面前告的密，所以才想着報複你一下，現在我們知道真相了，原來高密的另有他人，是我們班的矮冬瓜，而且，蔡小龍還當着所有人的面教訓了他，就上次，在操場，你也看到的”
孟心陽如夢初醒，怔仲幾秒後才弄清楚事情的始末。看着眼前毫無歉疚感的蔡小龍，和腼腆着看向他的單子文，心中更覺可恨。她憤怒的迎視着他們，罕然厲喝：
“你們還真是無恥，沒有任何證據，僅憑懷疑就要向人打擊報複，世上怎麽就會有你們這麽下流的人？”
搜腸刮肚，這已是她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言語了。
一副置身事外的斯雨，聽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雲裏霧裏般也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是，當他看到一向大度的心陽此刻竟說出這番不同尋常的話時，他的心中又一次警鈴大作。只是，行事謹慎如他，搞不清楚事情始末，他也絕不會對對手輕言挑釁。
帶着詢問的眼神他看向怒容滿面的心陽，孟心陽重重的舒一口氣，抓起他的一只手臂：
“斯雨，我們到前面去，我就不信了，這些個無恥小人，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斯雨攜着她往車廂的前邊走，卻将一個帶着警告的眼神抛到了後面。
校車終于到達目的地，車門打開的一瞬，孟心陽大踏步的離開了車廂。斯雨看着她越走越快的步伐，只能加緊腳步追趕。突然，從身後越過一個身影，幾步跑到了孟心陽的前面，擋住了她的去路
“孟心陽，是我錯了，我跟你道歉還不行嗎？”
蔡小龍一臉的凝重之色，心陽只是不屑，她扭頭繼續往前走，卻被他的一只手緊緊的扼住手腕
“要不然，你也拿墨汁潑我？”
還沒等她做出回答，身後的斯雨就趕了過來。
“放開你的爪子，離她遠點”
看着他滿臉警告的意味，手也已經被用力揮開，蔡小龍忍着一腔怒火，狠狠的看着他的眼睛：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跟你沒半毛錢關系”
“好了…”心陽一聲驚呼，将斯雨拉拽到身側，孤身挺立在蔡小龍面前，凜然道：
“我接受你剛才的道歉，我們兩清了，以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
說完，孟心陽拼命的拖着斯雨往院門口走。是的，眼前這個人她是真切的看清楚了，她再不想跟他扯上關系，最好這輩子不見他才好。
蔡小龍猶自不肯放棄，還想往前面追，卻被突如其來的一個聲音，唬地一陣心驚
“小龍…”
能這樣喚他的，這世界上除了蔡雲寒再不會有第二個人。他有些瑟瑟的回頭，當看到自己母親那雙犀利的眼神時，再沒了剛剛的霸氣。
“你們，剛剛這是在做什麽？”她眉頭緊鎖，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跟前。
蔡雲寒，因為自己兒子蔡小龍在學校打架鬥毆的事，這幾天沒少到處奔波。這事雖然看起來是再普通不過的校園摩擦事件，可被打的男生，就是被蔡小龍稱做“矮冬瓜”的受害者，因為頭部、肢體等多處肌肉挫傷，已被家屬送去住院治療。并且，在病人家屬了解到校方反饋的真實情況後，強烈要求校方嚴辦傷害自己兒子的兇手，給受害者一個交代。為此，蔡雲寒在學校領導和受害者家屬面前說盡好話，只求對方給自己兒子一個機會。這不，今天一大早，她就又買了好多補品水果去了醫院。在醫院忙活了大半天，終于換得對方的松口。受害者一家也是看在她一個女人，帶着個兒子也着實不容易的份上，決定不再追究此事。她終于松了口氣，沒想到，剛下車走到院門口，又讓她看到了不該發生的一幕。
“啊？哦，沒什麽呀，這不剛放學嘛，回宿舍啊”
她看着眼前吞吞吐吐，不知所雲的兒子，心中五味雜陳。在她看來，小龍的确頑皮，也的确給她闖了不少禍，但他們母子相依為命這些年，她自認還是非常了解自己的孩子的。他固執，剛硬，沒有什麽怕性，也從不向任何人低頭，這一點就連她也拿他沒轍。每次教訓兒子，哪怕他明明知道自己做錯了，也總不肯低頭服軟，最終，她還得顧忌着雙方的顏面，替他找臺階下。
可眼前的一幕，她剛剛看的真真切切。他的兒子，從不肯服輸不肯低頭的兒子，竟然在跟一個黃毛丫頭道歉認錯？這是為了什麽呢？又是什麽原因讓小龍這麽做呢？還有那個斯雨，一副勢均力敵的樣子，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蔡雲寒雖然心中生疑，卻是一頭霧水。可現在，看到兒子如此的反應，如此的欲蓋彌彰，她便更加的疑窦叢生。
從這一刻開始，在她的心裏，突然生出了份猜忌。并且這個念頭一萌生，就讓她禁不住身心一顫。于是，往後的日子裏，她無時無刻的不在留意着孟心陽和那個斯雨的一舉一動。甚至，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誤入歧途，她開始萬般地戒備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