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答辯師誤撈失憶前夫後 — 第 38 章 陷害

陷害

樂雲手中捏着今日出席的名單,拿着筆,對着在場賓客的臉一一劃去他們的名字。玄硯手上端着劍,目光警惕地注意着場上賓客的一舉一動,神色不曾懈怠下來,但自始至終臉上也只是警備。

樂雲嘴上念着:“仙界神君一位,上仙一位……”

玄硯的目光鎖定這些人,最後在确定沒有危險之後再從這些人身上移開,無非就是排查隐患,确保大典順利舉行而已。

紫穹在兩人身後看着,扶着花白的長須,滿意地看着,眼裏是恨不得兩人再近些的神情。

樂雲手持墨筆,目光從名單上的一個個名字上掠過,最後在某處定格。她擡眸,明晃晃地笑意在眼底彙聚,勾嘴笑說:

“玄硯君,筆沒墨了。”

“喚我玄硯就好,一聲玄硯君,恐恕我擔不起。”

她擱筆,指了指玄硯身側的硯臺,道:“那能否勞煩将硯臺遞近些?”

玄硯看着她的筆,将桌上的硯臺遞過去,只見樂雲重新起筆,在硯臺上的墨汁裏蘸了蘸,神情難辨地瞧了眼玄硯,接着握筆,故意在那張名單上頓住。

她笑着擡頭,望着玄硯的眼睛,緩緩開口,嘴裏的話是:“下一位,冥界——”

樂雲驟然止住,沾滿濃墨的筆在那個名字上頭轉來轉去,她輕啓唇:“冥界靈眇。”

下筆的力道快狠,精準地在那兩個字上捅出一個洞,濺灑的墨汁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可她的動作還沒停,筆尖戳在那個名字上,洩憤般轉動着。

樂雲死死凝着玄硯,眼底的笑意迸裂開來,化成他從未在她眼裏看過的神情。

笑已經在她嘴邊僵住,可她聲音卻很溫柔,如尋常般和玄硯說話:“玄硯,這位可得好好檢查,很是危險呢。”

玄硯臉色陰鸷,接過那只毀壞的筆,那只殘筆在他手中“咔嚓”一聲——筆被折斷。

“上殿之言……我想,還是說給上殿自己聽為好。”

……

不知道玄硯這邊發生了什麽的靈眇此時正準備走回座位上,心中惴惴,來時不安的念頭在此刻更加隆盛了起來。

回想自從遇見樂雲以來發生的諸事,以及幾日前冥界大殿內阿音的舉動,靈眇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腳步較快了些。

大典上,各家神神仙仙的都聚在一起,酒盞相撞,嘴上高談闊論着如今三界大好的局勢,還不忘吹噓吹噓自己從前微末的功績,再當着紫穹的面,誇耀一番三界秩序的安良。

唯有當靈眇路過這些人時,他們談論的聲音才逐漸變小,投來幾個“不過爾爾”“不屑一顧”的眼神,斜着嘴“嘁”一聲,最後,關于靈眇的話題這才在一聲哄笑中翻篇。

就在一個巨大樹冠下,靈眇聽見身後一聲:

“請問——您就是靈眇大人嗎。”

玄硯這邊已經忙完瑣事,正準備趕回靈眇身邊,而周邊諸仙諸神端着酒杯就圍了上來,好幾位還是仙界名號響亮的上神,他眼見着更多的人迎着上前,只好忙道“不勝酒力”,正準備退下時,卻被身後的樂雲攔住。

樂雲端着酒走上前來,語言恭順得體:“玄硯不勝酒力,那樂雲便代勞了。”

“你做什麽?我不要其他人代勞。”玄硯低頭,聲音很小。

“你這麽激動幹什麽,我不過就是替你擋杯酒而已,你莫不是怕你那位心上人瞧見了生醋?哈哈,果真是情深意切,看得我好生羨慕呢。”

樂雲臉上和善,掩嘴說了這番話給玄硯聽,随後一飲而盡。人群愣了會兒,繼而傳來贊賞的聲音。

“哈哈哈哈,不愧是上殿啊!”

“上殿和玄硯君站一塊兒果然是郎才女貌,老夫瞧着這兩個孩子當真是般配極了!倒是不知道何時能吃上二位的酒哈哈哈哈……”

……

玄硯聞言,冷道:“玄硯并未對上殿有過男女之情,何來般配一說?”

老神仙們聽罷,收了臉上的嬉笑之意,轉而去看樂雲,似乎是替她惋惜,不過樂雲倒是端得住,不急不迫,笑說:“既然如此,看在誤會解開的份上,玄硯再敬一杯?”

玄硯捏住桌上的酒杯,斟好滿滿一大杯酒,仰頭飲下,不見半分猶豫:“日後還望各位慎言。”

酒盞被蓄力地往桌上一滞,搖晃了許久,才堪堪停住。

他轉身就走。

人群裏的樂雲輕擡衣袖,在朱唇邊擦去酒漬,笑意盈盈地看着玄硯離開的方向。眼裏冷光一閃,吃人般的深淵眼瞳在彎起的眉眼中被隐藏地恰到好處。

她退閃到一處假山下,黑暗裏走出一個人影。

“樂雲,事情都辦好了。”板着臉的清河将臉上的面罩摘下,又往前一大步,“可是你總得告訴我你做這些事情的原因吧。”

他伸出的手被樂雲躲開,樂雲出聲:“我不需要給你交代。”

一貫陰沉的清河難得地服了個軟:“我不問。”他很快就恢複了眼裏的陰冷,開口道:“靈眇身邊還有一人……”

“清虛殿朝南走,第九百九十座山的山頂——”樂雲将眼一眯,像是在回憶,“晦明寺。”

她将目光轉向清河:“趕在他知道有些事情之前,處理幹淨。”

……

神山下落英缤紛,有些小仙子撿了滿筐的花骨朵,在一旁賣手串賺些靈力。玄硯路過時,正好看見一個木籃旁坐了一個小花仙,小花仙擺弄着手中串好的手串,正吆喝生意。

本想走過去,卻足間一頓,玄硯看着滿籃子裏萦繞着清香的茉莉花,想起某人,還是走了過去。

“仙君大人也喜歡茉莉手串嗎?”小花仙搖着腦袋問。

玄硯搖搖頭。

“那……是想送給自己的心上人吧?”

玄硯抿嘴一笑,點頭:“嗯。”

于是,一串穿滿茉莉花的手鏈遞到玄硯掌心裏,他湊近了些聞了聞,清香在鼻尖游走,牽着人的情思蕩遠。

“仙君把這串手鏈送給那位姑娘,她肯定歡喜得不得了!”小花仙懂得花語,她告訴玄硯,“茉莉花,象征着世上最純淨忠誠的愛。茉莉,其音意蘊同樣深刻,不與君離,與君偕老。”

玄硯很小心地捧着那串茉莉花串,走向兩人的位置。

而就在此刻,遠處,靈眇朝着反方向與玄硯錯過,步履匆匆,身後還跟着一個面生的仙侍。兩人都沒看見彼此,錯開相見的那面。

三分鐘前。

“靈眇君,玄硯君派我前來喚您。他在神山東面等您。”仙侍先是福了福身子,向靈眇問了安後,說明了來意。

靈眇打量她好一會兒,又警戒地對比了一旁來往仙侍的服飾,确認無誤後,才又問:“他人現下在何處,何故派你來?”

仙侍一副乖巧謙和的模樣,耐心解釋道:“玄硯君為大典瑣事煩身,不得空,玄硯君體諒辨師大人獨身一人不自在,這才特命我前來請您。”

“……”靈眇盯着這名自稱是仙侍的人看了很久,可苦于她少來仙界,分辨不清此人真實身份,只好将信将疑回絕道,“勞煩仙侍回去轉告一聲,懶得走動,讓他不要等了。”

“可是……”仙侍左右扭頭,确認周圍沒人後,悄聲道,“玄硯君讓我告知辨師大人,上回在冥界開罪樂雲上殿,此次若是不在他身邊,恐有兇險。”

靈眇掀唇一笑:“你的意思是,他擔心樂雲要對我下手?”

“辨師好歹過去讓玄硯君瞧瞧,也好讓他放心些。”

“行吧……”靈眇只得妥協。

神山東面……方才還在靈鶴背上俯瞰神山全景時,就注意到神山東面的植被繁茂,依山傍水,蔥茏翠綠。

是怡人的好景。

但走了約摸一刻鐘,看着周圍逐漸蕭索的環境和稀少的人跡,靈眇停下腳步。

“說吧,你是誰。騙我至此有何目的。”

那個仙侍走在前頭,聞聲卻并沒回頭,而是走入一旁的巨石中,将另一個人叫了出來——

走出來那人是阿音。

她得逞般笑出聲來,表情猙獰,仿佛是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辨師,好久不見了,記得我在冥界說過的嗎?”

靈眇嗤笑出聲:“我教訓誰,從來不分場合。你覺得你個小小仙侍,能鬥得過我?”

“自知之明我有,我根本也沒打算和你正面相搏——”阿音的笑此刻顯得有些瘋魔,扭曲,但她的語氣像是在昭示她已經完成了什麽艱巨的任務一樣,靈眇甚至從中聽出點得意。

“随你。”靈眇暗道晦氣,拂袖轉身離開,卻被阿音從身後死死拽住。

“你要幹什麽?!瘋子——”靈眇知道兩人實力懸殊,所以開始面對阿音的糾纏并未使出自己靈力,“趕緊松開!”

“誠然,我嘆服你在冥界的禦下之術,但是——你以為仙界就沒有最忠誠可靠的侍下嗎……你錯了。為了樂雲上殿,我什麽都可以不要,我可以不擇手段地、居心叵測地算計任何人!這其中……就包括你啊,辨師大人——”

“果然……果然是樂雲指使的!”靈眇的手被阿音掐得發紅發紫,她開始運氣,調動起體內的靈流。

“你現在知道又怎樣?”阿音終于被猛地推開,重重地貼在地上,小臂在地面上擦出一條血痕,她陰恻恻地說,“沒人會在身邊留一個不分場合撒潑的蠢貨,辨師猜猜,我是為了做什麽?”

“不可理喻……”靈眇滿臉寫滿震驚,沒成想這些人竟會瘋魔至此,她推倒阿音後,轉身就要離開,“我管你要做什麽?!一群瘋子——”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阿音低低地說着,給藏在巨石下的那個仙侍遞了個眼色,最後以常人難以反應過來的速度沖向靈眇!

手中握着一柄短劍,劍尖并不沖靈眇,倒沖向自己,直抵心髒。

靈眇聞聲,迅捷地往旁邊一閃,躲開這下。她警告道:“你別逼我動手。”

待看清那柄短劍朝向後,她立馬反應過來阿音的真實意圖——阿音不是想以卵擊石,是想用她身之死陷害自己。

好生險毒的心思!

靈眇冷目看着她,唾棄地說:“你死,你主子未必感激你。”

阿音此刻哪裏還聽得進去,又是一個猛撲朝靈眇沖來,奈何實力遠不及靈眇,被她反手擊退後,攥着短劍,在地上連連吐血。

“咳咳……你打吧……你打得越重,屆時我的死你就越難脫幹系。”阿音的血糊了滿臉,聲音瘆人。

“真是要命……”

打不得,還躲不得嗎?靈眇輕身躍起,準備離開,卻感覺體內有什麽東西被壓制住,死活動彈不得。

“辨師……你回頭看看,你還認識這張符篆嗎?呵呵呵——”

靈眇心中一耿,猛地扭頭一看——那張畫着扭曲字符的符篆出現在她的面前!!

那不是國師留下的……魄符嗎?!!

那些鬼畫符般的符號開始在靈眇瞳孔中歪七扭八,颠三倒四,莫名震懾着她,一種來自最遠古最原始的恐懼在心中紮根、發芽、破土而生。

那種感覺不是新生——是死灰複燃。

“魄符……你們、究竟在盤算什麽!”積攢的憤怒徹底瓦解了靈眇最後的理智,她雙手燃起業火,但在使出去前,将将控制住神志,她雙眼殷紅,沉聲問道,

“魄符是不是與我有關,樂雲在蜀雲國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是沖着我來的!”

一時間,神山狂風乍起。萬物狂舞中——

“你們是不是……知道我的過去!”

最後這句話在隆隆風中被碾碎。

“雙魄花的下魄……”阿音的神情被風吹得支離破碎,“北域奇花,上古之神……哈哈哈哈哈哈,辨師你還被蒙在鼓裏呢!”

“你們都知道些關于我的什麽事情。”靈眇的發絲淩亂,提着那柄結冥劍走向阿音,眸中灰冷,“告訴我。”

阿音見狀,想趁機将短劍拾起,卻被靈眇踢開。她倒是早有預料般,并不慌張,将那張魄符重新擺在靈眇面前:“……哈哈哈看着這個,你想起來了嗎。”

腦子裏混沌一片,無數碎片化的場景一閃而過,像是此刻風中旋轉的落葉,看不清,握不住。

她捂着欲裂的頭顱,眼睜睜地看着那些詭異的畫符歪曲變形,終于按捺不住頓頓的痛感,倒了下來。

阿音終于找到機會,将短劍往靈眇手中一送,狠狠地刺在了自己的心口處。噴濺出的滾燙血液在靈眇的側臉留下痕跡,血珠順着她的墨發滴下,落在泥地裏。

靈眇就愣了一小會兒,甚至連手中的短劍都沒來得及放下,就上前捂住阿音不斷噴血的傷口。

她放聲罵道:“蠢貨!當真是蠢貨!!所謂的效命效命,竟是如此效命,當真叫我大開眼界——”

奄奄一息的阿音笑得陰森,手中被血沾濕的符篆此刻化為灰燼,一直捂着阿音心窩處的靈眇被分去大半心神,直到符篆徹底被阿音燃燒殆盡,她都沒能意識到。

終于——那張符篆徹底燃為粉末。

魄符在玄硯手裏,如今這張,是假的……

“你、究竟是誰……很快你就知道了……辨師大人——”阿音的聲音戛然而止,身體也逐漸變涼。

靈眇來不及反應,卻驟然感到體內逐漸分崩離析,被莫名熟悉的一陣撕裂感劃割成兩個不同的部分——

她眉間開始出現血紅的紅蓮印記,從遠處看,并不清晰,倒像是一只睜在地獄中暗自窺探的眼睛。

終于,她松快地站了起來,輕飄飄嘆了口氣。

看了眼地上的橫屍,她憋不住似的,笑出聲來。盯着死去阿音心口處還插着的那柄短劍,靈眇歪着腦袋上前,蹲在她旁邊,在血跡旁嗅了嗅。

“新鮮的。”她掀起羽扇般的長睫,緩緩擡起手,握住那柄短劍,猛地、往裏又刺深一寸,“靈眇你怎麽還是學不好。”

“我從前沒教過嗎?下手要快啊。”

她又笑了笑,伸出滿是鮮血的手将自己輕輕環住,像是對着自己說:“終于能親自活動活動了——你太自私,靈眇。”

“這具身體,也是我的。”

“我也是,靈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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