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答辯師誤撈失憶前夫後 — 第 9 章 蛇毒

蛇毒

靈眇從仙婆家中出來時已經是後半夜了,靈眇頗為狼狽地從一旁的雞栅欄邊越過去,險些摔在一灘新鮮出爐的黃色不明物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傳音鏡裏月白笑得幾近猖獗,“神女大人下凡記。”

“……”靈眇俯身拍了拍膝上的灰,皮笑肉不笑道,“你最好是真的在認真地給我帶路,否則,你要知道的是我只是暫時失去法力,并不意味着我從今往後都沒了靈力。”

面對鏡子裏振聾發聩的沉默,她回頭瞥了眼還在哀嚎着自己斷指的老妖婆道:“不是她,下一個。”

下一個就是禁娘了……這是個可憐人。

“我看看啊……”月白在仔細核對禁娘大概率會出現的地方,卻被靈眇打斷。

“應該不是她。你之前發現結冥樹異樣時的日子和我第一回遇見她以及最後一次遇見她的時間對不上,下一個。”

月白:“清溪縣。”

後半夜的風起得有些大,雖是春日裏頭,但夜裏風仍淩冽難挨。靈眇望向清溪縣的方向,清透見底的眼裏是道不明的怔仲,風寒料峭,耿在喉頭,竟是良久吐不出半顆字來。

月白問:“怎麽了?”

靈眇自己亦是莫名其妙,只好擺擺手:“無事。你告訴我具體位置就是。”

一家農戶家外。

“原來是這裏啊。”靈眇把腦袋擱在一間側房的窗臺上,往裏看了看又轉過身來對着傳音鏡道,“我知道這家戶主是誰了。”

月白問:“是誰?”

靈眇看向中間堂屋內擺好的一口簡陋的木棺材和堂內的布置,猜出來這就是白日裏陸沉烨說道的那家老農戶,這清虛殿的殿尊和弟子暫住于此,怪不得會替這老人家奪回自己女兒的屍身。

想來也是,誰家的孩子不是寶貝,南明鎮內兒子的命就是命,清溪縣內女兒的命就不是了嗎。姓張的一家竟連人家剛剛去世不久女兒的屍身也狠得下心搶來移蠱,果然人某些時候做得比妖還絕還毒。

靈眇雙手撐在地面上坐着,正想得出神之際,忽然間手腕處纏上一條什麽東西,冰冰涼涼,還挺舒服。她低頭一看,一條通體翠青色的小蛇正用尾巴卷着她的胳膊。不慌不慌,她神色淡定欲扯開小青蛇的尾巴,哪成想那家夥性情兇猛得很,一個甩尾轉身死死咬住了她。

月白:“……額,你最近是不是和什麽犯沖?”

靈眇沒理他,眼睜睜地看着胳膊上兩個小點迅速滲出兩滴血珠,小青蛇咬完人脾氣倒好了不少,擺着尾揚長而去。

只留靈眇苦惱地靠在外窗的牆邊,恨恨道:“別說風涼話了,趁現在快看看關鍵之人到底是不是玄硯。”

還未等到鏡中的回應,頭頂的窗戶從裏面被推開,一陣令人安心又莫名感到熟悉的藥草香味卷進風中,被靈眇聞見。

她捂着“嗞嗞”冒血的傷口,內心祈禱: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丢死人了可別再被看見了……

“你在做什麽。”

一道醇厚低沉的嗓音在頭頂上方響起。

看來這臉今天是非丢不可了……

“那個、我,”靈眇摸爬着小心從地上站起,把剛被蛇咬過的手藏在身後,看着面前這位傳聞中不食人間煙火的殿尊,說,“今日,謝謝你啊。”

玄硯:“無事。”

良久的沉默。

“我就是,想來謝謝你……然後,想着可能白日裏你忙,就、就——”靈眇眼睛朝上瞧,朝下看,就是不看對面的人,畢竟這話說出來她自己都不信,她繼續道,“所以就想挑晚上你得閑再來……”

“嗯。”

玄硯惜字如金,但這一個“嗯”字貌似是理解領會了靈眇半夜不睡趴人窗戶這一怪異行為。

他此刻沒有穿白日裏那件深青色仙服,而是一襲玄色衣裳,上面刻有一團祥雲,祥雲鑲了金邊,頗有飄飄乎羽化登仙之意。

這家夥別不是腦子就一根筋吧,這話都信?

月色清凜,皎然似白霜,在玄硯輪廓淩厲的面部輪廓上踱了薄薄一層。

他墨色的眼瞳在靈眇身後掃視一圈,開口問:“辨師……沒事吧。”

沒事?!我倒想沒事呢!此時被咬過的胳膊貌似已經沒了知覺……

靈眇騰出還算安好的那只手擺了擺,逞強道:“沒事……我就是、可能、有點疲憊吧。休息休息就好,不牢仙君挂心哈。”

玄硯無言,走至窗口,于是那股格外清新熟悉的藥草香味離得更近了。他低頭看了眼仍然背着手的靈眇,試探性問道:“中毒?”

靈眇強忍胳膊處刀絞般的劇痛,撐着窗臺才堪堪站住:“沒有!怎麽可能!哈哈哈,絕無可能。”

玄硯沉聲:“手拿出來。”

靈眇疼得已經滾了些汗下來,還強顏歡笑道:“死不了……”

黑暗中,一聲頗為無語的嘆息聲響起。玄硯的眼神在院中掃視一番過後,冷靜地問道:“什麽樣的蛇?”

啊?這都能猜出來……

如果可以,靈眇一定願意看看他的上輩子。這人上輩子算命的吧!

實在強撐不住,她才讪讪道:“挺漂亮一蛇,我當它脾氣也一樣漂亮……”

玄硯又重複一遍剛才的話,語氣更不容置疑:“手,拿出來。”

“不拿,”靈眇完全不是故意犟,真的只是單純的、額,羞恥,她拒絕道,“我說了,養養就好。”

一道力道迅猛的靈流擦着靈眇的側臉而過,在黑暗中炸開。一會兒後,剛才那條小青蛇就出現在玄硯的掌心上,他低頭看了會,面色沉寂,指着小青蛇的腦袋說:“竹葉青,毒蛇。”

玄硯将掌心癱在窗臺上,而那條小青蛇竟格外乖巧順服地爬了下去,絲毫沒有要咬人的意思。玄硯那雙如深潭般幽寂的眸子在黑暗中閃着冷光,接着,他說:“辨師自可自行處理,畢竟您不死之身,區區一條毒蛇竹葉青罷了,不比沒有靈力的普通人。您說呢。”

靈眇踟蹰猶豫了小會兒,面色緋紅地将手擺了出來:“我不小心的。”

玄硯施出靈力解毒,那兩點血色漸漸消隐下去,他頭也不擡道:“這次不小心,白日裏也是不小心嗎。辨師的日子當真過得多姿多彩。”

靈眇道:“白日裏……是個小意外。”

見她不肯多說,玄硯也不便再多問。

不多時,靈眇手上的蛇毒就已經解決,中途靈眇無意瞥了幾眼這人的長相,楚楚谡谡,通俗點來說,當真是好看。天亮得越來越早,此刻稀微的晨光淺淺淡淡掃在這人側顏,在鼻翼一側烙下一塊陰影。

對于自己為何出現在那頂花轎上,為何任人宰割被人綁了手腳,為何明明是靈辯師卻看似毫無靈力,這人似乎一點都不好奇。當然,靈眇自然也沒多說。

解了蛇毒,靈眇開口說:“謝謝啊……”

玄硯:“嗯。”

又是一個“嗯”字。

現下蛇毒一解,估摸着月白那邊應該也有了結果,靈眇正打算離開此處,卻被屋內一陣急匆匆的叩門聲叫住。窗葉裏外的二人齊齊朝門扉處望去。

“殿尊殿尊,出事了。景景、景蘭不見了……”門外是陸沉烨的聲音。

玄硯打開門:“別急,把話說明白。”

陸沉烨氣喘籲籲道:“她昨晚說您這些日子太過操勞,非要天不亮去集什麽露水給您做蓮子羹補補,我見廚房沒亮燈便以為她今日忘記了,誰知去她屋外一看才發現根本沒人!”

後頭緊跟着進來一個身穿粗麻喪服的老者,他拄着拐也跟着着急:“仙官,荷塘離我們家近得很,若是去采露水,也早該回來了。我們這地帶亂,離南明鎮也近,就怕是……”

南明鎮,可不就是靈眇之前被擄去的那個鎮子嗎。這些人嘴裏的景蘭若是也被擄去沒人搭救,只怕在那個專吃女人的地方不會好受。

“辨師自便。”玄硯面色霜寒,最後對靈眇說了這句話,披了件外衫就随陸沉烨出了門。

靈眇望着泛出魚肚白的天空,天際逐漸燒出熾熱的光彩,屬于夜色的最後一抹晦暗在光熱的驅逐下退至一旁。那股光那股熱從漫無邊際的天的彼岸順着靈眇遠望的目光直直燒進她的眼裏。

墜兔收光,萬物生輝。

懷中傳音鏡早已響個不停,月白的聲音急急跳進她的腦子裏,驚得她一個激靈。

“說。”

月白通過傳音鏡傳送了一幅畫面,呈至靈眇的眼前。

月白:“你好好看看,好好看看是不是我說的那樣!我早就告訴你吧……”

那副畫面前的靈眇怔愣在原地,林鳥的啼鳴在遠處盤旋,晨時的光霧袅袅如煙。月白的聲音逐漸模糊,靈眇開始聽不見他的聲音,只是死死盯着那副畫面——

畫面中。

結冥樹傾斜下的樹冠上,有光影在閃,細微、顫動着。光影朦胧不成型,但又攢着勁地往一處聚攏,那些散落的光影彙聚在一處,逐漸拼湊成一個形狀……好像是一片葉子。

冥界向來昏暗,這微末的亮意生生不息地躍動着,閃爍着,烙得人心頭直暖。跳動着的光亮在層層靈葉下時隐時現,十分活躍。

“還真是他。”

許久許久,靈眇耿在喉頭的一句話終于說了出來。

又過了許久許久……

靈眇看着兩人離開的方向:“月白,我先不回冥界了。”

月白嘶吼着破音:“啊啊啊?!這會子答辯旺季,你告訴我你不回來了?!又留我一個人是吧?!要不靈辯師我來當?!——”

“……”靈眇默默把鏡子拿遠了些,綻開一個天真無邪燦爛美好的笑,“借我點靈力呗。”

月白:“……”

十分鐘後,靈眇帶着一身充足的靈力跟上了前面走遠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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