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鎮 — 第 196 章 章節

和父親的對話,這屋前的梅花是她以前栽在這裏的,他記得小時候五弟調皮折了一支差點被父親打斷手。

聽家裏的小姨說,父親對她唯命是從,甚至為她在外面得罪了不少權勢,外頭有很多的非議,他問母親,母親卻只是讓他不要多說多問惹父親生氣。

她就出現了那一次,他雙目和她對望的也就那一次。他從不知道她從何處來,也不知道她去往了何處。只是隐約記得,她的出現,似乎是為了讓他父親幫忙找尋什麽東西,但是沒能如願。

而後,關于她的一切,都只是據說。

據說,她已有婚配,但二十九歲前不能成婚。

據說,她結婚了。

據說,她生了個女兒。

據說,她去世了……

宋家上下挂了三天的黑色胸花,祠堂主要的位置上又多了一座無字的牌位。從始至終,他們的人生從未有真正意義上的任何交集,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只記得父親喊她道:“小姐。”

電話那頭的父親囑咐說“暮家的人要來”的一瞬間,他想到的就是那個午後,簌簌落下的梅花,和紛繁的白色落影之中,比花香還要雅致的那個人說:“梅花還是随便長長的好,你給它打理得太規整,就有些襯不上書裏的詩句了。”

他找了宋謙過來,正想叫他派些人各個車站機場蹲點接人,卻一眼看見了他手裏的木箱:外頭那梅花的雕飾讓他一驚,再問,聽說是一個穿着盤扣服的女人的時候,他手裏的茶杯差點翻到。

迅速走到前院子裏,就看見她手指環着海棠花的枝條,用一般的語氣說:“花型妩媚,自認高貴,不過失了氣韻風骨,多了一顆蛇蠍的心腸,宋家看來也已經敗了一支了。”

她和她母親樣貌長得并不一樣,但是氣韻卻是很像,尤其是說話時候的語氣,好像是經過了人生百年歲月沉澱才說得出來的。如果說這些話出自一個耋耄之年的老人,他應該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但偏偏都來自二十多歲的小姑娘之口。

宋守信看着她幾乎要叫錯人:“小……小小姐。”

不知為什麽,當時恭敬地對着她低着頭,心裏想到的卻是當年的父親。

當年的父親,坐在零落的梅花瓣之下,看着旁人的眼神,也像在看另一個人。

他并不信那世代傳下來的“賣魚郎謝恩”的故事是暮宋兩家淵源的全部。若只是錢能還的事情,他們宋家斷然不會用這樣世代的情分來還。背後肯定有更重要的東西,父親沒有告訴他。但他并不在意,就算不知道,他也願意遵守族譜上所說的一切。

第二百六十八話 暮家

張熙鳳還在外面鬧騰着要回娘家,要把他們家的這點破事給說出去。宋守信拿着那副畫着落梅和女子的圖細細看着。

“咚咚咚”,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

宋守信把畫放回保險箱裏鎖好了,才往椅子上一坐:“進來。”

宋謙推開門,很無奈地往門上一靠,用手指指後面的客廳:“我媽要走,在外面正鬧着呢,你不管管啊?”

他坐在辦公桌前,有些頭疼地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我管得了她嗎?你跟她說,讓她去吧,去了就別回來了。”

宋謙拖拖拉拉往回走,剛走到客廳,就被張熙鳳一把拽了過去:“怎麽樣?你爸怎麽說?”

“他說你……”怕被殃及池魚,他掙開她的手才說道:“……去了就別回來了。”

宋謙最讨厭家裏吵架了,他爸基本實行冷戰,真可以凍死人的那種。而他媽每次都要大鬧得整個家裏雞犬不寧才罷手。而最慘的是他,每次正玩着游戲或看着電視呢,突然就被他媽拎起來當傳話筒,還是兩邊受氣的那一類。

聽了他傳的話,張熙鳳愣了愣,果然又大哭大鬧地把枕頭往地上砸去:“好你個宋守信,我們家還老誇你老實,老實個頭啊,就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要和你離婚……”她瞥一眼邊上拎起她行李箱的兒子:“你幹嘛?”

宋謙無奈嘆口氣:“你不是說離婚嗎?我爸肯定不同意啊,所以我送你去外婆家,你們先分居吧,分居幾年自動離婚來着……哎呀,你幹嘛打我!疼啊!”他揉着自己的腦袋,擡手擋着他老媽的手。

“你個白眼狼,臭小子說什麽呢?我和你爸離婚,你有好處嗎?”

宋謙從小親他爸,雖說老被他媽罵懦弱沒用,但他覺得他爸不争不搶的性格挺好的,最主要是對他也好要錢給錢,所以慣來還算聽他爸的話。反倒他媽,一點小事情不順她的意,就叽叽喳喳鬧個沒完。不要說他爸,他都煩她,此刻便小聲嘀咕着:“反正留給我的財産不會少,也沒什麽壞處……”

正說着,他腦袋上又挨了幾下。

張熙鳳把心裏的氣一股腦往他身上撒:“你們老的小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宋謙護着臉問:“所以你走不走啊。”

“不走!”張熙鳳踏踏實實往沙發上一坐,理了理亂掉的額發,翻了個白眼:“我走了給小三騰位子?想得美!”

宋家宅院裏,最好的房間應該是三樓最左側的那間,面海靠山,關鍵和別的房間隔的遠,面積又大,特別清淨。

張熙風剛嫁過來就看中了那間,但是卻被告知有主了,上面是老爺子壓着的,張熙風也沒敢讨。但是那麽多年來,雖然天天有人打掃,卻從來沒見有人住過。

但是,這天打掃衛生的阿姨卻發現有個從未見過的女人住了進去。

暮歆素差人搬了躺椅和茶桌到外邊的陽臺上。邊上的木箱子敞開着,裏面整齊碼着的東西,全是書。各種各樣,紙頁泛黃的老書,甚至還有雕刻了字的竹簡木片。

半午後的陽光是斜照着過來的,打在身上,懶洋洋的暖。暮歆素看了會書,就順着懶意閉目養神起來。握着書的手垂落下去,書本嘩啦啦翻了起來,夾了書簽的那頁擡頭上寫着“暮氏”兩字。

關于暮氏的記載,現在發現的文獻上并不多,總結起來大約也就幾句話:古人傳說是帝喾後裔的一支,但他們自己認為是世外之人,錯誤進入這個世界而回不去了.據說他們曾經生活過的世界和這個世界的交接點因為磁場關系,會有異動。所以每一代人都追随着世上的稀奇事在跑,希望能找到回家的路。

這些話記載在鄉野雜說,筆記怪談之中,可能被很多人看見過,但都當成人類怪誕的想象一笑而過。但對暮歆素來說,卻是她,她母親,她外婆碌碌無為的人生的提煉濃縮。

就為了一個看起來像是神話故事的荒誕目的,暮歆素從小随着母親到處走,她住過很多的地方,見過很多奇怪的事情,本以為會一直這樣流浪下去。卻有一天,母親看着一個不起眼的小鎮上的一棵樹,邊哭邊笑着和她說:“我們可能要找到家了。”

那棵樹很大,長在一個公交站牌的邊上,花朵粉白色的很漂亮。那時候,她第一次記住了她住的地方——殊途鎮。

殊途鎮以前的名字,叫做殊荼鎮,名字起源于小鎮斜坡山上的那一大棵櫻花樹。那是不是櫻花樹并沒有人去關心,因為它是從來都立在那裏的東西,就和那兒的空氣土壤一樣自然,就算和別處比是有什麽不同但是除了科學家沒有人會在意。

那棵樹的名字是記載縣志上的,全名叫殊荼彼岸。因為彼岸花名字的忌諱,便取了前面的殊荼二字,後來為了好寫好記才改成了殊途。卻不想,把特意避開的名字改了回去,也預示了它以及鎮上所有人的命運。

母親死于那場地震。她的屍體被發現在那棵大樹的邊上,沒有什麽外傷,只是停止了呼吸。那場地震死了很多人,失蹤了很多人,發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所以除了她,沒有人在意這樣一具沒有明顯外傷卻死亡的屍體。

但是,她卻不難過。因為暮家的家訓,順應天命,除了回家這一條,人世間的生老病死都是常态,何處來歸何處去罷了,沒必要物喜己悲地強加幹預。

她在去往殊途鎮的小站邊上開了花店,她讓宋學禮收養了地震中變成孤兒的阿點,讓她和自己一起生活。

除了去各個學校的圖書館,博物館尋找和殊途鎮和暮家有關的資料,她有時候也會去殊途鎮,去找那棵半浸在水裏的大樹。回想那天,母親将她帶離殊途鎮和她作別的場景,她總覺得母親、回家和地震,三者之間有什麽特別的關聯。

所以,當宋學禮給她光盤和資料,說破解游戲就能找到回去的路的時候,她竟然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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